乙儿看了一眼高兴的如欣,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如果放在昨日,她肯定就直接说了,可昨天才刚发生了孙佳玉的事情,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想到昨日叔父的话,乙儿顿了一会,还是说了出来,“他不会来,夫人病好了。”
原本还是兴高采烈的如欣,动作突然就僵住了,不敢相信的看着乙儿,“夫人已经病好了?怎么这么快,我都没听云紫说起来过,那,我该怎么和阿姐说啊……”
说着说着,声音里竟然还带着点哭腔,肩膀微微的有些抖动,乙儿想伸手去安慰,又不知从何开始安慰,毕竟这是事实。
“对不起乙儿,让你看笑话了,我,我没事了,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先回去了,不然阿姐要担心了。”
说着快速的擦掉了眼泪,还故意把脸凑到了乙儿的眼前,要让她看一看是真的已经没事了。然后就又恢复了原来的笑脸,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头就要走。
“我,可以帮她。”
如欣睁大了眼睛猛地转过身,激动的握着乙儿的手,“乙儿,你是说真的吗!真的可以帮阿姐吗?”
乙儿确定的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只是难的是真的帮了她,等孙勤和真正的灾祸到了以后,她的日子要怎么过,才是最难的……
“我们,去见如烟。”如欣捣蒜一样的点头,带着乙儿往小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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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洵又怎么可能真的一个人从京师出发,早在要往西南来之前,他就让侍卫先到了太原,不然也不会一进城就把城内的所有情况都摸清楚了。
“大人,前几日根据您的描述,我们已经筛选出了对的上的几户人家,这家就是最后一家了。此人姓马一直就是个以驾车为生的,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据说最近一单生意就是从您说的地方出发的。”
回话的就是顾洵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影卫,雷颉。
“他人现在在哪?”顾洵披着黑色的大氅,身姿笔挺的坐着马上,一脸的肃杀之气,与平日里那个温文尔雅的形象相距甚远。
“他母亲说他回来之后像是得了一大笔钱,日日都会去个酒家喝酒,从那之后就未曾接过单子了。”
“那我们就去酒家会一会他。”
所谓的酒家,也不过就是搭在路边的一处小摊子,难得的连日大雪还在开着,棚子里只有一个客人,此时正趴在桌上睡觉,还一边说着酒话。
“大人,就是他。”
顾洵的眼睛不带情感的从男子身上扫过,“去,把他弄醒。”
雷颉看着并不壮硕,却毫不费劲的把趴在桌上喝得烂醉的男人给单手拎了起来,直接带到了棚子外,随意的往地上一甩。
店家惊呼着躲到了柜台下,一下都不敢往外瞧。
冰凉的雪水让他有了点反应,但脑子还是晕乎乎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使劲的摇了摇脑袋,就看到了突然出现在眼前的顾洵。
“你们是谁啊?竟然敢扰了大爷我的美梦,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吧!”
顾洵朝着雷颉点了点下巴,雷颉明白的上前两步,直接把说着胡话的男人脸朝下,用力的往雪地上摁了下去。
口鼻里马上就呛进进了无数的冰雪,让男人瞬间清醒了过来,双手无措的到处乱挥,“好汉饶命啊……”
这么来回几次,雷颉再将人拎起,男子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人,缩在原地不停发抖,“你们是谁?”
“抬起头来我且问你,数月之前,你可曾从山上带过一个小姑娘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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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嫂,你看如今可如何是好啊,她们两是来者不善,现在老爷也被蒙在鼓中,还以为她真是什么厉害的人物,原来全是些妖术。”
柳氏听云燕说完之后,怎么感觉这傻子越发的邪乎了,一时又有些害怕了。
心里开始打退堂鼓,“我们不若算了,反正没多久孙佳玉就要嫁出去了,这傻子总不能还留在府上吧。”
可叶氏却不是这么想的,“你能忍得下一个傻子欺负到你头上来,我却是忍不了。人我那日已经见过了,不像是什么妖魔,最多就是个用了什么手段装神弄鬼的小娃娃,也就是你这点胆子能被唬住。”
“嫂嫂,现在可不是笑话我的时候,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是人我们就用对付人的办法,是妖我们就有对付妖的法子,既然她喜欢装神弄鬼,那我们就以牙还牙。”
“怎么个以牙还牙法?”
叶氏只要一想到有人敢打她宝贝儿子的主意,就恨得牙痒痒,还有这孙佳玉,好好的一门亲事就被她给搅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傻子帮的忙。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给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点颜色瞧瞧!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只要给我把你家大人说通了,其余的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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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妹,怎么去了这么久?乙儿姑娘?你们怎么会遇上,快进来吧,今日正巧有厨房端来的点心。”
再一次来到如烟的小院好像有了不一样的感觉,至少如烟在看到乙儿时的神情,让她觉得有些不同了。
“乙儿你尝尝,这是厨房小哥做的糖糕,一口咬下去还有红糖的香。”如欣献宝似的把一小碟糖拿了出来,如烟就坐在一边看着她们说话。
就算是回到了院子里,多半时间也是如欣说,她们听着,好在小童也是个爱说话的,两人年纪又相仿,没一会就玩到了一起。
“谁说下着雪就没鱼了,我上回还瞧见花园里的小池子里有几尾小鱼,你若是不信我这就带你去瞧瞧。”
刚刚还好好的,两人不知怎么就为了下雪天还会不会有鱼争辩了起来,如欣嘟囔着嘴,就要带小童去看,小童也不肯认输,两人就真的顶着大雪跑了出去。
出门之后,乙儿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如烟,这是故意要支开小童和如欣了?
等到如欣一出院子,如烟就走到了乙儿的桌边,给她重新斟了茶,“有这么明显吗?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你也别怪如欣,都是我教她的。”
乙儿从一开始就发现了,如欣说是偶遇,其实不然,她应该是特意去找自己的,不然又怎么会跟了一路,最后被小童发现才不得不出现。到了院子里又有早早准备好的糖糕,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碰巧。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只是单纯的要找她有事,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的。
“为什么?”是怕她不答应吗?
“其实今日麻烦姑娘本应该我自己去请的,可我走动多有不便,又怕姑娘厌烦不愿意,才会让如欣出面。毕竟上次我说了那样的话,姑娘若是不愿我也理解。”
如烟虽然是这么说,其实在看到乙儿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事能成。
乙儿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是因为上次如烟怕受到牵连,要把她送走的那次。
“我可以帮你。”
如欣提着茶壶的手一顿,有些自嘲的笑了几声,“如欣都和你说了吧,这个丫头,我就知道她管不住自己的嘴,只怕早晚会惹出乱子来。”
“不会,她很好。”
“乙儿姑娘真的可以帮我?”如欣又不确定的问了一句。
“只是,这是条死路,你想好了?”乙儿认真的坐直了身体,双眼直直的看着如欣。
如欣愣了一下,轻笑出声,“姑娘严重了,我自从进了这孙府起还有别的路吗,从来就不是我能选择的,我本就没有路可以走,如果姑娘愿意帮我,或许我还能走出一条路来。”
乙儿没有再说别的,点了点头,既然她都明白,也当是她白走了这一趟吧。
从荷包里拿出了她的铜钱,轻轻的往上一抛,等到打开朝上的是阳面,竟然还是大吉啊,“今日申时,得偿所愿。”
说完又觉得坐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起身要去找如欣他们看鱼。
人这一物她只算得了命,却看不懂其人,明知结局是个死结却还是要飞蛾扑火,又是为何呢?
走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头去看还站在原地的如烟,现在她们姐妹两安定的生活,可能再也不会有了,到时如烟真的不会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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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三刻,孙勤和刚忙完衙门的事,就打算回府休息一会,这祝轩瑞不仅是提供了吃食,还在周围留了不少的护院,这些护院虽然人数不多,可训练有素,一天下来竟然没有发生打斗的事情。
这让孙勤和的心情又好了一些,至少这门亲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了。
没想到刚进府,就看到乙儿打着伞站在树下,孙勤和第一反应是想往外跑。这丫头该不是又来告诉他,明日大凶吧?
后来仔细想想他最近也没什么不顺的事,最不顺的就是孙佳玉了,难道她是来求情的?
这才忍住要走的心,清了清嗓子,朝着乙儿走了过去。“乙儿姑娘这般闲情,难不成是在赏雪。”
“不是,我在等你。”
孙勤和一口气提不上来,竟然有些不敢问到底是在这等他做什么,也不能怪他想多了,谁让没回遇上她就好事过呢!
孙勤和试探的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实在是看不出,吞了吞口水有些害怕的开口,“不知姑娘等在下所为何事啊?”
“别担心,是好事。”
孙勤和扯了扯嘴角,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听着更不像什么好事了,“可是雪要提前停了?还是我又能遇上什么贵人了?”
乙儿都摇了摇头,“你,要孩子吗?”
孙勤和听得一头雾水,既然雪不停也没什么更好的事情了,就哦了一声,撑起伞准备往前走,突然明白了过来猛地走了回去,“乙儿姑娘说的孩子是何意!”
孙勤和的心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的儿孙缘极差,府上除了两个女儿再没有别的孩子,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你的孩子,你不要吗?”乙儿疑惑的看着孙勤和,难道是她算错了?
孙勤和眼里都要冒出火来了,天知道他为了孩子捐过多少香油钱。
原配妻子生下玉娘之后身子受损没有再怀上,如烟倒是怀过一个又没能平安生下来,而柳氏自从生下沅娘之后也没再怀上。
这几年一是为了表示对柳氏的尊重一直未曾纳妾,二是他想要官职变动,想要留个好的风评也一直未纳,本就准备等回了京再纳几房美妾,没想到竟然现在就有机会了吗?
“要要要,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让我孙家留个香火,我什么都愿意做。不知道姑娘可是有什么法子。”
乙儿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大夫,哪里来的法子,不过她知道哪里会有,“你往南边,低头走百步,就能看到。”
孙勤和有些将信将疑的,但以往多次的经验告诉他,这个丫头的话还是相信为好。
感觉郑重的行了个礼,这个可谓是这么多天以来唯一的好事了!
然后朝着南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生怕多数或是漏数了。
小童等到孙勤和走远了才跑过来给乙儿打伞,“姑娘,咱们现在去哪?还溜达吗!”
“回去,等叔父。”
而孙勤和则是认真的低头往前数着,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心中一喜赶紧抬头去看,这里不是如烟的院子吗,这是何意?
正在孙勤和觉得被耍了的时候,如烟从屋内走了出来,一身桃红色的袄子,衬着肤白貌美,显得巴掌大的脸蛋格外的年轻娇美,他好像突然回到了刚见到如烟的时候。
心潮一阵澎湃,这么许久未见她竟然还似当初。
即使是有了心理准备,可当孙勤和真的在申时出现时,她又有些慌张的手足无措起来,只能远远的喊了一声老爷。
婉转动人的声音,以及慌张的神情,落在孙勤和的眼中反而成了不知道他会来的表现,难道这真的只是凑巧?孙勤和也无暇去想太多,此时就算知道是她们有意为之,他也认了。
而与此同时,知道孙勤和去了如烟房里的柳氏,气得摔了整个花瓶。
丫鬟跪了一地,有些不敢看柳氏的模样。
“真是欺人太甚,我才刚刚病好,他就忍不住跑去找那贱人,我就知道这么多年她没有死心,好啊好啊,可算是让我抓着狐狸尾巴了。”
“夫人,奴婢听说老爷去如姨娘院子前见过那傻丫头。”
柳氏现在一听到那傻子就头疼,“她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这是诚心是要与我过不去了!舅太太有没有消息传来过?”
“舅太太说让夫人别急,人马上就到了,还说让您一定要看好二姑娘,多在老爷跟前说说话。”
“别急别急,她就会说别急!我倒是要看看等她儿子出了这事,她还能不能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派人去注意着老爷的行踪,若是出来了就把老爷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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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洵回来的时候有些晚了,姓马的车夫酒醒后都招了,他收了一笔钱要将乙儿送往浙南,可途经家外时,突然起了风雪,想要回家拿些东西,就把乙儿一人留在了车内。
没成想等他回来就发现马车已经不知去向,乙儿就躺在地上,他才会恶向胆边生,拿了银子当做是马车的钱,也不管乙儿就回家了。
后来因为不安又去瞧了一次,没想到躺在地上的乙儿已经不见了,起初还会担惊受怕,见一直没人来寻人,就放下心来日日喝酒吃肉,那些银子也全叫他给花光了。
顾洵越听脸色越差,看来失忆的事从他口中是问不出什么来了,直接让雷颉把人绑在了雪地里,也要让他也尝一尝躺在雪中几日几夜是什么滋味。
但一想到乙儿先前竟然受了这样的苦,心中就是一阵阵的抽疼。
让雷颉继续在附近调查,会不会有人曾经见过马车为何会突然失控,后来又去了哪里,自己就快马加鞭的赶了回去。
他现在只想赶快见到他的小丫头。
可因为路途较远,当顾洵真的赶到孙府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回到屋中只有小童还在厅里无聊的打着哈欠。
走进房中,乙儿已经进入了梦想,顾洵这才放心的换了衣服,把手捂暖才敢进屋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