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展示完了，沈若兰心满意足的替奚瑾把围巾摘下，叠整齐装进盒子里，让曲国华放到空椅子上。
又朝着曲默那头说了句：“妈改明儿有空了也给你织一条，让你俩凑个情侣款。”
“妈，你饶了我吧。”曲默笑着讨饶。
沈若兰伸手揉了揉奚瑾的头发，笑眯眯的看着她，越看越喜欢。
感叹了句：“还是女儿好。”
奚瑾了她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眼底温热，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在那个重男亲女的大家庭里，她一直是被当成拖油瓶、丧门星那样的存在长大的。以为自己早就已经麻木了习惯了，冷不丁被人当成了捧在手里的珍宝……突然就有点想哭。
娇气的有些过分了……奚瑾想着，低低的叹了口气。
抿了一下唇，拿起杯子低头喝着水，克制住心头这种乱窜的情绪。
“让孩子们吃饭吧。”曲国华拿筷子敲了敲沈若兰面前装着虾仁的餐盘：“你要是喜欢，留小瑾在家过夜，你能看一晚。”
沈若兰一脸被点醒的感觉，一脸期待的看着奚瑾：“小瑾，今晚住下吧，好不好？”
“不要！”曲默一口回绝：“我明天一早还有事呢！”
“有你什么事？”曲国华又拿虾头扔了他一下：“又不是留你过夜。”
曲默这次没能躲过，把虾头从头上拿了下来，一脸不爽的“呲”了一声。
奚瑾被沈若兰这么看着，不忍心扫她的兴，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那我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沈若兰又问，依旧是一脸热切期待的模样。
“不行！”曲默整个人都是拒绝的状态，一本正经的找了个借口：“她跟陌生人一起睡会睡不着，失眠会影响拍戏。”
“睡得着。”奚瑾很不给面子的戳破了他：“我在剧组的时候有时候熬夜开工，一堆人挤着睡都睡得着。”
曲默偏着头喝了口水，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挂不住。
奚瑾看着沈若兰笑了笑：“阿姨，我们一起睡吧。”
“好啊！”沈若兰很愉快的把盘子里的虾拨出一半放到她餐盘里：“吃吧。”
一顿饭吃了挺久，一家子热热闹闹的，笑声不断。
奚瑾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中，一点都没有那种局外人的感觉，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们的真诚和温暖。
吃完饭，沈若兰兴冲冲的拉着奚瑾上楼。
曲国华瘫坐在客厅沙发里打了个嗝，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以相同姿势瘫进沙发里的曲默。
“浑小子，你明天一大早不是还有事吗？怎么还不走？”
曲默懒洋洋舒展了一下身体，把大长腿交叠着搭在茶几上。
“我女朋友在你们手上，不放心！”一副义正严辞理直气壮的模样。
曲国华“呵”了一声，嘲他：“你可真出息！”
曲默有些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拿着电视遥控器调频道：“彼此彼此！”
沈若兰原本是打算带着奚瑾去挑选一套换洗的衣服，经过曲默的房间门口，又转了方向，拉着奚瑾开了门进去。
“这里是小默的房间。”沈若兰拉着她的手在房间转了一圈，给她介绍：“我们家小默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奚瑾任由她拉着，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屋子打扫的很干净，就连书架最角落的位置用手摸过去都看不到灰尘。
就算曲默不在家，这间房间应该也是有人天天进来打扫的。
空间很大，黑白为主色调，皮质菱格的大床上方挂了一副立体主义风格的油画。床头的筒灯在画上打出一道强光，这幅画简约、抽象、线条利落又干净，只是色调偏暗。
奚瑾不太懂画，只能勉强辨识出风格，不是很懂这幅画在表达什么，一眼看过去，又觉得画的整体意境似乎是有些悲伤，是一种从视觉到心理的直观感受。
“念。”沈若兰突然说了一句。
奚瑾收回视线看向她。
“这幅画的名字。”沈若兰朝她之前看着的那副画指了指：“我和你叔叔在一次义卖会上拍回来的，小默说喜欢，就挂他房间了。”
奚瑾又看向那副画，画里有一个旋成S形弧度的大钟，针扭曲着重叠在一起，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暗色系的颜料泼了半张油画，一片混沌。
既为念，心之所向而非现时发生，自然是朦胧的。
这么一看，这幅画的整体意境是很符合“念”这个主题。
“今心为念，可能很贴合他那时的心境吧。”沈若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意有所指，笑了笑。
“这个房间翻修过很多次，在他还是婴儿期的时候，这里摆着一张小小的婴儿床。”沈若兰在摆着床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才那么一丁点儿大。”
奚瑾想象着幼时的曲默睡在小小的婴儿床里，伸着小胳膊，蹬着小短腿，爬到婴儿床边咧着嘴笑，眉眼弯弯，小小的牙还没长齐，跟笋尖似的才冒了点尖尖。
不自觉的笑了：“一定很可爱。”
“是挺可爱的。”沈若兰像是想到了什么，拉着她往书架那里走：“我怀着小默的时候，一直觉得我一定能生个女儿，给他准备的小床、衣服和小玩具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他还小的时候不懂，等大些了，闹了好大一通脾气，把能砸的都给砸了。”
“我跟你叔叔拿他没办法，只得把他房间的东西全都给换了。”沈若兰松开了拉着奚瑾的手，踮着脚在书架上翻找着：“小默他啊脾气不太好，也不知道随了谁。”
又无奈又宠溺的语气。
“啊！找到了！”沈若兰抽了本相册出来，很兴奋的朝奚瑾晃了晃：“这里头有小默他小时候的照片。”
一手放到嘴边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朝奚瑾凑近了些：“他穿着小裙子戴着小皇冠的样子特别特别可爱！不过不能被他发现我给你看了这个，他会发脾气的。”
像是要与她分享一个不得了的小秘密一般。
“嗯！不让他知道。”奚瑾被她的情绪感染了，跟着压低了声音，很小声的回应。
沈若兰把相册翻开，往后翻了三四页，指着右边那一页的第二张照片：“你看，就是这张！是不是特别可爱？”
一个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小娃娃坐在一堆毛绒玩具中间，穿着粉色蓬蓬公主裙，头上戴着个金色镶钻小皇冠，手里歪歪扭扭的抓着个小权杖，正冲着镜头咧着嘴笑得开心。
实在很难和现在的曲默联系起来。
“这也……太可爱了吧！”奚瑾发自肺腑的这么觉得。
沈若兰笑的开心，一脸“我就知道你也是这么觉得”的表情。
“你要不要拍个照？以后他要是惹你生气了，你可以用这个来威胁他。”沈若兰给她出主意，想了想，又补了句：“你就说是你无意中看到的，千万别说是我给你看的。”
“好啊！”
奚瑾一秒都没犹豫，立马把手机从口袋抓了出来，打开相机对准了那张照片对焦。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身后伸了过来，在她按下拍照按钮的那一刻，果断按住了那张照片。
手机里只抓拍到一只快速运动，模糊到变形的手。
“妈！你……”曲默的声音听着有些恼。
奚瑾回头看向他。
曲默看了她一眼，见她很开心的样子，欲言又止。
把相册从沈若兰手里抽走了，冷着脸把相册合上：“出去。”
第76章
沈若兰回头看向曲默。
脸上神色有一晃而过的惊讶, 伸手拽着曲默的衣袖轻轻拉了一下：“小默, 你别生气, 妈就是想……”
曲默偏着头退开半步躲开了，把相册放在掌心掂了两下：“我说，出去。”
沈若兰的手悬在半空, 看了看奚瑾, 有些尴尬。
虽然曲默的样子看着确实是挺生气的，可奚瑾还是一眼就看出了, 曲默是觉得丢脸。
他一向这样, 有时候脾气看着发的莫名其妙的, 其实是为了掩饰自己难堪的处境, 他似乎是习惯了以一种生气的状态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阿姨，谢谢你呀。”奚瑾直接无视了他莫名其妙的脾气, 转头拉住沈若兰悬着的那只手, 晃了晃：“能看到曲默小时候的照片可真好，我都没想过他小时候这么可爱的。”
曲默往书架前走了几步，把书架上的书往左手边拨开了些，留出道缝，一边竖着耳朵听奚瑾说的话, 一边把相册往那道缝里头塞。
“像我小时候就很羡慕人家能有照相的机会, 只是……一些原因, 我一张小时候的照片都没能留下。本来还想着看着曲默小时候的照片，多少还能填补一下我小时候留下的那种遗憾。”奚瑾瞥了眼曲默的方向，继续说着：“可惜曲默生气了, 不然我还想多看几张。”
沈若兰跟着瞥了眼曲默的方向，很有默契的一下就理解了奚瑾的用意。回握住她的手，满脸歉意：“小瑾啊，真是对不起，我们家小默脾气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不会，让阿姨为难了，是我不好。”奚瑾垂了一下眼，声音听着有些委屈：“我们出去吧。”
“真是好孩子。”沈若兰一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叹了口气：“走吧。”
两人一唱一和，跟拍戏似的，拉着手委委屈屈的往门口走去。
“等……等一下。”曲默把相册又抽了出来，回头看向奚瑾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同样回头看着他的沈若兰，偏头咳了一声。
沈若兰把头转了回去，抿着笑捏了捏奚瑾的手。
奚瑾看了她一眼，偷偷打了个眼色。
曲默绷着脸，一手松松的握着相册，朝门口方向走了过来，路过奚瑾身前，顺手把相册拍进她怀里，手揣进口袋，没看她：“给你。”
一脸“我气还没消”的样子，走出去了。
奚瑾抱着怀里的相册，和沈若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憋着笑，这一眼对上，像是同时按到了开关键，两人一时笑的有些收不住。
笑声欢愉，一路飘到了外头的走廊。
曲默在走廊上步子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看自己房间的方向，不自觉弯了唇。
扭头继续往楼下走，低着头笑了一声。
曲国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面朝着楼梯方向伸了个懒腰。
听着笑声朝楼上看了一眼，有些好奇，问正下楼的曲默：“她们怎么突然笑得那么开心？”
“不知道！”曲默故意沉着一张脸，没好气的回了句。
朝衣帽间方向走，随手拿了套睡衣，大踏步的上楼，去洗澡。
“小瑾，你真有办法。”沈若兰好不容易收住了笑，拉着奚瑾往外走：“我们家小默现在也就你能治得住了，以后你可一定要常回来家里啊！阿姨真的特别喜欢你！”
奚瑾看着她拉住自己的手，在沈若兰提到“家”这个字眼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一瞬凝住了。
心里漫起一股陌生又向往的感觉，让她一时有些无措。
沈若兰抽走她手里的相册，走到一扇挂着hellokitty门牌的房门口停住了：“相册我们先放房间，一会儿睡的时候再看。”
“阿姨知道你要来，特别开心，让人给你准备了一间房，以后这个房间就是你的。你喜欢hellokitty对吧？我把房间布置成那个风格的了，粉色系，我猜你一定会喜欢！”沈若兰转身拧着门把，又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是准备的有些匆忙，你要是有哪里不满意就跟阿姨直说，在家里咱们不兴客气的。”
门推开了，满目的粉色，床、床头柜、衣柜、床单被套、地毯、窗帘、化妆台、椅子……入目皆是绘了hellokitty的物件。
“喜欢吗？”沈若兰拉着她走进去，把相册搁在hellokitty形状的书架上，转头笑眯眯的看着她。
奚瑾有一种自己的语言功能被锁住的感觉，喉咙哽着，在室内来回看了好几圈，才硬挤出“喜欢”这两个字。
有人特意给她留了房间，特意琢磨她的喜好，跟她说“家”……有点想哭，这种感觉实在太陌生，说不清，道不明。
她也曾饰演过温馨家庭出生的女儿角色，那种感觉跟现在完全不一样，那是剧中人，可此刻……她只是她自己。
“去洗澡吧。”沈若兰轻轻抚了抚她的背：“阿姨去给你拿浴袍，浴室在出门左拐的走廊尽头。”
“好。”奚瑾点了一下头，转身出去了。
正好可以避开让沈若兰看到自己现在这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的样子，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一路都在游神，走到浴室门外敲了敲门，里头没动静。
开了门进去，刚想把门锁上，想着一会儿沈若兰送浴袍进不来好像不太礼貌，看了看浴室里头，有隔间，移门拉上就看不见了。
松开了门把，没锁。
背对着门的方向快速脱去衣服，走去移门边拉开了门。
入目是一个很大的圆形浴缸，浴缸边上点着玫瑰花味的香薰，香薰边放了大半瓶红酒，空了的高脚杯杯口挂着抹石榴红的酒渍，浴缸里都是雪白的泡泡，上头浮了一层花瓣，一室馨香。
她站门边愣住了。
曲默睡在浴缸里，以一种很舒服的姿势仰躺着，脸半侧着贴着浴缸上沿，香薰的一点烛光正巧照在了他的鼻尖上，火光微微摇曳，鼻尖上的那颗痣此刻看着特别性.感，锁骨里盛了些水，紧实的上半身在水中露出小半截。
曲默忙了一天，又开了很长时间的车，晚上喝了点酒，浴缸里温温热热的，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听见移门被拉开的动静，眉间皱了一下，阖上的眼慢慢睁开了道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