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藕丝糖——雁如归
时间:2018-09-18 09:32:51

  唐糖已经顾不得跟她斗嘴了,就近拿了一把纸巾垫在眼上,要是被人看到,还以为她被欺负得哭了吧?麻蛋,她可是被芥末辣的,谁要哭给这贱人看。
  人群外,冯老爷子觉察出这里的异样,但是碍着身份,不好自己过去,于是嘱咐管家冯伯:“去看看,那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冯伯应声过去,看着场内,皱起眉。
  明面上似乎是两个女人发生了争执,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周围,会发现其实钱榛南的保镖已经不露痕迹地围在附近,冯伯粗粗数了数,十六个。
  而大少爷带来的唐小姐似乎被下了黑手,一脸的眼泪,表情倒不是崩溃,反而是想砍人。只是唐小姐还没意识到,小董和老贺他们也已经悄悄向她靠拢,与钱榛南那一拨人呈一个微妙的抗衡状态,各个暗自摩拳擦掌,一触即发。
  直觉非常敏锐的冯伯一下子就嗅到了浓重的火.药味,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朝旁边招了招手,一个小伙过来。
  “去别院让小七带他的人过来,要快。”
  小伙脸色一凝,二话不说往别院走。出门的时候他回忆了一下,上一次见到小七是什么时候?哦,好像是美盛小姐出事的那天。
  冯家的保镖分很多种,其中有一支小分队最特殊,一律用数字做代号,那是退役特种兵。
  场内。
  周围静了一刻,马上有一些窃窃私语传出来。
  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唐糖深吸了口气,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表情,她笑了笑:“颜小姐,刚才对不起。”眼泪差不多控制住了,她努力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看上去表情怪异。
  颜烟双手抱肩:“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唐糖顿了顿,又说了一句对不起,颜烟勉强嗯了一声,这事大概就算这么过去了。
  “好了好了,散了散了。”有人劝了一句,众人收回目光,准备散开。
  “等等。”一道清冷的声音让所有人停住脚步。
  唐糖抬头,撞上一道深邃的视线。
  冯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手抄着裤袋,问:“谁说可以散了?”
  秋后算账?这事看来没完。
  颜烟没想到冯峻会过来,愣了愣,笑着打招呼:“冯先生。”
  冯峻看也没看她,先是看了一眼因为芥末被辣得两眼红通通跟兔子一样的唐糖,又看了看小董脸上的红印,问:“谁打的?”
  淡淡的三个字,让在场的人都体会到了压抑。
  没人敢回答。
  颜烟在旁边轻笑了一声:“冯董,不过打了您一个下人而已。”
  冯峻黑漆漆的眸子扫向她,压迫感十足:“是谁打的?”
  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整个过程,自然也知道是谁打的,冯峻不瞎,肯定也看到了,他这么明知故问,让人反而有点毛骨悚然。
  刚才打人的那个保镖脸色一白。
  这时,一声脆生生的嗓音传了过来:“是他打的。”
  冯峻低头一看,看到一头麻花辫,麻花辫的主人攥着他的衣角。
  “伯伯,我刚才看到他打了董哥哥。”冯绵绵抬头,一只手指着那个保镖,丝毫不畏惧恶势力。
  小董头疼地对这个小小姐暗自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掺和进来。
  冯绵绵看了他的小动作,更生气了,她小手叉着腰:“董哥哥你别害怕,我伯伯肯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小董被这么“八点档”的电视剧台词囧了一脸,恨不能成为隐形人。
  冯峻看了看跟自己一样长着一双标准冯氏丹凤眼的冯绵绵,又看了看几乎想夺路而逃的小董,他破天荒默了默。冯绵绵这么个小不点能在这么混乱的场合站出来为小董出头,看来平时小董没有少带她上树掏鸟蛋。
  只是,小孩子的想法多么纯真,在她的世界里,所有事情都是可以讲道理的。
  冯峻让人把绵绵带走,以免她看到不该见到的场面而有阴影。
  做完这一切,冯峻一双眸子没什么温度地看向保镖。
  那个保镖此刻已经有点后怕,踟蹰半秒,上前一步,道:“冯先生,刚才我怕他伤到我们颜小姐,下手重了些。”
  冯峻眯了眯眼,问:“那么是谁允许你打他的?”
  保镖看了一眼钱榛南,钱榛南也看着他,几秒后,对他微微颔首,保镖会意,挺了挺胸膛,高着声音回答:“忠心护主,我没做错。”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说,定会引来一片叫好声。
  但是此刻,没人敢吭声,因为冯峻表情依然淡漠。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真的生气了。
  这时,外面的门突然被打开,一阵穿堂风吹过,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士们都抱了抱肩膀,觉得有点冷。
  “谁在这里闹事?墓地买了吗?要不要我送他一块?”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所有人听得心里一毛。
  是谁会有胆子这么大大咧咧进来?众人看向门口,只见四五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围着一个穿着黑T的人直直走了过来。
  这些人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退役军人,皮肤黝黑,眼神犀利,平白无故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为首的那个身形最高,也最精壮,黑T下是紧绷着的肌肉,也不知道要练多少年才能练成这样。
  来人正是小七。
  小七虽然走得漫不经心,但是从门口走到里面的这么一小段距离,他已经把周围的情形观察了个遍,根本不用人提醒,目标已经牢牢锁定在冯峻面前的那个保镖脸上。
  被盯着的那个保镖突然觉得面前似乎掠过一道刀光剑影,他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小七的目光在保镖脸上掠过,随后走到冯峻面前,叫了一句:“四哥。”
  冯峻略微点了点头。
  众人听了又是在心头一阵惊雷。看装扮,也就是个打手或者保镖,为什么会叫冯峻四哥?据传闻,冯峻很少跟人称兄道弟,唯一一个经常叫他四哥的,也就是郑达集团执行董事郑伟。
  那个不知道因为两个字就引起众人心头惊骇无数的小七,吊儿郎当晃到小董面前,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轻踹了他一脚,“叫你平时多练练,你看看你这火柴棍一样的小身板,人家阿猫阿狗挠你一下就疼得不要不要的。”
  小董一脸委屈看着他:“七哥,我哪能跟你比啊……”
  小七嗤了一声,转了半圈,转到那个保镖面前,故意看着他的眼睛,问:“听说有人打了我四哥的人啊?”
  那保镖也看着他,看了半分钟又挪开目光,这人的眼神太凌厉了,他扛不住。
  “四哥,就他啊?”小七依然站在那人面前,转头看向冯峻。
  冯峻没理他,问旁人拿了打火机,点了根烟,末了也扔给他一根。
  小七歪着头,一扬手接过烟和打火机,自顾自点烟。
  保镖顶不住这么压抑的气氛,却依然还想逞强,挺了挺胸,道:“没错,就是老子打的!”
  “噌”一声,打火机喷出蓝色火焰。
  小七背对着众人点燃了烟,从背后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他手轻轻一晃,打火机呈现一个优美的弧度,又回到冯峻手里。
  小七叼着烟潇洒转身,但是刚一转身,背后的保镖捂着下巴缓慢地蹲了下去,钱榛南目光一紧,那是人痛到极致的表现。
  刚才发生了什么?
  钱家的保镖面面相觑,脸色一肃,朝自家主人那儿靠近了些。
  这是遇到危险时的直觉反应,因为刚才根本没人发现这个小七是什么时候出手的,速度之快,仿佛鬼魅。
  可是揍人的那个却毫不在意,小七转身,手抄着裤袋,叼着烟的声音显得有点模糊:“傻逼,刚才老子是在问我四哥,你瞎嚷嚷什么?”表情戏谑,仿佛在说,就这么个货色还需要叫爷出马。
  可怜的保镖已经下巴脱臼,疼得说不出话来。
  “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先拖出去。”小七话音刚落,旁边的人迅速有人上来,打算把人带出去。
  “等等,冯董,这么做有点过分了吧。”钱榛南终于出声。
  冯峻看向他,钱榛南四十多岁的年龄,却保养得很好,只是眼角有点掩盖不了的皱纹。
  冯峻定定看了他几秒:“钱总,你要是回去问问颜小姐今天做了什么,就不会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钱榛南一脸诧异看向颜烟,后者心虚地低头。
  钱榛南沉默。
  就在他沉默的一瞬间,小七吹了声口哨,带着人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冯峻:哭什么,能不能有点出息?
  唐糖委屈:我没哭啊,是被芥末辣的……
 
 
第18章 
  这诡异的场面最终被一句冯老爷子的“发生什么事了”所打破,围着的两拨保镖不露声色地退了几许,却依然占据各自的近身攻击范围。
  冯老爷步履稳健地过来,瞅了两个女人一眼,面朝唐糖说着:“今晚就你戏最多。”刚才那么大的动静,老爷子肯定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虽然他跟自己孙子不对盘,但是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要护短的。
  这个护短包括自己孙子带来的女人。
  可是唐糖不知道这么多弯弯道道,冯老爷没问她,她也不好开口辩解其实是颜烟害她落水在先。她和颜烟不一样,这里的人她一个都不能得罪,否则随便哪个动动手指,以后都够她受的。
  这么一想,最终她只能默默低下头。
  没想到头低到一半就受到一股阻力。
  冯峻伸出食指和拇指捏住她下巴,生生阻止了她的动作:“没做错,低头做什么?”
  语气符合他一贯的冷冽和毋庸置疑,但是唐糖知道这话不只是对着她说的,他在告诉在场的所有人,她没有错,他冯峻带来的人永远不会做错。
  被抬着下巴,那双黑眸近在咫尺,虽然目光黑漆漆没有任何温度,可是她却突然觉得心里暖意融融。
  要不是知道这人十分要面子,不允许任何人挑战他的权威,唐糖差点就要以为是在替她出气了。
  唐糖看着那双充满戾气的黑眸,刚要说什么,下巴却突然一松,冯峻放开了她。
  修长的手指在她后背弹了弹,他用的是巧劲,唐糖只觉得背上一麻,被迫挺直胸膛。
  耳边传来低沉悦耳的声音:“正身直行,众邪自息。”
  说这八个字的时候,冯峻手插回裤袋,转身看向钱榛南,目光坦荡而笔直,自言自语的语气与其说是在含蓄警告,不如说是在划分立场。
  人群外,老贺跟管家冯伯感慨着:“老冯,看着大少爷的模样,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冯伯抬了抬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眯着眼看着场内,沉默了半晌说道:“是啊,越来越像大先生了。”他身上的那股正气,与冯市长真是一脉相承。
  正身直行,众邪自息。
  谁正谁邪?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钱榛南是怎么起家的也许年轻一辈的不清楚,但是他们老一辈清楚的很,他以前是混黑的,只是近几年洗白了而已。
  有句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钱榛南改做房地产后,行事风格依然旁门左道,披着正当商人的皮,干着偷鸡摸狗的事,无证施工、拖欠农民工工资、非法销售套现后停工的烂尾楼……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还当着媒体的面放话,以后林市的房地产总有一天都会姓钱。
  当时很多人嗤之以鼻,私底下笑话钱榛南大言不惭,还调侃他的名字钱榛南不就是“钱真难”吗?这还怎么赚钱?
  然而外行人笑话归笑话,作为林市的房地产业龙头,冯氏集团公关部却选择三缄其口。
  有人认识公关经理,私底下打听他们对钱瑞集团的态度,据说那位年纪轻轻的经理笑着回答:“我们冯董说了,他以前养过一条二哈,一桶水也能玩出花来,既然那位这么喜欢给自己加戏,那我们就等着钱瑞股票涨停的那天。”
  此话一出,钱瑞集团股票第二天非但没飘红,反而遭到三次大跳水。到底是有人变相讨好冯峻所以在幕后做空,还是钱榛南仇家太多,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后来……没有后来了,冯峻跟钱榛南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管家又把目光投向冯老爷。
  孙子跟外人斗上,冯老爷子倒是很淡定。冯家老一辈对养育男女有不同的理念,认为男孩子就要糙养,不管做什么行业,老一辈不会多加干涉,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样了,比如冯绵绵……
  所以,孙子跟钱家人有过节,冯老爷并不在其中掺和,加上冯老爷本身对生意场上的事情看得很淡,所以他并不在乎孙子跟钱榛南的破事,照样跟钱榛南保持往来,包括这次寿宴。
  但是如果波及冯家人的颜面,那他肯定还是会站出来的。
  “好了好了,榛南,来跟老头子喝杯茶。”冯老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驱散了场中的紧张气氛。
  钱榛南勾着嘴角应了一声,吩咐旁人带颜烟去洗手间换衣服,脸上笑着,手里握着拐杖紧了又紧。
  他自然知道冯峻刚才那八个字的意思,今天这事情虽然表面不了了之,但是大家都明白,他钱榛南和冯峻的过节已经成为一个死结,再也解不开了。
  而唐糖,面对颜烟怨恨的目光和钱榛南犀利的眼神,她在心里暗骂自己今天蠢到家了,早知如此,她刚才就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泼颜烟,而是应该用一些温柔的方式,比如在颜烟上洗手间时把她反锁在厕所里……
  好在救命稻草说来就来,还是根重量级的稻草。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冯市长到了”,人群终于陆续散开。
  很多人来这里,明面上是为了讨好冯老爷子贺寿,其实都是醉温之意不在酒,都想见见冯老爷的大儿子,也就是冯峻的父亲、林市市长冯远途一面,于是顾不得看这里的战况,都朝那儿围了过去。
  最后,就连钱榛南也找了个借口撤了。
  唐糖总算有机会喘一口气,刚想转身上楼,手腕被人抓住。
  冯峻抿着嘴唇,攥紧她手腕,脸色阴沉地拉着她朝楼梯走。
  旁边的下人们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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