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张大眼,倏忽大喜,上前一把揽住她。
柴未樊轻呼一声,身子挣扎,小手推开他,“表哥!”
皇上松开手,温柔地看着她,“抱歉,我太欢喜了。”
柴未樊拂开自己凌乱的头发,看眼眼神炙热的皇上,又立即低下头,觉得胸腔里的心脏要跳出来了,半晌,她吐出一口气,抬头,定定地对上皇上的双眼。
“表哥,昨天太皇太后跟姑母说了会子话,她们谈到你的,婚事。”
皇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
柴未樊别开眼,呼吸有些憋闷,内心对于他表白的欢喜又没退下去,整个人处在一半欢喜一半酸涩中,不说多难受了。
“不会的。”
柴未樊转过头,怔怔望着他。
“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你是我认定的,唯一的妻子,永远不会变。”皇上神情坚定,铿锵有力。
柴未樊微微漾开笑意,她轻轻说道:“表哥,我相信你,我等着那一天。”
一阵风拂过,树叶飒飒作响,花香顺风飘过,两人的视线胶着,仿佛能对视到海枯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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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次看了眼姑娘,她盯着话本,视线却不在话本上,嘴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一副满面含/春的模样。
听晴摇摇头,好笑却感慨,她果然没猜错,当今对姑娘怀有不一样的心思,只是不知这份心思能持续多久。
想到这,听晴又满腔担忧,身在宫中,她知道很多圣宠倏忽而来又迅疾而去的例子,那些人最后无一不悲惨度日,最后抑郁而终。
但是姑娘和皇上自小便认识,又同养在娘娘膝下,看皇上对姑娘的爱护之意,想必对姑娘是一腔真情,将来不会负了姑娘吧。
听晴叹了口气,她既为姑娘开心,又满是担心。
远处,邓姑姑望着柴未樊,身子僵了许久。
又到了金桂时节,同时也意味着新帝登基后,第一次乡试即将开展。
这次乡试不仅干系着全国寒窗苦读多年的学子是否能一跃龙门,成为官家老爷,也干系着皇上的第一批门生,天下学子,皆为帝王门生,第一批入朝为官的门生,也是皇上今后掌朝的中坚力量。
早早的,惠太妃便开始给菩萨上香念经,祝愿这次岑哥儿,大姐夫甚至宋家公子都能考上。
柴未樊也默默绣了个如意锦囊,绣好后派人给大哥送去了。
绣锦囊时,二公主来永和宫做客,听说这个锦囊是给她预备科举的大哥做的,不由笑道:“樊儿你绣艺越来越好了,你大哥戴上这个锦囊,也必会有个好彩头。”
柴未樊笑笑,“希望吧。”
二公主撑着下巴,怅惘,“最近祖母给长姐派了两个教习嬷嬷,看见那两个嬷嬷,我就心里发憷,弄得我也不敢回长乐宫了。”
柴未樊顿住手,“教习嬷嬷?”
“对啊,长姐婚事将近,祖母担心长姐年龄小,压不住事,所以派了两个教习嬷嬷。”
柴未樊点头,长公主和卫世子的婚事定下了,来年二月份大婚,这是头一个公主出嫁,还是身份贵重的长公主,内务府自然不敢有丝毫懈怠,最近被陈太妃支的团团转。
“公主府就挨着勇毅侯府,方便卫世子在勇毅侯夫人跟前尽孝,听闻还要从民间和宫廷里采够十二位绣娘,不拘苏绣或者湘绣,陪同长姐一同出嫁,还有琴,瑟,笙,管等乐器一套,也要带去,近来秀坊在拼命赶制长姐的公主朝服,大婚之日的婚服以及回朝时的三套礼服,各种绣样不重样地往长乐宫送……”二公主掰着手指头数数,末了,长叹一声,“好麻烦啊!”
柴未樊好笑,等长公主出降,就轮到二公主了。
不知二公主与郦世子最近如何,她张嘴欲问,想到二公主腼腆的性子,罢了,改天再说。
转眼间,乡试的日子到了。
几天后,乡试出结果,惠太妃坐在上首,跟柴未樊说:“这次岑哥儿他们考上的几率较少,权当增长经验了。”
柴未樊点头,“是这样,樊儿还要去柴府坐会吗?”
惠太妃笑:“去吧,就当出宫放松放松。”
柴未樊微笑,转身带着盛盏和卷碧出了宫,朝柴府走去。
到了那里,没想到大姐也在,而且看她的表情,好像又和何府闹矛盾了,柴未樊垂下眼,视若不见柴未娴瞪过来的吃人的目光。
大伯母淡淡看了眼她,继续劝慰女儿,“嫁到别人家,与在家里当闺女到底不同,你那个小姑子今年也十五了,在家里也待不了两年,你别跟她计较,凡事多忍忍。”
柴未娴眼里含泪,“母亲说的轻巧,我未嫁过去我那小姑子便看不起我,嫁过去后更是事事找我麻烦,这次她不由分说将我身边的大丫鬟打了二十大板,这不是生生打我的脸,偏偏,偏偏婆婆和相公都向着她。”
说到这,她咬牙切齿,这才是最让她心痛和痛恨的地方,不管任何事,错的人一定在她,婆婆和相公一定毫无缘由地站在小姑子那边,每每看见,都让她心火徒生,胸闷气短。
大太太拍拍她的手,脸带苦涩,她也心疼女儿,只是皇家嫁女都不会过分干预婆家的事,更别说他们这种日渐衰落的世家。
老太太坐在上首,叹了口气,发话:“好了,娴姐儿既然来了,就在家里住两天,没得惯得何家还没中举就这么猖狂,咱们家虽说比不上何府,但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柿子。”
更别说宫里头还有惠太妃,说句不好听的,也许荣华富贵比不上何府,但真遇上什么事,他们柴府绝对比任何一家都更有自保能力。
柴未娴立即哭道:“还是祖母疼我。”
柴未樊与柴未珮坐在一处,眼观鼻鼻观心,她心下一晒,当初那门婚事是大伯母求爷爷告祖宗求来的,如今受委屈也只能硬生生受着,可见嫁入高门,尤其是不待见新妇的高门委实不是件好事。
想到这,她看向旁边的二姐,相对比,二姐就通透多了,可惜身世不淑,希望宋言珂能对她好点。
柴未珮愣了下,回望向她,弯唇轻轻一笑,手里手帕却被悄悄攥紧了。
柴未樊好笑,之前从未见过的人却因为一场婚姻绑在一起,从此心里便有了那个人的影子,世间事,当真有意思。
眼瞧时间快到正午,估摸榜单也要出来了,众人不再低头说话,左顾右盼,眼巴巴地盯着外面,尤其大伯母,大姐和二姐开始坐立不安,一会便使人去外面看看,去看榜的小厮回来了没。
柴未樊也罕见有点紧张,她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
茶杯还没放下,外面便响起一阵碎步小跑声,随后丫头掀了帘子跑进来,气喘吁吁,刚进门就跪了下来。
老太太和大太太赫然起身,齐声问:“如何?”
小厮战战兢兢,“启禀老太太,大太太,大少爷和大姑爷都,都没上榜。”
老太太眼神直了一瞬,好在不过片刻,她便回过神,颓丧地坐回塌上,挥挥手,道:“早已预料到的事,罢了,你先退下吧。”
大太太却有些不甘心,犹自问道:“你确定都看了一遍?没落下什么?”
小厮低着头,“小的不敢马虎,来回上下看了五遍才确认的。”
大太太咬牙,还要说什么,老太太便瞪她一眼,“好了,岑哥儿与姑爷都还年轻,落榜也在意料之中,殊不知而立之年还有未过之辈,岑哥儿与姑爷与他们相比,实在太年幼了。”
闻此言,大太太心里才好受点,想想也是,她儿子刚十五,姑爷也将将十七,都还年轻着呢,一开始不就抱着存点经验的想法才让他们下场去吗?
大太太看向跪地不走的小厮,不耐烦,“还不下去!”
不是好消息还想要讨赏不成,没眼识的东西!
小厮瑟缩了下,头低的更低了,结结巴巴说:“奴才话还没说完,宋,宋公子他。”
话未说完,在场众人便已神色剧变,尤其二姐,紧紧盯着小厮,那执着的眼神怕不是要将小厮看出个窟窿来。
了出来。
“宋公子名列榜上第六。”
话落,场中一时寂静,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柴未樊恍惚了下,蓦然想到宋言珂举手行礼的斯文模样。
“吱——”凳子突然被带倒,柴未娴猛然直起身,眼睛瞪大,瞳孔突出,直直地瞪向坐在那边表情愣怔的柴未珮。
第92章
回到永和宫,恰好碰到出来的董嬷嬷。
她笑道:“姑娘回来了,娘娘刚刚还惦记您,您快进去吧。”
柴未樊笑着点头,顺口问:“嬷嬷去哪里?”
“娘娘翻到个新绣样,让奴婢给陈太妃娘娘送去。”
“哦。”柴未樊恍然,“那嬷嬷你快去吧。”
“奴婢先走了。”董嬷嬷给她浅浅施了个礼,转身走了。
柴未樊走近正殿,惠太妃看见她,立即招手唤她上前,“口渴吗?”又吩咐丫头,“快些上茶。”
等她吃了两块糕点,喝了杯热茶,惠太妃才皱眉问道:“怎么一副没吃饱的模样?难不成府里一顿饭都不管?”
柴未樊苦笑,她也不多争辩,只说:“大哥和大姐夫都没考中,但是宋公子考中了,而且名列第六。”
这样的情况下,大伯母还记得吩咐厨房给他们备饭就不错了,席上大太太和柴未娴食不知味,不时转过头阴狠地盯着二姐,那眼神恨不得将二姐吞下去,好似这样就能转变只有宋公子中举的事实,柴未樊坐在二姐身边,免不了被眼风波及,这顿饭自然没用好。
闻言,惠太妃分外惊诧,“那个宋言珂考上了?”
柴未樊点头,笑:“姑母,我说的对吧,这事情不能单看一面,也不能只注重一时,将来不定谁更有福气,你看,二姐的福气不就来了。”
惠太妃愣怔半晌,恍惚点头,应和道:“还真是这个理,原只当这门婚事恐会委屈了珮姐儿,没想珮姐儿竟是个有福气的。”
柴未樊拉住她的胳膊,撒娇,“所以姑母你就不要担心啦,二姐会好好的,一切都会好好的。”
愣了会,惠太妃回过神,好笑摇头,点点她的鼻尖,说:“行,姑母不费神了,姑母呀,现在全部的心神都在你和悉儿身上。”
身子陡然一僵,柴未樊眨眨眼,慢慢垂下目光,依偎着姑母,尽量若无其事地问:“姑母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都在我和表哥身上。”
惠太妃笑得慈爱,“当然是你和悉儿各自的婚事,悉儿的婚事是举国大事,自有太皇太后和太后担忧惦念,姑母只要打量着娶个悉儿欢喜的便足够,最主要的还是你,”说到这个,惠太妃叹了口气,抱住她,怅惘道,“一转眼,姑母的樊儿都十三了,该开始考量婚事了。”
柴未樊悄悄舒了口气,她垂下眼帘,尽力忽略心里的失落,转而抱住惠太妃,撒娇道:“姑母,樊儿要一直陪着您。”
“傻孩子,你只要常进宫来看望姑母,姑母就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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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听芙将貔貅抱过来,嘟囔,“姑娘,貔貅越来越重了,奴婢都要抱不动了。”
柴未樊放下手中的书,将颠颠跑到她跟前的貔貅抱起来,掂了掂,笑:“小家伙是越来越重了。”
貔貅瞪着圆润清澈的大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大脑袋拼命往她怀里拱,似乎被她们说的羞于见人。
柴未樊好笑,貔貅本是小个子品种狗狗,只是宫里伙食好,加上她还时不时在宫外给它带那家宠物斋的美食,小家伙个子没见长,体重却是越来越重。
听芙凑过来,指指它的小鼻子,说:“姑娘,小家伙太重了是不是不大好,咱们要不要经常出去遛遛它啊。”
柴未樊想了想,说:“是这个理,等傍晚天气不热了,咱们去金桂苑走走。”
“哎!”听芙笑得弯起了眼睛。
两人逗着貔貅玩,小汤子突然掀帘子走进来,他朝柴未樊行了个礼,说:“姑娘,许公公送了些东西过来。”
柴未樊忙站起身,放下貔貅迎了出去。
许顺达看她出来,笑眯眯地示意她看他身后的太监,“姑娘,皇上前些日子来看貔貅,琢磨着貔貅太重了,所以特意命人打造了些适合貔貅玩乐的东西。”
他身后跟着四个太监,每人手里捧着盒子,盘子,上面放着骨头,碎布球团,毽子等物。
柴未樊无奈,看了眼身后跟着跑出来,一晃一晃,肚子上的毛发随着赘肉一摇一摆的貔貅,笑道:“小貔貅,就连皇上也觉得你胖了,看来真该减减了。”
“汪汪。”貔貅抬起小短脖,张开嘴,喜感地望着她,甚至还抬起前面两只爪子,做出抱抱的模样。
柴未樊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
许顺达吩咐身后的人将东西送进去,望着柴未樊,笑笑,“姑娘,奴才这里还有件东西,是皇上送给您的。”
柴未樊愣了下,站起身,看向他手里那件沉木盒子,她以为那件也是给貔貅准备的。
许顺达将它交到她手上,说:“这是内务府今年为长公主大婚赶出来的新花样,皇上看着花样不错,所以特意给您准备了一份。”
不知不觉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柴未樊将盒子交给身后的听芙,转而给许顺达行礼,权当给皇上谢礼,“谢过皇上。”
许顺达笑眯眯弯了弯腰,“那奴才就先走了。”
“恭送许公公。”
“姑娘留步。”
等许顺达走远后,在听芙充满期待的目光下,柴未樊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套花样从未见过的新头面,整体偏淡紫色,婴儿指甲大小的紫色珠子嵌在头冠和发簪上,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发光,浅淡的紫色流苏垂在两旁,透出一分冰冷的高贵。
听芙从未见过这样的样式和颜色,不由“哇”一声,感叹道:“好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