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去死!”焚风怪发了疯一般,击退了僵尸先生,又扭过身来,探手一抓再度将程想想扣在手里:“臭女人,居然敢骗我们,还害死了乌军师!我要你去给乌军师陪葬!”
程想想情急之下,下意识地抚向了胸前的工牌,工牌大约也感应到她处境危急,光芒一闪一闪的,却终归因为对方实在太强劲,无法起到护主的作用。
焚风怪见状,嘴一张哈出了一股炙热的强风。说是风却更是火一般,将工牌生生地烧成了灰,连带着程想想只觉得浑身像是着了火一般,皮肤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想想!”却是僵尸先生顾不得身上的伤,冲了过来,十个手指同时刺向焚风怪的后颈。
然而,焚风怪毕竟不是乌不凡,他的修为更高,又处于戒备之中,浑身上下仿佛镀上了钢筋一般,僵尸先生只觉得自己指甲生疼,却依然伤不到他分毫。
眼见程想想的衣服都被热风给烧着,僵尸先生情急之下,双手塞向焚风怪的口中,阻断他哈出的热风。
弑神阵中雷声阵阵,那是广平在极力冲阵引发出的发应。乌不凡已死,如果焚风怪能被僵尸先生伤到,那么再冲阵要轻松得多。但是他等不及了!
程想想已经在翻白眼,僵尸先生那只堵住焚风怪嘴上的手被热气熏成了黑色。再下去,或者焚风怪会和僵尸先生拼得两败俱伤,但是程想想凡人之躯,必然活不了。
雷声阵阵,电光闪烁,所有的力量不停地击打广平的身上,如鞭子一般,直接抽打在他的神魂上,那种痛绝不亚于剜肉刮骨。
焚风怪自然也发现广平在试图冲阵,而且阵中灵力渐渐开始不稳,好几处光幕上都发出了爆炸的声音。
而他又被那僵尸一手堵嘴,一手拼命地击打着后背,最后居然还张大了嘴,直接上獠牙啃下了他一大块脖颈肉。
焚风怪吃痛之下,也顾不得程想想,手一挥将她朝着台上的弑神阵砸去,好腾出手全应对僵尸的攻击。
程想想被那股力道抛得腾空而去,又重重落下。那力道之下,落地就死,何况,弑神阵拥有强大的灵力,凡人一但触及,便会灰飞烟灭,连渣都不剩。
在生死之际,只听得弑神阵中的广平爆发一声厉喝,紧跟着便是“砰”的巨声,在仿佛千万块玻璃被震碎的脆响声中,火灵神石碎成了粉沫,广平终于挣脱了束缚,飞跃起来,于最后关头接住了程想想。
程想想此时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在焚风怪热风的灼烧之下,她的衣服被烧得破烂不堪,已经难以蔽体,皮肤上更有不少地方被灼伤,都能闻到一股烧糊的烂肉味。整张脸发黑、发红,失去了原本的肤色。唯有一双眼睛,莹亮莹亮的,挤出了一个艰难地笑来:“太好了,你没事了。记得给我报仇,嘶……痛死老娘了……”
然后双眼一翻,就昏死过去。
再看焚风怪,发现广平脱困之后,心知不好。他使出全力,挣开了僵尸先生的缠斗,身形化成一股旋风急忙就要遁去。
僵尸先生想拦,但是伸手一挡,热风烫得他嗷嗷叫,那股风却势头不减地飞走了。
“哪里走!”却是广平冷呵一声,他一手还抱着程想想,另一只手已经幻化出光剑,朝着股正从大门缝隙间溜走的风猛地劈了过去——
大门直接化成了无数的碎片纷飞,焚风怪的惨呼声响彻整个地下二楼。有粘稠的血,从大门的方向爆散成无数血点飞落在四周。
僵尸小江生怕他死不了,急忙追上查看,只迎了一脸的血污,而那焚风怪却已经连魂魄都不剩了。
他转过头来,只见程想想整个人惨烈无比地躺在广平的怀里,只余一息之力,魂魄已经不稳。
“想想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死?”
“本君不允许,谁都不能要她的命!”广平失了往日温和的模样,唯有声音异常地沉冷:“她皮肤伤得厉害,我先带她去冥界。你在这里看着,不要让这些人离开。容后我会传来鬼差,给他们抹消记忆。”
如果记忆不消,哪怕这里的人不死,经过这些事,只怕以后也会夜夜噩梦,精神崩溃。
广平交待完之后,抱着程想想化成一束流光,倏地消失不见。
会场里存活下来的还有一百多号人,一见大门被轰开了,便都蜂拥而至,只想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
好在僵尸先生反应及时,抢先跳到大门处,以身体做挡板,“不能走!不能走!”
可是这种时候,人的逃生欲望被激起,也不管他是人是鬼,便要冲过去。
僵尸先生无奈之下,只好露出尖尖的獠牙,嘶吼一声,吓唬道:“谁敢过来,我就咬死他!”
果然,这些人吃硬不吃软,被那一吓,便乖乖地站在原地。
僵尸先生继续吓唬:“本来我是只好僵尸,不吃人的。但是你们要逼急了我,也会喝你们的血,吃你们的肉!我这都素了几百年了,一但开荤,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你们可千万别逼我啊!”
人群老实了,并且在慢慢地往后退去。
打了一棒之后,僵尸先生还不忘再给个甜枣安抚下:“刚才那小白脸……啊不,是阎君殿下说了,等下会让鬼差来消掉你们的记忆。然后就会放你们回去。只要你们好好配合,保你们平安!”
人群被安抚好了,僵尸先生正松了口气。却听不远处,一个声音哼哼唧唧地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
然后僵尸先生就看到赵宏图慌里慌张、摇摇晃晃地从座位底下爬起来,手还捂着正在渗血的脖子嚷道:“啊,僵尸!僵尸!我被僵尸给咬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会不会也变僵尸啊?!”
刚从坐席里冲到大门处,忽然对上了一张苍白苍白的僵尸脸,便又吓得惊声尖叫。
僵尸先生无奈地堵了堵耳朵,“别瞎叫了,我刚才那是缝场作戏,为了取信敌人,才那么轻轻,轻轻地咬了你一口。”
赵宏图直到退到人群中间,离僵尸先生有七八米远,才敢再度开口:“轻轻咬?你看看我这都流了多少血,还叫轻?哎哟,疼死我了!”
刚才,在程想想的提议下,僵尸先生为了扮演好一只邪恶会喝人血的僵尸,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当然,牺牲的就是赵宏图了。
以乌不凡和焚风怪的精明,少不得要试探他。用假的血,一来容易被识破,二来短时间也寻不到假血。于是,僵尸先生便抓过赵宏图,在他脖颈上咬了一口,装出在吸他血的模样。人血流出来,又糊了僵尸先生一脸,给乌不凡他们感觉,就像是真的吸血了一样。
再加上会场这里光线暗,乌不凡没有发现被“吸干血”的赵宏图只是晕了过去,而不是真的死掉了。
很快,地府离此最近的鬼差收到消息,赶了过来,挨个为这里的人清掉了记忆。赵宏图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因为被僵尸给咬了,身体上中了点尸毒。处理起来难免比较麻烦,但鬼差也还是帮着给解了毒。
此后又将妖鬼打抖的痕迹给抹掉,只伪装成被打劫的模样。没办法,到底是出了人命的,人间界的警察肯定会介入,总得给这里的乱况找个理由。至于最后是否找得到“劫匪”这就是警方的事了。
第39章 再临冥界
程想想在昏迷中做了很多个梦。
有时是梦见小时候, 爸爸给她讲故事,妈妈在旁边为她打扇。
有时又好像到了一个光线昏暗的高涯上。她明明不记得来过这里,却隐约地知道, 这里叫做忘生涯。
涯下那条一眼望不见源头与去向的河,便是忘川河。忘川河的两岸盛开着无数的彼岸花,像是巨大的丝绒毯, 向河的两岸无边无际地铺展开来。
而她自己就站在忘生涯上,衣袂蹁跹,发丝飞扬。心中却有千头万绪,似是想对谁倾诉,却又堵在喉间, 难以出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终于出口的一句话却是:“广平殿下, 我对你的爱如忘川之水,生生世世永不干涸!”
话一出口,她自己却先惊了。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完全不像是她会说的呀?
却不知,梦乡之外, 刚刚坐到床边上,想替她检查下伤势有没有好转的广平, 不期听到这样一句话, 从她昏睡中呢喃出口。
广平深邃的乌眸不经意地闪了闪, 千年前的过往如潮涌般地涌上心头。
而后, 他摇了摇头, 低低叹息了一声:“早跟你说过,早早放下痴念,以免影响修行。你非不听,经了这几世轮回的苦,为什么还要这样执着?”
他说的话是这般的无情,可是再看向她时的眼神却已不再似千年之前那样冰冷无情,反而多了一层,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情。
程想想在昏昏沉沉中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终于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入目所见处,是一张古色古香的木雕大床,床边帷幔层层叠叠,无风自飘摇。
而她身上则盖着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成的被子,月白色,绣着灰蓝色的花团。盖在身上,不冷不热,摸起来,像水波般清润,又像云朵一般柔软。她稍一起身,被子便如水波一般滑下,堆在小腹下。
她低头审视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白色的现代款式睡衣,但是质地也明显很好,十分棉软舒适,有点像是丝绸的。而身上原本被灼伤的皮肤也不疼了,发黑发红的颜色也已经褪去。只是,好像涂了层药,皮肤上亮亮的,还带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
思绪一转,她先是想起先前的梦,只觉得梦里的一切伴着自己清醒而越来越模糊,原本还能抓住点尾巴,这一会儿却又觉了无痕迹,好像什么梦都不曾做过。
心念再转,她又想之前发生的事情。先是回想起广平被困,心中倏地一紧,紧接着又记起,他最后破阵而出,还救下了自己,心神稍定。
再后来,才又思及自己被焚风怪的热风炙伤,并且烧伤得极为严重,如果是普通的人间界医院,估计至少得进行换皮手术。
但现在看自己完好无初,并且身上还有奇特的药,应该是来自地府的特效药吧?
只是现在她身上的药是谁帮她擦的?还有这衣服又是谁替她穿的?
猛然间,她想到了广平,脸顿时有些烧得慌。虽然他们已经有过肌肤之亲,可是那到底是神智不清之下才发生的,再度被看光光了,她自然有些害羞。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忽闻一个无比动听的女声传来:“你醒了?”
没有风,也没有人动,床上原本垂挂下来的帷幔却自发的朝两侧分开,也露出了来人的真容。
那一位长得极为漂亮的女人,眼眸如含秋水,眉间似远山蒙雾。唇上点着浓艳的红,衬得她整个人多了几分妖娆媚态。
大约也是受到人间界的影响,她的打扮很潮,大红的紧身超短裙,足有十几公分高的红色高跟鞋,衬得她双腿更加修长,体态也更显婀娜。
程想想下意识地问出口:“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那漂亮的女人笑了笑:“这里是冥界,十殿下的殿内。我是孟婆,好久不见。”
即使在没有入职地府司之前,对于孟婆的大名,程想想也早有所闻。毕竟,那也算是神话故事里的名人了。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真实的孟婆居然长得这么美。而且她说“好久不见”又是什么意思?可再转念一想,孟婆作为在奈何桥头的送汤人,没准自己上一世,在过奈何桥时,就喝过她递来的汤。
“你比我们人间界传说里的模样美多了。”程想想由衷的夸赞。
孟婆闻言咯咯地笑了起来:“这小丫头嘴这么甜,说得我心里都要乐开了花。你感觉怎么样了?”
虽然以前听说,女人对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多少会怀有些敌意。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孟婆笑吟吟的模样很亲善,竟让她生出几分亲切之感来。
“嗯,现在好像没什么不好的。”程想想顿了顿,又问了句:“我身上的药是你帮我擦的吗?还有我的衣服也是你帮我换的?是十殿下请你来帮忙的吗?”
这……孟婆闻言一时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程想想却当成她默认了,忙感激地道:“谢谢你啊。你的级别肯定不低,居然麻烦你做这些事,真的太过意不去了。”
话已至此,孟婆也只能由得她误会,又笑了笑后,道:“不用客气。你的衣服之前被烧坏了,正好我那边有一套不用的衣服,就送给你吧。”
说话间,她伸手变出了一套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得放大程想想的床边上。
“你既然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奈何桥边还有不少鬼魂等着我送汤。”
说完她已经转了身往外走去,将将要走门外的时候,忽然又补了句:“情爱之事,表面虽然甜美,可内里却实在伤人。你……还是不要用情太深了。”
什么意思?程想想有些纳闷。她什么时候用情深了?她又爱谁了?为什么孟婆会说这些话?
孟婆走了之后,程想想在床上傻坐了一会儿,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饿感,但很快就饿得她心急火燎般地难受。昏迷了这几天,估计都没吃东西吧?
程想想展开了孟婆送她的衣服,那是一套浅绿色的广袖高腰裙,面料极为柔软。衣服里还夹着双同色系的翘头镶珍珠、绣着祥云图案的云鞋。看起来有穿过痕迹,但保管还很新。
程想想换上了衣服,竟是意外的合身。甚至连那双鞋,都大小正好。她不禁有些纳闷,孟婆比她高半个头,鞋号跟她应该也不一样,怎么会有旧衣服正好适合她呢?
穿戴好下了床,程想想便在屋里四处看了起来。
房间很大,目测至少有一百平,门窗都是古式的。房内除了必要的家具之外,没太多的装饰。一切显得简单而大气。
程想想拉开古式的朱漆雕花木门,出现在眼前的依然是一片灰蒙蒙的光线,像是初晨时分,又像是黄昏即将日落的感觉。好在大门两侧都有灯,倒不影响视物。
门外在是片像是走廊又像是阳台的地方,程想想往前走了几步,便到了一处扶栏边上。放眼望去,远处是一片片连绵的山脉,只是这里的山没有人间界常见青葱碧绿,只是统一的灰色,像是黑白的水墨画一样。山川下倒是也有河流,河流极静,看不到有水流的痕迹。一切的一切,都像是静止的一般,看久了,甚至让人错觉,自己是身处于画中,了然无趣。
而她身处的地方像是一座古式的高楼,至少有五、六楼层高,垂眸低望,能看到下一层处延伸出来桶瓦泥鳅脊。只是不知是用了什么材质,屋脊上亮晶晶的,像黄金,又不那么艳俗。底下隐约能看到几个侍卫的身影,皆是身姿笔挺地站着岗。只是不知道这里的侍卫是否也都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