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冠天下——粟米壳
时间:2018-09-20 09:16:39

  丫鬟只能仔细再回了一遍:“是一名女子,约莫二十八九的年纪。她拿了块玉佩在府外侯见,说是早年跟咱们家有几分旧交情。”
  溪光见宁老夫人一面听着,一面脸上神色几遍,最终她更是迫不及待的催促着将那人带进来。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竟是能让她祖母这么吃惊意外又盼着想要见的。此刻溪光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好发问,只安静下来坐在一侧旁观。
  不想老夫人却忽然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语气低哑而迟缓道:“说起来,你也该认识她的。”
  “嗯……?”溪光疑惑不解,圆睁着一双眼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身手捋了捋她这三孙女的碎发,眸光充满了爱怜,缓缓开口道:“她是你娘当年的贴身丫鬟。”
  在溪光没回来之前,二房一直是空置的,宁二爷和其夫人早些年为幼女寻药出走四方,最后却没有踪迹。都十多年过去了,宁家虽然没人提起,可私底下早就是当他夫妇二人在外头遇了难。
  而老夫人也特意在宁溪光这位二房嫡出小姐回来前预先传了话给底下,无论是谁都不准提起二老爷和其夫人,免得她那孙女伤了心。
  “她一直是跟着你娘的,直至……”宁老夫人看着宁溪光无辜茫然的眼眸,心内的愧疚感更是重了起来,只觉得接下去的的话让她十分难开口,说了怕她的央央儿就该伤心了。
  可是,如今旧人出现了,那些事也是不好再瞒住她的了。
  “直至你爹娘失踪,她也跟着一块没了踪影。”
  溪光心里头一动,暗道难道这人回来,是会带着些她爹娘的消息回来?
  不一会,丫鬟便带了个衣着朴素整洁的妇人进了来。那妇人身材高挑,虽然垂着眉眼态度十分恭顺,可却摸不去她身上独特的坚韧干练气质。她站在屋中,缓缓跪了下去,朝着老夫人磕了一个头:“民妇见过老夫人。”
  宁老夫人见了她,很有些激动,扶在案几上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最后分外沧桑的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你终于现身了。”
  “祖母。”溪光低声唤了一声,将手放在宁老夫人的手背上,轻轻抓住了。她还未转过身来的时候,那叫秦华的女子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是……”
  宁老夫人点了点头:“这便是容真的女儿了。”
  溪光回过头,这才看见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女子,可这视线才刚一触及,她眉头就紧拧了起来。
  为何……这人额头会有一团墨黑?
  也并不是胎记之类的东西……竟有些像是,一团墨雾笼在她眉心。
  溪光只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眨了眨眼再看,丝毫没有任何改变,她看见的还是跟她之前所看见的一模一样。
  “真的是……”秦华有些不可置信,捂着嘴眼泪直往下落。
  “你离开这么多年,央央儿也长大了。她一直都在江南别院,你要真是惦记着她,哪怕是一丝一毫……也不该这么多年半点踪迹不露。又何必等到现在才见了面,再伤心难过的?”老夫人忽然语气尖锐了起来,将矛头直指了秦华。“……当年,央央儿她娘对你可是极好的。”
  这就让溪光更诧异了,此刻老夫人正目光矍铄的盯着秦华,却好似没有看到她脸上的不同。难不成,只有自己一人才能看见?
  秦华低着头哽咽,有些情绪崩溃,不能自己。“我也恨不能为了小姐去死。可……当年是小姐放了我奴籍,遣我……”
  宁老夫人不做声,除了最开始的震惊意外,此刻着实已经沉着冷静下来了。她在上头看着秦华,也终于认清了她今日回来,恐怕并不是为了当年的旧事。
  “算算年纪,你也该有三十了吧。这些年在外头倒也没吃苦。”
  若不是日子过得不错,人也不会瞧着比实际年龄看小。这话就连溪光也听出了其中的讥讽意味,而她见秦华脸上却没有多大的神色变化,有一股荣辱不惊的意味。那团墨雾仍存在这人的眉心,半点没消散的痕迹,溪光愈发肯定,这恐怕真不是她的幻觉了。
  转念,她又心道,这人虽当初是婢女,可如今身上却是寻不见半点奴性,显然是这十几年经历了一番事的。
  “不过是寻常度日。”秦华不卑不亢的回道,顿了一顿又紧接着道:“在外头这些年,民妇日夜为小小姐祈祷,盼着她健康。只碍着当年誓言,不能回——”
  “当年什么事?”老夫人听见关键地方,直接截了她的话。
  溪光自然也是一脸期待,却没想到秦华却是紧咬着嘴一幅不肯吐露真话的表情。“还望老夫人莫再问当年之事,民妇不能说!”
  宁老夫人闻言脸色几转,老二两口子失踪唯一能知些内情的便是这人,宁府前些年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去搜寻此人。而如今,她却是半个字都不肯说。宁老夫人抬起手重重拍了一下桌面,“你若是不愿说,便请出府吧!”
  这话干脆果决,没有一丝一毫回转的余地。
  溪光也是没想到老夫人会这样严厉的结束说话,甚至立即就要送客。她再转过身看跪在地上的秦华,见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可终究没再出声。
  “小小姐……”秦华站起身,红着眼看着坐在宁老夫人身旁那个娇弱弱的少女,哽咽道:“奴婢走了,你保重。”
  溪光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只觉得……这人并不是不忠之人。刚才听她所言,是早就脱了奴籍的,甚至当着老夫人的面,也只称自己为“民妇”,可对她却用了“奴婢”二字。可见,在这人心中,是十分看重当年与她娘的主仆之情的。
  “都是些忘恩负义的!”老夫人恨恨的骂,俨然被刚才离去的人给气狠了。她转过身,对着溪光则又多了两份愧疚,搂在怀中宽慰道:“她这是有事来求咱们的,等过两日没法子了,自然会再上门。到那时候,不怕她不说。”
  溪光胡乱的点头答应,可这心中却不这般认为。瞧刚才秦华的行为举止,只怕是有过今日这一回,后头她就不会再上门了。
  今日所发生的事,叫溪光上了心,从老夫人那回去后,她就让盼兰去打听秦华出府后的去向了。一则是她也想知道当年那段往事,另一则是她稀奇为何秦华眉心会有一团乌黑,且只她一人看得见的样子。
  溪光总以为这事并不难办,一个刚出府的人要去追踪迹想来是简单的。却没想打听出秦华下落,已经是在五六日后了。
  “小姐,那人这几日躲躲闪闪,怕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呢。”盼兰回了探听到的消息,又不无担忧的开口。
 
 
第25章 
  溪光倒是觉得这在她意料当中。若不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恐怕这人前几日也不会出现在宁相府。“去准备下,过会你随我一道出趟门。”
  盼兰闻言寻思她家小姐恐怕已经是拿定了注意,应了“是”后便转身出去办了,并未多纠缠着问溪光为何非得去寻人的缘故。
  可当日午后,这两人收拾妥当正打算了出门,偏巧宁檀带着丫鬟过来。
  “三妹妹这是打算出门去了?”
  溪光甜甜一笑,对着宁檀点头,语气娇软:“是呀——”
  “……那我来得不巧。”宁檀莞尔,见她这的三妹话止于此,便心中有数了。“三妹忙自己的去,我改日再来同你说话。”说了也没多逗留,立即就带着丫鬟离开了。
  盼兰跟在溪光身侧往府外去,忍不住低声道:“自从宫中回来,二小姐同小姐亲近了许多呢。”
  “二姐、很好呀……”溪光神情愉悦,宁檀那日那般的维护她,她肯定也是愿以同样的真心来对待她的。可好似,这两日宁檀来找她,总是有意无意在提及那日宫宴时出手相助的四皇子。
  溪光心中默念,怕是她这二姐动了爱慕之心。也不知道刚才找自己又是何事,撞上了她急着出门见秦华,溪光想着也只好等回来后再去问了。
  出府后,这主仆两人坐着宁府的马车穿街过巷,行了好长一段时间。溪光有些心急,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怎么……走、走了这么远?”
  “小姐,那人住在西市,从咱们府过去要穿过整个京城呢。”盼兰也跟着朝外看了看,忽然指着一处道:“小姐,快看那儿!”
  溪光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衣着富贵的女子怀中捧着一物慌慌张张的急行,不留神撞了两人正被纠缠着讨要赔偿。
  那女子好似极不想被人瞧见自己的容貌,一直低着头,显得无措而慌乱。不过仅仅是这样遥遥瞥了眼侧脸,溪光已然认出了那个不是旁人,正是的裴家的大少奶奶余氏。
  前些日子,溪光一通鬼话蒙骗此人,就吩咐了盼兰留心此人。这会看见,盼兰下意识就指了出来要喊她家小姐看。
  正这时候,余氏脱下头上带着的两只簪胡乱塞了两个纠缠着她的人,自己飞快离开了。
  溪光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纳罕,心中不解为何此人会忽然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神色这样的古怪。只是不等细想,马车已经转入了小巷,而余氏的背影也消失不见了。
  不一会,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小姐,到了。”
  这趟同行的还有个打探出秦华这落脚处的小厮,之前同马车一起坐在前头。这会子见宁三小姐下了马车,很是殷勤的引着人去前头的房舍去。“那人就住在这,小的亲眼见到她进出的。”
  溪光站在门外驻足凝眸,这屋舍实在破旧,就连木门都的破烂缺损了。从破洞的地方往里头看,几乎都能看见里面中庭大半的情况。
  小厮接连敲了几次都没人应声,改由大力拍打木门。“砰砰砰额”的将木门上的碎屑和灰尘,齐簌簌的拍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盼兰掩着鼻子皱眉问,“你不过是说她白日都在这,晚上才出去的?”
  小厮也着急,差事办好了自然有赏,可若是办砸了还让主子白跑了一趟,这就他的过失了。“这……这小的也不知道!”
  “小姐,小的真是跟这周围的都打听清楚了的。”
  盼兰看了眼她家小姐,知她是不方便说话的,便追着问了一句道:“可是你不小心惊动了她?”
  “……”小厮挠着头苦恼,紧皱着眉头不吱声。
  这时候,隔壁屋舍却有个中年男子探出了身,“你们找那个高瘦的妇人?”
  “是她。”溪光见他一幅知情的模样,十分知趣的让盼兰给了这人一块碎银子。
  住在这的都是些贩夫走卒,这银子几乎都能抵得上他整家老小两三个月的口粮了,哪还有不欢喜的道理。因此一改之前旁观的神色,热情开口说道:“她晌午就叫几个壮汉给抓走了!听说是在赌坊里头输了钱,那些人要卖了她抵债。”
  盼兰听后一脸鄙夷,直道:“原来是个烂赌鬼!”
  那小厮在旁也跟着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附和道:“肯定是的,我就说她怎么每回都是夜里头出去,肯定是去赌坊的!”
  溪光没做声,沉吟着回想起了那日在宁老夫人那看到她时的情景。倘若秦华真是这样的人,当日入府只怕也不会那般死守当年那些秘密,早就该以此为要挟同老夫人换取钱财了。她看向那喜不自禁的中年男子,微蹙着眉头问:“何处?”
  这儿都是些粗人,文绉绉的话根本听不懂,男子只能是茫然的看向另外两人。
  “我家小姐问你,那人是被卖到哪儿去了?”盼兰解释。
  “哦哦……”男子恍然,连连点着头道:“知道的,知道的! 听说那妇人会谈琵琶,说是……卖去了闲风楼了。”
  闻言,溪光忙上了马车,交代直接往那地方去。盼兰跟着上去,脱口问:“小姐难道是要去救她?”
  溪光思付着点了下头,从口中缓缓吐出了两个字:“古怪。”究竟哪儿古怪,她也说不清楚,总之心中就有这么一股强烈的念头,催着她要去找到此人。
  “那奴婢问问那是什么地方。”盼兰将帘子半掀开了条缝隙,就问了刚才的同他们一块来的小厮。言谈了几句便进来跟溪光转述道:“闲风楼在城南,在京城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风雅去处……”说到这,她忍不住有些恶寒,“风雅去处”这四个字是刚才那小厮丁福说的,她不过是照着复述。可实际上,谁不知道这就是卖笑卖酒的地儿。
  好得很,溪光本来还没注意这,倒是被她提醒了,瞧着那神情模样不由好笑。然而转瞬,又忽然想到一事,问起道:“有何人、去那?”
  “京中好些达官贵人都爱去的,毕竟是“风雅去处”么!除此之外寻常人可去不得,那里头东西贵着呢。”守着盼兰拿手指了指外头,末了添了一句道:“都是刚才丁福说的!”
  今日出门,溪光特地是让盼兰准备了银子的,初心是为了防着见了秦华后好给她应急,没想到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她拍了拍盼兰腰间挂着的那只鼓囊囊的荷包,挑了挑眉一脸的娇俏:“有钱!”
  既然有钱,出入那么个“风雅”的闲风楼就不是问题。盼兰本还有些犹豫,待到马车停在楼外见还有旁的女子也进出后,却是心下松了口气。
  溪光才刚下马车,在门口迎来送往的小二便殷勤的迎了上来。
  在这闲风楼的门口当差的,没有几分眼力劲着实不行。此刻一见了马车上刚下来的少女的容颜,便痴了半晌,回过神时再见她通身穿着,便晓得不是寻常人。他前后围着不放,赔笑着哈腰:“小姐您往里边请……”
  “去去去!”宁府同行的小厮丁福板着脸儿将人从她家三小姐身边往外赶,“我家小姐可不是你能靠近的!”
  这小二也不气恼,依旧笑得卖力:“晓得晓得。”说着便比划了一个“请”的姿势,叫人遂他一道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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