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如果你猜对了,我就吻你。”喻子尝试打开喉咙,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成熟些。然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仍然稚嫩、生涩。完全没有达到她脑中幻想的挑逗。
美国男人的唇角往一边扯动了一下,不明显,一点儿也不。但喻子觉得自己读到了一个完整的词、一个完整的情绪:俗套、不屑。
他大概遇到过太多类似情况?他大概认为她像那些姑娘一样,正竭尽所能、挖空心思地在获取他的注意力并且还玩了一招欲擒故纵。喻子不确定,她低着头,等他嘲笑或是走掉。
“甜心。”
地道的纽约口音响起,她低着头,偷偷地笑,她其实有点儿喜欢他发r这个音,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卷起的舌尖。
“你可不能骗我。”
他说的很慢,语气有些无赖。
“没人可以。”他甚至没有加重音,依旧轻佻。这一刻,喻子脑中出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她被魔鬼的黑影罩住,逃脱不掉。如果现在就跑呢?她没有跑。实际上,她正往魔鬼的怀抱前进。
喻子抿着嘴,抬眸,说:“我保证。”
他盯着她的嘴唇,她情不自禁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他移开视线,微微一笑,一口给出答案:“你在想我的尺寸。”
喻子的脸瞬间红透了,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不可置信。如果先前算是调情,现在则完全是言语性/骚/扰。跨过那条无形的线,就不好玩了。她转身就要走,他也没有拦她,但他快速在她耳边补充道:“你刚才在看碎片大厦,不是么?那就是个巨大的生/殖/器,而类似这样的生/殖/器全世界的大都会至少有一个。”
喻子半侧着身,僵立在原地。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猜对了,不可思议的猜对了。她根本不认为他能猜到,那毕竟是她恍惚一瞬间毫无意义的思绪。而她这个一时兴起的小游戏,只是为了让对话进行下去。
“看来我猜对了。”
她听到他自信的声音,她扭头,看他的眼,他的唇。
“我说了,没人可以骗我。”内森尼尔寡淡的薄唇动了几下。他明明说的很轻,却铿锵有力地伴着寒风钻进了喻子的耳朵。
下一秒,内森尼尔-劳伦斯把喻子拉到了怀里,他扶住她的后脑勺,贴住了她的唇。
喻子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只是在某个刹那又被心脏除颤器刺激的重新跳动起来。她大脑晕晕乎乎的,像是喝了好几杯干马蒂尼。男人的嘴唇很柔软,意外的柔软。她的呆滞没有持续太久,她的两片嘴唇轻柔地动着,与他一起缓缓偏转角度。她的心跳在加速,再加速。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力道刚好,另一只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后背,来来回回。她闻到他身上捕猎者的气息,动物香、海盐和烟草随之而来。
她的手不知所措地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他的舌尖从在她的舌尖滑过,她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他似乎愣了一下,接下来,他没有缠绕,没有继续进攻,相反的,他退出了。
喻子睁开眼,惊慌地退出了男人的怀抱。他的怀抱很温暖,尽管他穿的也不多。她小心喘着气,她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她更不知道是该马上离开还是该说点什么。
“还有什么游戏?这一回赌注要大一些。”他看着她的眼眸问道,声音依旧沙哑。
喻子感到浑身滚烫。她侧了侧脸,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不远处墙边站着一个强壮的混血男人。
内森尼尔也偏了下头,随意解释了一句,“只是我的保镖。”
“劳伦斯先生……”喻子看向他,讷讷唤道。
“内特。”他纠正她的称呼,脸上挂着一点轻笑。
“……劳伦斯。”
他没再纠正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得回去……”喻子说。
内森尼尔嘴边那点轻笑没有了。喻子甚至觉得他没有呼吸。他看了她几秒,然后往室内走,背影很孤傲。
但他停了停,慢慢回过头,“我送你,你住哪里?”问完,他越过她,叫了个名字,“钱斯。”
喻子看向那个名叫钱斯的混血保镖。钱斯可能和内森尼尔一样高,但比他壮实一圈,跟巨石强森似的。“巨石强森”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黑色的墨镜,如此经典的造型像是直接从好莱坞电影里走出来的。他听到老板的声音马上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打电话,应该是叫司机。
喻子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内森尼尔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我先走了,别忘了我的鳄鱼袜子。明天早上见。”他在电话里说,音量适中,显然不介意被她听到。
“鳄鱼袜子?”看到男人挂了电话,喻子奇怪地问。
内森尼尔耸耸肩,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想起点什么似的,问喻子:“对了,什么名单?是我想的那个吗?但我记得你说过你反对婚前性行为。”
喻子同样不答他,也是想起了别的事,“我谢幕时没有看到你。”
这时,车来了。
“看来我们都有很多问题,甜心,我们去车里聊。”内森尼尔朝喻子伸出了手。
喻子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limo,没有动。她又看向他,雨点砸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深灰的西装上和他伸过来的手上。他没有笑,但他的眼睛里可能有一点笃定的笑意。她想说“不,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可以等我一下吗?”喻子问。
他很果断,“十分钟。”
“好的。”喻子冲男人笑了笑,往室内走。她很清楚,十分钟后如果她没有出现,那辆limo就会离开。
喻子在后台拿了包,又跟几个朋友和同学打招呼,说晚上的派对不去了,没解释原因就往外走。身后有人叫她,她挥挥手,没有回头。当她出来,那辆黑色limo的门开了。帮她开门的是钱斯,他给了喻子一个假微笑,大概维持了半秒。那假笑恐怖得很,好像就算她不上车,“巨石强森”也会把她塞进去。喻子也给了钱斯一个假笑,走了过去。
钻进车里之前,喻子再次望了一眼远处灯火下的碎片大厦。光怪陆离,也是孤独的。
车门关上,钱斯自然没有跟进来,喻子猜他会坐另外一辆车,跟在这辆limo后面。
喻子坐的离内森尼尔很远,她垂着眼,一直没看他。她抿着唇,无所适从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男人黑色皮鞋与深灰裤脚之间的深绿上。原来鳄鱼袜子就是鳄鱼袜子。喻子笑了出来。她抬起头,发现他正在看最新一期的《经济学人》。
车子开动了。喻子赶忙说:“我住狗岛,离金丝雀码头很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跟内森尼尔说的还是跟司机说的。
内森尼尔的注意力仍然在《经济学人》上,但他打断了她的话,“真巧,我今晚也住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么么哒
写完这个故事就写世界杯哈
这个故事里《女王的抉择》里的人物也会出现,子翔出现会很多
☆、Chapter 3
【内森尼尔】
事实上最新一期的《经济学人》内森尼尔已经看完了,这期内容一般,只有两篇文章他觉得还不错。内森尼尔有个优点,阅读速度很快,而且基本不遗漏重要细节。他的心理医生布拉德说:“人们难以想象劳伦斯会阅读。”内森尼尔说:“人们总忘了我是耶鲁毕业的。”布拉德说:“而我总忘了你毕业了。”是的,布拉德和内森尼尔是校友。
“我可不打算邀请你去我的地方……我有室友。”年轻女孩儿防卫的声音响起。
内森尼尔放下《经济学人》,好笑地看向她,“我从未这么提议,我今晚的确住在金丝雀码头,我在那里有个顶层公寓。不过……”他的笑容变得狡猾起来,声音也更加轻浮,“你有室友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假设如果你的室友今晚不在,你会邀请我去你的地方吗?”
“……她肯定在。”她一口接道,只是脸上马上出现了失言的懊恼,她装出从容的模样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邀请你去我的地方。”
“好的。”内森尼尔含着揶揄的笑意点头,又刻意强调了一句,“我了解了。”
她有点儿气急败坏,“劳伦斯……”
“也许我会邀请你去我的公寓……”
“我不认为……”她刚要反对。
他耸了耸肩,“我还在考虑,你不用着急拒绝。”
“你真荒谬!”安妮塔大概被气到了,小鹿眼睛睁的圆溜溜的。
内森尼尔看着她,对一些问题有了答案。
女孩儿的右手朝那本《经济学人》伸去,不情不愿地询问:“你介意吗?”
“当然不。”
“这期中国专栏的文章我很喜欢,角度新颖,虽然语言刻薄了些。”安妮塔随手翻着,说到这些,她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声音变得活泼。“不过你知道英国的学术怪老头们一贯如此。”
内森尼尔看着她的手指,看着她指甲上邪魅的绿,愣了愣。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你是兼职模特?”
“嗯,我是学生。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时装周。”
“你学什么的?”
“经济学与统计学。”
“……我想你不用犯愁怎么拒绝我了,我突然失去了所有性趣。”
安妮塔微微笑着,稍稍抬了抬眼,不在意地说,“完全理解,如果你告诉我你大学学的是什么金融数学的话我也是同样的感觉。”这本该是个玩笑,但她说完目光却黯淡下去,像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短暂的寂静之后,内森尼尔问:“为什么是金融数学?”
安妮塔没吭声,她放下《经济学人》往窗外偏了偏头,正在过滑铁卢桥。她转过头,朝他僵硬地笑了笑,“随便的一个例子。”然后她岔开了话题。“你为什么喜欢鳄鱼袜子?”
“你为什么说你有个什么名单,装出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
“你为什么认为我是装的?”
“不仅如此,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反对婚前性行为,也是在撒谎。你是个奇怪的姑娘,安妮塔。”
“你是个奇怪的男人,劳伦斯。三十岁的男人穿鳄鱼袜子很幼稚。”
“你好像很喜欢叫我劳伦斯?”
“你认识几个安妮塔?”
内森尼尔听到这个问题低低笑了一声,女孩儿的表情变得尴尬。
“你好奇心很强吗?”内森尼尔一边问一边往她那边坐了坐。二十岁的姑娘哪怕化了很浓的妆,脸庞也仍然显得稚涩。她垂着眼帘,黑色的睫毛密密长长的,遮住了心思。而她这么坐着,黑色的贴身派对短裙,几乎蜷到了腿根。内森尼尔转开了目光,自觉有些不礼貌。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凑近了些,在她耳畔戏弄地问,“还是只对我好奇?”
安妮塔紧紧抿着唇,她用鼻子轻轻地呼气、吸气,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她转过脸,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才二十岁,我对世上一切都很好奇。”
内森尼尔确定她这句话不是在撒谎。他用左手贴了贴她的脸颊,他的手掌很大,她的脸很小,她的皮肤很烫。她晃开了他的手臂,他没在意。
“我对你很好奇。”内森尼尔往后坐了坐,轻描淡写地说,“我希望这可以延续一阵,所以别担心,你今晚是自由的。”
“我本来就是自由的。”她抬高了音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冷淡。“还有,我不需要你的好奇。”
内森尼尔笑笑,他可以让她那么想。他也明白他刚才的话,任何姑娘听了都不太可能会开心。可是还是有必要说清楚。
“我在下一个路口下车。”安妮塔说。
“好。”
她不再说话。
两分钟后,车停了下来。
安妮塔冲内森尼尔假意咧嘴,“谢谢。”
内森尼尔点了下头。她转过身时,他蓦地拽住她的手腕,她使劲挣脱着,应该是被拽疼了,却不吭声。他于是松了松劲,但没放开她。
“号码。”内森尼尔说。
安妮塔瞪了他一眼。
内森尼尔松了手,无赖地笑着,“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知道,我只是更倾向于从你这里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快速报了一串数字,目光挑衅,仿佛在问你记得住么。
内森尼尔靠在椅背上,似乎没认真听,他半眯着眼,跟她道别,“晚安,安妮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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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子】
金丝雀码头是伦敦新的金融中心,位于狗岛的北面,而喻子的住所在一片钢筋混凝土森林之后,在狗岛南面一些。
喻子下车的地方就在金丝雀码头地铁站附近,挨着泰晤士河水域。初春还未到来,从泰晤士河上吹来的河风凛冽又热情。喻子冻得直哆嗦。她先在心里咒骂了几句该死的劳伦斯,接着开始庆幸自己今天穿了过膝的长靴,并不是光着腿。妈妈说如果她总在冬天光着腿,老了以后双腿会肿的像猪蹄。妈妈的刻薄程度不比老教授们低,喻子漫无边际地想着。
她打算走回去,最多十五分钟就到了。她一边走一边掏包里的烟,她拿出烟盒,也发现了内森尼尔的打火机还在她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把烟盒放了回去,把打火机拿了出来。是个金色的都彭,做工精致、色泽鲜亮,握在手里的感觉却是冰冷的。她不确定是否还有机会还给那个男人。她把火机放了回去,也失去了抽烟的兴致。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喻子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小哥哥打来电话。她身后似乎一直有辆车,喻子一边回头望了一眼一边接通了电话。
“今天的秀怎么样?”小哥哥喻子翔在那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