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森尼尔准备再给YUZI打个电话,但他改变了主意,决定等她到了当面告诉她。
是了,那个夜晚。
白天的时候,派崔克-安柏乘坐内森尼尔的直升机重返哈灵顿。从英国电视、报纸到社交媒体,一整天都是这个消息,人们也都在谈论这件事。
傍晚,内森尼尔带着YUZI跟西蒙以及几个俱乐部的董事会成员一起在西蒙家吃晚餐庆贺。他因为高兴,多喝了点酒。远不到醉醺醺的状态,但比他平日的那种自斟自饮多了不少,他微微有些晕眩,放在YUZI腰上的手也不老实了,会绕到她身后去掐她屁股,或是往前探到她的裙底。那还是在饭桌上,她有点嗔怒,用目光警告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他,有一回干脆把他的手打开了。就是那回,内森尼尔也不爽了,干脆拉着她站起来,说他们先走。
他们没上唐纳德的车,上了直升机。他一直没带她去过他在狗岛的顶层公寓,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时他就想带她去的地方。那晚,他们从肯辛顿飞到了金丝雀码头。
她还是那副模样,有点恐高,紧紧抓着他的手,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太愿意吭声。他于是像去年冬天在巴黎的上空一样,亲吻她,轻咬她的唇。她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愉悦又难耐。他去到她的耳边温情地跟她说话,螺旋桨的声音并未吞没他的声音。
“别往下看,宝贝,别往下看,想着我就好了,想着我。”
她答应,更热情地捧住他的脸回吻他。
他们很快到达金丝雀码头,他们从直升机上下来。
那是八月初始,那是一个不太冷的伦敦夏夜,泰晤士河上的河风可能有点凉。
他搂着她,她在他怀里抖了抖。
整个夜晚却不像伦敦的夏夜,因为浇不灭的欲望与索求。他们有时候停下来了,窗外霓虹闪烁,她说觉得没有曼哈顿的夜景好看的。有时候还能听到泰晤士河上传来派对的声音,她探头去望,惊喜地跟他说好像是皇家海军的休整派对。他生气她不够专注,但她总有办法让他不生气。
睡去时,天色微光。
她累极了在他怀里问他为什么没有那晚就带她来这里。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晚。他想了又想,还是没说实话。她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初吻就是不一样的。如果他当时那么干了,也许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
性是开始,性是结束。他不想跟她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我得考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上你的名单。美国人后面打个勾?撒谎的女孩儿鼻子会变长的。”
她说鼻子变长好过没有鼻子,说完就睡着了。
他们在那晚有了丹尼。
*
“丹尼刚才叫daddy了。”内森尼尔兴奋地小声说。他怕再吵醒丹尼。
她的声音也极小,“你确定他叫的是daddy?你没拿枪指着他让他叫?”
“哈哈,非常好笑。”内森尼尔看着她的脸,她的唇,想咬她,打她屁股,惩罚她这么淘气。
她则因为取笑了他心情很好。
飞机呼啸而起。
“生日快乐,宝贝。”
“谢谢,daddy。”
内森尼尔正要说话,她戴上了眼罩。也许她累了,她想睡觉;也许她不想睡觉,她只是暂时不想跟他说话了。那她根本不该叫那一声daddy。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那声daddy,又让他要疯了。他看着她,无辜的躺在那里,他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在惩罚他。惩罚他揍了真他妈金,可这有什么好惩罚的,子翔都说了,丹麦人活该。
内森尼尔最后也睡着了,在挣扎中睡着了。他还是被她叫醒的,他睁开眼,看着她的脸,以为仍然在梦中,拉着她的手说别走。她脸上原本浮着一丝嘲弄的笑意,但听到他说的话,那丝笑意消失了,她轻柔地说,我们到了,劳伦斯,詹姆斯已经带着丹尼下飞机了。他嗯了一声,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放开她的手,一点一点坐直。她的脸这时泛起了浅粉,他第一反应是她下飞机前补了妆。她匆匆说,你快点,这么短的时间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啊,就急促地下了飞机。内森尼尔低了低头,撇了下嘴,原来是因为这个。当然是梦到你了啊。他想。
*
第二天上午,内森尼尔还没下楼就听到了丹尼的咿呀声、拉波尔的叫声、威尔森太太的絮叨和她的笑声。他在楼梯口停驻,认真听了一会儿,才下楼。他说的是真的,只有她在这里,才是不一样的。
内森尼尔吃早午餐时总看她,她被看烦了,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噙出一抹笑,低声问她还想知道他昨天在飞机上梦到什么了吗?她说不想。他猜也是这个答案,又说他昨晚睡的很好,仍然做了很甜美的梦。她转过脸不看他,装作没听到。詹姆斯带走了丹尼,威尔森夫人出去了,她才愤恨地强调,他们分手了,且她还在生他的气,不许跟她调情。
“你要气多久?”
“……我不知道。”
“真他妈金还在跟踪你吗?”
“他的名字叫托米,他没有跟踪我。他说下回见到你会还你一拳。”
“他什么时候说的?”
“你揍完他就跑了,他说的。”
“我跑了?我他妈是去履行球队老板的义务去了!我回来可没见到他在等我。”内森尼尔的声调忽地升高,分贝也跟着上去了,“他最好来找我,我还没揍爽呢。”
“是啊,银背大猩猩。”她讽刺道。
“你不能因为我是个白人,就肆无忌惮地叫我猩猩。”内森尼尔严肃地提醒她,声音渐小,“我也会伤心的。”
她听到前面差点没憋住笑,听到后面又抿了抿嘴。她发现他又盯着她看,则板起脸,“我明天就走,丹尼跟我一起回纽约。我接下来有半个月的假期。”
内森尼尔像没听到似的,跟她说:“宝贝,我们一会儿去湖边。”又补了句,“丹尼不去,只有我们。我有话想跟你说。这一次,谁也不用扮演医生。”
她略微踌躇了一下,答应了。
*
初春的温度与深秋与初冬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初春是绿色的,就连湖水也充满生气。
她走在前面,内森尼尔走在她后面,他看着她单薄窈窕的背影,恍惚他们上次来这里时她还不到二十一岁。他紧走几步,抓住她的手,说,“那个方向。”她要挣脱,他就是不放。她便随他去了。
这条路他上次没带她走过,不是没有计划,是后来被木工活给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如果按照布拉德的说法则是他那时候还是更关注自己或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而忽视了一些更重要的人与事。
路途不远,他们很快便到了。
湖畔有两个木椅。一个老旧,红色的油漆都花了;一个全新,绿色的油漆刚干透。
她看到的时候,扣紧了他的手。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木椅在英国的花园里很常见的。
他拉着她继续往木椅走。
那个老旧的的木椅上中间有一块黑色铁皮,铁皮上刻着白字:
IN LOVING MEMORY OF
WILLIAM and ELIZABETH LAWRENCE
LATE OF NEW YORK
FROM SON EDWARD and GEROGE
“爱德华(EDWARD)是我的祖父,威廉(WILLIAM)是我父亲的祖父,伊丽莎白(ELIZABETH)当然是我父亲的祖母了。”内森尼尔松开了她的手,宁静地诉说,“我有个阿姨说他们相爱了一生,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父亲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跟我说他也想过有一天我会为他和南希做这么一把椅子以纪念他们的爱情和我的思念。那是他极少的温情时刻,我想也是当时他以为我年纪尚小,听不懂才跟我说那些话。”
她蹲了下来,用手指去触摸那块铁皮,她的手指颤抖着。花了的木漆,锈了的铁皮,很多年就那么过去了,铁皮上的名字的人都不在了。但这把椅子还在。
“宝贝,你知道吗,劳伦斯家的男人长寿的不多……”内森尼尔也蹲了下来,有些懒散地说。
她连忙用几根手指贴住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那个瞬间,内森尼尔知道那个在科尼岛的海滩上急切地说“我跟你出去”的女孩儿还在。
他抓着她的手细细地亲吻她的手指,她缩了回去,似乎是有些害羞地说我去那边看看。
绿色的椅子是内森尼尔自己做的。那年的树自然早就不能用了,他又砍了新的树。每根木头都是他亲自锯亲自磨的,椅子上的每颗钉子也都是他一下又一下敲进去的,绿色的油漆更是他亲自挑选亲自刷了三遍。
新的木椅上没有铁皮,她疑惑地回头,眼睛里透着晶莹。
内森尼尔微微一笑,“我们还没死呢,而且总得留点活给丹尼干吧,反正椅子我是帮他打好了。”他说完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翘着唇角说,“嘿,宝贝你不会以为这把椅子我是为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做的吧?”
她朝他走过来,气势汹汹,说一点都不好笑。
她可能真的生气了,就那么走过了他面前。
他连忙去追她,想要去拉她的手。就在他快要拉住她的那一刻,她扑到了他的怀里,吻住了他的唇。他的惊愣可能有半秒,然后他托住她的后脖颈,含住了她的唇,舌尖不肯放过每一秒。她捧着他的脸,同样激烈地回吻他。她满脸泪水,在她怀里哆嗦着。
“我爱你,宝贝。你一直都知道的。”内森尼尔贴着她的嘴唇喃喃说出口,一点也不艰难。
她流了更多的泪,哭着让他闭嘴,继续疯狂地吻他。
内森尼尔艰难地离开她的唇,“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你也不知道啊,不是吗?”
她还是说:“闭嘴,劳伦斯,你这个该死的自大的愚蠢的……”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真正想说的是,永远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感觉不是很美妙吗?是的,是他妈也很煎熬、糟糕,但同样很美妙……”
她用嘴唇堵住他的唇,又哽咽着说,“带我回家,劳伦斯,带我回家。”
*
内森尼尔很紧张。
所有人都被赶出去了,包括丹尼。
他他妈的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脏快他妈的从他嘴里跳出来了。显然,她非常动情非常急切,在他亲吻她脖子的时候她的声音就难以控制的溢了出来,刺激着他鼓励着他。他想让这一切快一点,又想让时间十六倍慢速。他想做很多事,又渴望快速与她融为一体。他想重温那种节奏,那种激情,那种最快乐。他想爱她,疯狂的爱她。他知道她也如此。
他们有很多时间,直到明天破晓,直到她假期结束,直到丹尼蹒跚学步,直到丹尼把他们的名字刻在木椅上。
【喻子】
喻子醒来的时候,他依然紧搂着她的腰身。她以为劳伦斯也醒了,回过头发现他睡的正香。她喜欢他睡熟了还是扒住她不放。她在昏暗里看了他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再醒来,有根手指在她肚脐上画着圈。或许她就是被他这么逗弄醒的,以及某个贴着她的腰的坚硬物什。
到了下午,喻子才恍然自己快二十四小时没见着丹尼了,且饥肠辘辘。她可能真的是糟糕的母亲,就像劳伦斯是个糟糕的父亲一样。
“过去一年,他都跟你在一起,你吻他、抱他,给他喂奶。我什么都没有,现在该轮到我了。”劳伦斯马上宣称自己的权利。
虽然劳伦斯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但喻子知道他也担心丹尼的。她吻着他,嘲笑他,“你偷了不少丹尼的奶,别以为我不知道。”
“下次我想试试别的方式。”他也吻着她,异常认真地说。
喻子没有立刻理解他的意思,他说的并不无赖……她明白过来,意思还是很无赖的,她推开他,“那是母乳!”
劳伦斯眨了眨眼,“以后再聊这个,我们看看丹尼去。”
*
那天晚上,丹尼又叫了daddy和mommy,他似乎开始喜欢这两个词。或是他意识到这两个词会让他们很开心。总之,他知道他是他的daddy,她是他的mommy了。而且,此时此刻,daddy和mommy很相爱。
劳伦斯把丹尼放进摇篮,自信满满地跟喻子说,他要给丹尼讲个睡前故事。从劳伦斯的第一句法语说出口,喻子的眼泪就下来了。
“在遥远的山林里,住着一个小木匠。小木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他就是一个木匠……木匠只跟公主说过一句话:This is for you.”
他真的听过那个童话。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童话?”
“我很小的时候我的一个保姆讲给我听的。她是个加拿大女人……宝贝,你怎么哭了?难道我的故事那么悲伤吗?”
“你的保姆从哪儿听来的?”
“我也很好奇,因为这个故事很古怪,所以我印象极其深刻。我一开始以为是在某本童话书里,所以还在我父亲的书房里找了很久。后来艾薇……噢,她叫艾薇,她叫艾薇,我一直想不起她的名字,后来我问艾薇她从哪里看来的,艾薇告诉我,她多年前去伦敦旅行的时候,在一家快餐店的纸巾上看到的这个童话故事。她猜那家快餐店的老板可能是个有文学梦想的法国人,她/他把自己写的小故事、诗歌印在自己开的快餐店的纸巾上。但她说,可惜去快餐店用餐的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些有趣的故事和诗,她也是等餐时太无聊了才仔细看了看。她看完很喜欢,心潮澎湃,跟给她送餐的服务生聊了起来,她说那个服务生是个华裔男孩儿……有些荒谬,我一直想不起艾薇的名字,居然对这件事的细节记得这么清楚。”
喻子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全部。
多年以前,一个加拿大女孩儿去伦敦旅行,在一家快餐店里看到了木匠的童话,且邂逅了当时在快餐店打工的一个华裔男孩儿。过了一些年,加拿大女孩儿把这个童话带去了纽约,讲给了一个纽约男孩儿听。又过了一些年,那个在伦敦的华裔男孩儿把这个童话讲给了自己的女儿听。多年以后,听过这个童话的纽约男孩儿与同样听过这个童话的伦敦女孩儿在伦敦相遇了。阿丑文团队独家整理,所有版权归作者所有
那个童话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无视了宇宙间的所有不恒定,在刚才的那一刻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