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笑起来:“你看,我说过了,这一次,幸运之神站在你这边。”
安妮喉头一阵哽咽,那个幸运签语,原来是“她”送给她的。
安妮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微笑着站在那里,那么疲惫,那么遥远,又那么……孤独。那是她,另一个她……
可即便“她”就站在面前,安妮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她”。
“夏洛克……”安妮下意识去找他的手,“你抱抱‘她’,夏洛克,求你了,抱抱‘她’!”
但在夏洛克剔透沉重的凝视下,“安妮”却缓缓摇头。
他的眼睛还是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漂亮,如同一片清浅碧湖,倒映万千星辰。
“她”的手轻轻动了一下,想最后摸摸他的脸颊和头发,但最终还是忍住。
“没关系,夏洛克。也许你不相信,但我现在真的很高兴。因为留在我最后记忆中的,不再是你的死亡。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事。而且我知道,你会很幸福。”她平静而低柔的嗓音说,“现在这样很好。”
真的很好……
海面上的雨已经停了,天色完全黑下来,深浓的夜空中看不到月影,也没有一丝星光,如同一个巨大的时空黑洞。
安妮突然想起夏洛克他们从19世纪离开时的情景,那时候帮助他们的人是奇异博士,所有人排着队一个一个走进那个火花四溅的传送门。
现在想起来,那些事情,恍如隔世。
安妮再也想不到,三年后,终于有机会回家了,可是回去的人,是她,又不是她。
蓝色警亭的门在眼前慢慢闭合。这是一个无需告别的告别,因为“她”离开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几秒钟后,那个神奇的蓝色警亭的门突然又被人拉开,从里面探出一张笑脸。
“我只是问一下,” 神秘博士探着半个身子,笑意满满地看着安妮,“也许你们想搭顺风车去道个别?”
……
第72章
在安妮和夏洛克从19世纪返回伦敦两周后, 华生首先察觉到了夏洛克的异样。
当医生把心里的猜想告诉安妮时,她愣愣的站了很久都反应不过来。
华生医生看着她,思考了片刻, 然后说:“我想这并非一件坏事,你知道,在以前的案件中夏洛克只要兴奋起来就会太过冲动,他从来不避讳与罪犯正面冲突,这其中不乏一些穷凶极恶之徒。我时常为他的安全感到忧虑,现在这样也许……”
医生没有说完, 显然,他也为夏洛克的突然转变感到不适。
安妮点了点头,轻声说:“我要想一想。”
这几天安妮从学校回到贝克街时, 总是看到夏洛克穿着他的蓝色睡袍躺在客厅尽头的长沙发上, 有时拿着两张报纸, 有时干脆盯着天花板发呆。
如果不是华生医生的提醒,安妮确实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因为以前夏洛克也经常好几天不出门, 但那通常是没有让他感兴趣的案件时。
可是华生医生说,这些天不断有委托人上门,有几个案件连医生都看出夏洛克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但最后却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
甚至连带着案件上门求助的雷斯垂德探长都未能幸免。
夏洛克三天没有案件就能对着墙壁开枪,而这次,他却把所有案件都推开。
华生不禁感到疑惑, 但也不过片刻, 转瞬就想明白了。
安妮也是一样。
她知道夏洛克为什么这么做。
在安妮心里, 或者说,在所有认识夏洛克的人心里,夏洛克福尔摩斯这个名字更像一种符号,他天然的就跟所有离奇的案件联系在一起。
安妮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侦探这份职业产生动摇——虽然这对他来说,更多的是兴趣,而非职业。
安妮又想起华生说的那句话——或许,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
一路思考着,回到贝克街的公寓。
通常安妮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的时候,夏洛克就能分辨出来,但显然他今天被另外的事情分了神,直到她推开二楼客厅的门,侦探先生才瞬间回神。
那把委托人专用的木椅上正坐着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安妮进来之前,他正在和夏洛克交谈。
此时,福尔摩斯侦探突然从沙发上跳起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地将西装扣好,毫不留情地对他的委托人说:“出去!”
无辜的委托人看起来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福尔摩斯先生……”
夏洛克直接粗暴的打断:“无聊!完全不感兴趣!马上离开我的公寓!”
“可是福尔摩斯先生,你刚才还……”
夏洛克直接走过来赶人,然后“砰!”一声,将客厅门重重关上。
安妮站在客厅中央看了他一眼,福尔摩斯先生咳了一声,神情间居然有些可爱的心虚。
安妮笑了一声,慢慢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你想谈谈吗?”安妮轻声问他。
“什么?”夏洛克长长的睫毛垂落下来,瞥了她一眼,决定装傻。
安妮有点想笑,又有点心酸,看了他几秒钟,最后双手从他胳膊下面伸过去,轻轻抱住了他。
夏洛克抿了抿唇,抬起胳膊,也环住了她。
真好啊!脸颊能感觉到他真实的体温,耳朵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
这是她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她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这样,可是她从来不愿意他做任何妥协,哪怕是为她。
“别有那些愚蠢的念头,安妮。”夏洛克再次看穿她的心思,刚才还装傻拒绝交谈,现在却又忍不住开口。“我从来能够分清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我什么都没有放弃,只是在选择一样更贵重的东西。”
安妮停了几秒钟,然后说:“如果我足够诚实的话,夏洛克,我得说,你以前做的事情,确实让我很担心。”安妮说的很慢,却很坚定,“但是我并不想让你做出这种选择,因为对我来说,你能够开心和你的安全一样重要。你明白吗?”
夏洛克没有立刻回答。
他以前说,没有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能将他们分开。除了死亡。
可是夏洛克绝没有想到,安妮会那么不计后果的救他,哪怕是面对死亡都不放弃。
夏洛克从没害怕过死亡,甚至因为他偏爱刺激和冒险,还无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
可是现在他真的害怕了。
因为有一个人,把他的存在和生命看得太过重要。
虽然他依旧表情冷漠,言语傲慢,但另一个“安妮”的出现和“她”做的事情,对夏洛克的震动是天翻地覆的。
他之前觉得自己已经清楚感受过安妮对他浓烈的情感了,却原来,这些无法具象的情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剧烈的多。
安妮拥抱着他的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
“我只需要你答应我,你会尽量避免让自己涉险。当你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大脑用于破解那些难题时,我希望你在做任何决定之前,能分出两分精力来考虑你和约翰的安全。你能答应我吗,夏洛克?”
夏洛克闭上眼睛,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安妮靠在他胸口轻笑,又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
“福尔摩斯先生,这时候你应该做的是亲我一下,然后说,你答应。”
夏洛克把她拉开一些,双手捧住她的脸,真的听话的在她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照着说了一遍:“我答应。”
安妮一笑。
夏洛克柔软微凉的双唇又落下来,落到她微微勾起的唇角上,然后是脸颊,额头,鼻尖,眼睛……
一开始是非常纯洁柔和的轻吻,像是刚刚探出云头的晨曦,淡淡的温暖,但日光慢慢升至头顶,变成晃晃烈日,温暖的触碰变得热烈起来……
安妮的呼吸停顿了一下,但却没有阻止,这立刻让夏洛克受到鼓舞,灼热的呼吸烧着一般吹拂到她脸上……
……
这天晚上,安妮几乎快天亮时才得以获得睡眠时间,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夏洛克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嫁给我,安妮。”
安妮闭着眼睛,在黑暗中轻轻笑了一下。
“你失忆了吗,福尔摩斯先生?”她软软的呼吸就在他耳朵边,小声取笑他,“你已经求过婚了,而且我也答应了。”
“嗯,”夏洛克在黑暗中定定看着她:“我说,现在就嫁给我。马上。”
静了两秒钟,安妮睁开眼,睡意散尽。
床头昏黄的灯光照过来,他的瞳孔中像是燃着一簇小小火苗。
他们离得那么近,这让安妮几乎能看清他脸上每一个细微表情。他就侧躺在她身边,面对着她,乱蓬蓬的卷发扫到她的额头,目不转睛凝视她的目光异常专注,仿佛在等着一个最为至关重要的回答。
“现在?”安妮问。
“现在。”
“好。”安妮答应地毫无停顿。
两个人面对面躺着,都不再说话。安妮重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夏洛克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安妮。”低沉悦耳。
安妮答应了一声,没睁眼。
卧室内重新安静下来。
没过几分钟,夏洛克再次开口,又叫了一声:“安妮。”
安妮终于睁开眼睛,看到他根本没睡,正分外精神地眨着眼看她。白皙的脸颊压在枕头上,身后台灯在他脸上照出好看的光影。
安妮伸手把他散在额头上的头发拨开,露出他英俊的眉毛,细细手指在他眉骨上温柔地摸了摸。
福尔摩斯侦探乖乖躺着,像一只难得温顺的猫,任由主人抚摸。
“睡觉,夏洛克。”安妮轻声说。
夏洛克唇角终于缓缓缓缓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长长的手臂伸过来,把她抱进怀里,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
开心是什么?
开心就是,没有什么话说,但就想不停叫你的名字。
第73章
沈从文先生说, 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 并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
但也是在沈从文先生写给爱人的这封情书中,他同样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在上一世的时候, 安妮非常喜欢这位作家的文字。
如果在脆薄的生命中, 我们也幸运的遇到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爱上这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那最美的一句话,大概就是——
我们结婚吧。
不是以后, 不是当做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一样提前订好的哪一天,而是现在,马上,只要你开口, 我就立刻答应。
……
按照福尔摩斯侦探的想法, 他第二天就想拉着安妮找到一个教堂, 逮住一位神父, 为他们主持婚礼。
并不是仓促无礼,而是迫不及待。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仿佛一秒都不能久等。夏洛克甚至对数月前那个求婚时的自己极其疑惑不解——那时候他居然等了这么久, 而不是立刻拉着点头答应的安妮奔向教堂, 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但福尔摩斯侦探的兴奋很快被妈妈的一通电话浇熄了。
远在乡村的福尔摩斯夫人郑重表示, 夏洛克和安妮的婚礼,她和老福尔摩斯先生必须出席,否则夏洛克就再也别想回家过圣诞节了,但安妮可以。
上帝知道,在老福尔摩斯夫妇看来,这大概是他们有机会可以参加的唯一一场福尔摩斯家孩子的婚礼,无论如何不能错过。——对于福尔摩斯家另一位成员,两位老人直接忽略了。
被妈妈教训了一顿的夏洛克愤而挂断电话,然后马上打给某位大英政府。
“你居然向妈咪告状,麦考夫。你的年龄是和体重成反比的吗?”
手机另一端的大英政府不慌不忙地回答道:“你应该感谢我,亲爱的弟弟,不然你可以试试瞒着妈咪自己去结婚,她一定会每个圣诞节把这件事拿到餐桌上抱怨,直到你宁愿失去自己的听力。”
夏洛克停了一下,不得不在心里承认,麦考夫说的很对。
大英政府先生立刻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对着听筒轻轻笑了一声,“you are wele。”说不出的志得意满。
福尔摩斯侦探哼了一声,冷冷说:“我没有邀请你,你千万别来……”
路过的安妮直接从他手上把手机抽走,笑着对另一边的大英政府说:“你别理他,麦考夫,你知道他一定希望你能来……”
……
“是的,你知道我和夏洛克的朋友都不算多,但有你们到场就够了……”安妮边聊边慢慢走开。
……
“……蜜月的地点还没有决定,你有什么推荐吗?不过我担心度蜜月对夏洛克来说也许是酷刑。”
……
“好,谢谢。”
夏洛克就眼睁睁看着,麦考夫和安妮毫无营养的聊了十分钟。对别人来说,十分钟也许不算什么,但对他日理万机的兄长来说,十分钟都足够改变整个欧盟或北约的局势了。
福尔摩斯侦探突然对他以后在家里的地位,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不管怎么说,夏洛克和安妮突然决定结婚,让所有人都非常意外,也非常惊喜。
玛丽还有一个月生产,却挺着大肚子,坚定表示要陪安妮去挑选婚纱。
安妮赶紧拉住这位坚强果决的退役特工,告诉她,婚纱已经买好了。
安妮带玛丽去看,在楼下画室的画架旁边,正静静挂着一袭白色婚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