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一直沉默着,好在他一贯如此,即便不想说话,旁人也无法察觉到异样,他挑了眉,道:“父亲身边是该添个人了,以我看,通州王氏不错。父亲不好意思,不如让祖母着手。”
哎呀!
老四竟然说这话了!
太机智!
老大和老二盯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了几眼,二人不做声就表示默许了。
老四一般不开口,一开口便是金言。
*
次日,赵凌去赵老太君的葵阁请安。
葵阁坐落在侯府后山上,老太君喜欢礼佛,为此还特意修葺了一座小佛堂。
赵老太君近日气色甚好,屋内还摆放着一大青瓷缸去年的存冰,见赵凌沉着脸过来,她又想起了宝贝孙子说的话。
侯爷身边缺人了!
也是!算起来赵凌已经当了多年的鳏夫,哪个世家家主像他这样素的?放眼京城就没有不纳妾的,他倒好,连个妻都无。
赵老太君也不是寻常人,当年还跟着老侯爷去过边陲,说话做事都是一刀切。既然儿子想女人了,她这个当娘的肯定要操持着。
吃了一盅茶,赵老太君开始直入正题,她让婆子递了一本画册过来,道:“子恒啊,你这些年鲜少回府,这阵子正好趁着你在家中,不如再续弦一次?”子恒是赵凌的字。
这画册上都是等门户对的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定北侯要娶续弦,多少深闺小姐挤破了脑袋也想踏足侯府大门。
画册并非刚做出来的,但府上三位公子有的是手段,一夜之间弄了一份相看册子过来并不稀奇。
今晨,三兄弟过来时,还特意提醒了赵老太君一句,说是父亲脸皮薄,这种事还得祖母多番提醒。
难得做儿子的这般孝顺赵凌,赵老太君也颇为欣慰。
这厢,赵老太君将画册翻开,赵凌无法避让的看见了画中人,他这人许是脸盲,对女子的相貌没有太多的在意,可画册上那张陌生的面孔竟浮现出了王氏的脸,他似乎又看见她独自落泪的样子,赵凌这一晃神,赵老太君已经连续翻开了几页,但每一张画册上面都是小妇人的脸,赵凌懵了。
却在下一刻定睛时,看见的又是陌生女子。
赵凌口中嚼着饭,人却是心不在焉。
他猜,这大约是着了魔障了。
“子恒?”赵老太君唤了一声,果然如三个孙儿所言,侯爷近日着实古怪。
赵凌拒绝了相看,道:“母亲,我都这个岁数了,总不能娶一个姑娘家回来!我寻常不在府上,就算要娶续弦,也得找个能照顾您老人家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姑娘家?
那总不能娶妇人家?
赵老太君没有挑破,只道:“皇上体恤你,让你在府上安心养伤,续弦的事,你且好生想想。”
赵凌也很犹豫,王氏还没和离,他又跟她不熟悉,他这样的人岂会为了一个女子就乱了三纲五常?
这厢,兄弟三人练完剑从校场上下来,赵夔有一事不解,问道:“老四,父亲看上的是通州王氏,你因何弄了一份无关紧要的画册给父亲过目?”
赵慎光着上身,汗珠子顺着脖颈一路滑倒精韧结实的腹部,处处彰显张力,又无赘处,堪若老天精雕细琢而成,未及他开口,老二赵翼道:“父亲那样的人,你若不给他一点助力,他自己不会开窍。”
赵夔朗声大笑了起来,“老四也盼着有继母呢!”竟这般积极撮合。
赵慎舀了一瓢清水随意淋在了身上,依旧未作他言,只是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唇角微微一动。
这个时候城中已经宵禁,若非这男子身份特殊,乃定北侯府的谋士,他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侯府的。
府门外重兵把守,这几日格外森严。
京城中出了名的三位浊世佳公子,此时正坐在堂屋内等着消息。
待谋士一进门,世子爷赵夔先道:“怎么样了?找到了侯爷了么?”他声线平缓,似乎并不担心定北侯的安危。
谋士对府上的三位公子皆是毕恭毕敬,侯爷多年未娶,这三位公子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俱可独当一面了,但依旧都是侯爷最疼爱的儿子们。
谋士抱拳道:“回世子爷,侯爷此番押运官银,路遇劫匪,好在侯爷留下了暗号,让我等寻到了官银所在,劫匪非死即伤,只是………侯爷却是下落不明!”
按着顺序,现在轮到二公子赵翼开口了,赵翼是个异常心善的主儿,凡事都往好的一面去想,但也是谋略过人,被誉为定北侯府的诸葛,他同样神色淡定,似乎也不认为定北侯会出事,他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父亲一向慎重,他既然能够将官银安排妥当,那自是性命无忧。那一带靠着通州颇近,父亲与随从失散,肯定会想方设法回京,那么从通州至京城的官道是他必经之路。”
此刻,轮到少言寡语的赵慎了,赵慎一向不爱赘言,每次说话都是直击要点,道:“大哥留京应对朝堂之事,我与二哥明日一早启程赶赴通州寻人。只要官银尚在,即便有人想对付侯府,也暂时拿不出借口。”
站在厅堂中的谋士听了三位公子之言,他怔然未动,好像已经没他什么事了。
赵夔对此做了总结,道:“好,就这么办!老二老四先找到父亲要紧,至于劫匪之事,且由我去细查,这件事暂不可外泄,你二人抓紧时机。”
兄弟三人一贯很有默契,做事水到渠成,雷厉风行,无半分拖延。
老二赵翼应了一声:“嗯。”
老四赵慎没说话,那便是无任何异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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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王氏等人从客栈出发,继续赶路。
芳婆瞧着原本肥嘟嘟的良哥儿也消瘦了一圈,不由得又是一番心酸。现下虽是离开了肖府那块是非之地,但今后的日子未必就能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