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马有毒!——昆山玉
时间:2018-09-22 09:45:51

  别看江月儿没跟严小二算帐,可不代表她忘了这家伙跟顾大坏蛋串通好了来骗她的事呢!只是目前用得着他,且忍了:“你不是说大英雄没儿子不好吗?”
  严小二摸了摸下巴,是真心发愁:“那是自然!哎,你说我楼叔这么好一人……”
  江月儿站起来,拍拍纱裤上的灰,出了水台。
  水台剩下几个人莫名其妙地对视几眼,严小二撵上她问:“月妞儿,你去哪?”训练还没结束哪。
  江月儿自然不会告诉他:“跟你没关系。”
  严小二哼一声:“不问就不问。”
  江月儿说话做事一向坦坦荡荡,还没谁见过她有过什么秘密的样子。几人都有些好奇了,严二郎悄悄一招手,他们都很有默契地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坠在她身后。
  江月儿也不管他们,还推拒了丫鬟们的帮忙,自己撑开一柄油纸伞吭哧吭哧扛上肩,穿廊过桥地走了足有小半刻钟,才汗如雨下地在外院一间厢房门外停下来。
  “你来找楼管家?”严二郎问着话,从她身边越过,喊了声“楼管家你在家吗”,伸了手要敲门。
  “二少爷找我爹是有什么事吗?”一个人从里推开了门。
  那人穿一身皂衣,身材魁伟,面目倒是寻常,一双细眼半睁不睁,抱臂将几个孩子一一扫过。
  那人目光落在江月儿身上,她只觉汗毛一颤,像只受惊的小猫一般不自觉地抖了抖身子。
  “楼叔,不是我找你,是她找你。”严二郎自觉猜到了江月儿的来意,笑嘻嘻将她一指。
  那楼叔细目中的一点亮光便投到了江月儿身上。
  江月儿心猛地跳了一下,想好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偏那严二郎还没眼色地催她:“月妞儿,你大老远地跑来,不就是想看看楼叔吗?怎么现在不说话了?”
  江月儿脸涨得通红:她怎么知道她为什么说不出话了?明明这个人长得也不可怕啊!为什么她就是觉得喘不过来气呢?
  楼旷将她的神色收入眼中,小丫头,感觉倒敏锐,严大放心把儿子交给她,看来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他轻轻一笑让开了路:“几位少爷小姐进来坐吧。”
  他嘴里喊着“少爷小姐”,神态却没有一点卑微,还大马金刀走在众人前面进了屋。
  还是严大郎说了句:“楼叔你都当官了,往后别再叫我们少爷小姐啦。”楼旷笑了笑,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想到自己的来意,江月儿给自己鼓了鼓劲,跟着几个人一起进了屋。
  楼管家的房间江月儿先前来过几回,不需要楼旷招呼,几个孩子自己找了位置坐。楼旷取来桌上的大茶壶给每人倒了茶,面上挂了笑意看江月儿:“江小姐这是来看我的稀奇了?”
  江月儿本来没那么紧张了,被他一吓,登时又张口结舌起来。
  严二郎这时也看了出来,点着她哈哈直笑:“月妞儿你是不是怕我楼叔啊哈哈哈哈?!”
  我怕他?!
  江月儿可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刚刚的反应是害怕,她就是,就是——
  “楼大人,您是不是教过严城用锁鳞阵来对付我和我姐姐?”从始至终没有说话的杜衍突然开口问道。
  严二郎惊道:“你怎么知道锁鳞阵的?”一下就间接承认了。
  楼旷的目光在杜衍身上多留了片刻:锁鳞阵可不是什么知名的阵法,这孩子打哪知道的?
  杜衍腼腆地低下头:“我就是偶然在阿叔的书上看过,说军中有这一阵法,恰恰楼叔是军营中人,就想同您印证一番。”
  楼旷没想到在杨柳县这样一个小地方,还有小少年看出了点门道,:“除了锁鳞阵,你还看出什么了?”
  “他们的步法有点特殊,原本锁鳞阵是大阵,但他们的步法看似简单地在绕圈子,可是轻灵有自己的节奏,似乎可以用这种步法来简化布阵。”杜衍凭自己的直觉,这样推测道。
  楼旷身体前倾了一下:“还有没有?”这个孩子的眼力也很不错啊!小小年纪,真是难得!
  “还有?”杜衍犹豫了一下:“还有,他们十分喜爱啸叫,每每总会令我姐姐分神,这也是楼叔教的?”
  楼旷看向杜衍的目光充满了赞叹:博闻强识,体察入微,分析得一丝不差,这个孩子,可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他顿时起了考校之心:“看你的样子,是进学了?学到哪了?”
  提及学业,杜衍急忙垂手站起来:“回楼叔的话,还不曾。只是在家胡乱识几个字罢了。”
  楼旷惊讶道:“只识了几个字?那你的锁鳞阵——”
  “锁鳞阵是……”
  慢慢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对答的声音。
  严氏兄弟暂且不提,江月儿的眼睛越听越亮:楼叔跟顾大坏蛋这样合得来,那——
  作者有话要说:
  起个绝早终于写完了,等我睡个回笼觉,就不一一跟大家说谢谢了
 
 
第24章 
  楼旷一直将几个孩子留到巳末。
  准确地说,是他跟杜衍说话直说到了巳末。
  一开始还是他在考校杜衍,后来变成了杜衍向楼旷请教问题。同行的其他三个,严家兄弟根本插不进话,江月儿觉得他们的问题又无聊又听不懂,索性还睡了一小觉。
  后来还是楼管家回房,说了声“老井的船等在门外”,才使这场谈话结束。
  回味着这场谈话,杜衍忍不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楼大人虽是武官,竟也看过不少书。而且他又是自北关而来,只这一路风物,就有许多可说之处。总之,与他交谈这一回,自己见识也是长进不少。
  “你很喜欢楼叔?”走在前面的江月儿突然停下来转向他。
  杜衍又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你在跟我说话?!”
  江月儿绷着小脸,只是重复了一遍:“你跟我说,是不是?”
  杜衍说实话,他有点受宠若惊了:“他是个好人。”
  江月儿点点头:“那你喜欢跟他在一起了?” 她一边问,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他,仿佛这个问题对她很重要。
  那种久违的怪异感再次涌上了心头,杜衍不答反问:“我喜不喜欢和楼叔在一起,为什么你这么在乎?”
  江月儿竟有些忐忑,想想这些事早晚他也该知道,定了定心,问道:“你觉得你做楼叔的儿子怎么样?”
  杜衍脸刷地沉了下来,声音奇寒如冰:“你想赶我走?”
  江月儿真心觉得这主意不错,她先时忍了这样久没告诉阿爹阿娘,除了怕再被关起来之外,还怕万一她说出来后,他没有了去处,会再次落到先前那样的境地,才别扭为难了这么久。
  说到底,她只是怕杜衍会害到他们家,对他本人,她非但没有那么大的意见,反而,当她做出那个决定后,心里其实还难过了好些天。
  顾大坏蛋……呃,阿敬他性子又好,又肯帮她做针线,还肯陪她玩,她从来没遇到过一个对她那样耐心的男娃,她怎么可能舍得撵他走?
  江月儿赶忙道:“不是,我不是想赶你走。”
  “那你想干嘛?”杜衍一双黑眼紧紧盯着他,里面像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黑浪。
  “我,我——”江月儿为难极了:她答应过阿爹阿娘,不能说的!
  杜衍重重地喷出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严家大门。
  江月儿急忙追上去解释道:“阿敬,你别生气呀,我真的不是想赶你走。你给楼叔当儿子了,我们也能在一处玩,当好——”
  杜衍一脚踹向拴船桩的铁链子!
  铁链子“哗啦”打在地上,激起大片灰尘,江月儿噤若寒蝉。
  白婆迎上来直跌足:“哎哟,祖宗们,这又是怎么了?”
  江家人很快就体会到了惹月丫儿生气和惹衍哥儿生气有什么不同。
  江月儿生了气也是小孩子似的胡闹,大人们苦恼的同时,笑话两句,看看热闹,也算种别样的乐趣。
  但杜衍若是生气了,他……他倒也不是“我不高兴,大家都别想痛快”的性子,只不过,他抿着嘴,视线不与众人交接,便是吃饭喝水都透着股“闲人勿近”的气势,无论如何也无法使人忽视。
  甚至是看他沉默着埋头扒饭的样子都替他难受,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江家两个大人自然也要问问情况,可杜衍的嘴比江月儿还紧,可想而知,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白婆早在回家时就说了,杜衍是跟江月儿吵架时发的脾气。
  想到他平时的好性子,众人看江月儿时,不觉带上了两分谴责。
  平常欢笑声不断的江家小院里,气氛也无端紧张了许多。
  尤其吃完饭两人在书房独自学习时,江月儿连呼吸都不敢放重一点,她一整个下午无心做针线,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杜衍的脸色……忽然感觉到自己现在的情形同前些日子的阿敬,似乎倒了个个儿……
  说来阿敬其实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最多就在自己试图跟他解释时当耳旁风,实在不耐烦听了再把阿青叫进来,让阿青监督自己做针线罢了。
  江月儿敏锐地意识到,阿敬明明跟平常一样,平静地站在窗前练了一下午的字,除了最开始的愤怒,他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变,但还是有些不一样了,仿佛有什么东西似乎在这个身形单薄的男孩子身体里生长着,酝酿着,改变着……
  晚上躺在床上,江月儿不安地翻了好几个身,终于决定把这件事搁置一段时间再说。
  但还没等她找到时间同阿敬再好好说一次话,就被阿敬抢先敲了一闷棍。
  因为阿敬的反常,江月儿这两天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因此,他一在严家消失超过一炷香时间,她立刻就不安了:“严二哥,阿敬去都去茅房好久了,你跟我一道去看看吧。”
  严小二是个挺好哄的家伙,江月儿一声“严二哥”就哄得他顶着大太阳走出去,还撇嘴道:“去茅房怎么了?你难道以为他去个茅房就会丢吗?”
  然而,片刻之后,严小二惊慌失措地跑了回来:“茅房里没人,阿敬不见了!”
  今天陪两个孩子到严家的人是阿青,她大吃一惊:“衍小郎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几天来隐隐压住的不安立刻落到了实处,江月儿当即跳起来:“不好了!阿敬他跑了!”
  严大郎一把拉住她:“急什么,你们家对他这么好,他没事跑什么跑?说不定阿敬偷偷躲在宅子哪玩呢?”
  他的话很有说服力,严家的仆人们听着严大郎的话,当即转了方向:“大少爷,您觉得杜少爷可能会在哪?”
  可江月儿干了什么事她心里有数,而且,她就是有一种预感,杜衍这几天不声不响的,一定是在计划这件事!他连到了人贩子手里都敢跑,何况是他们家?!
  江月儿急得说不清话,干脆挣开严大郎的手向门口跑去:“我就是知道!”
  严大郎一下没拦住,只好在后头高声叫:“拨几个人跟着江小姐,其他人随我来!”
  江月儿一口气跑到码头,然而码头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抹了把汗,听阿青庆幸地笑:“这里没船,月姐儿,这回放心吧,衍小郎肯定没走呢。咱——哎!你还跑什么呀!”
  江月儿沿着河沿,追着数米外那艘小舟:别看船板上只有一个艄公,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船舱里一定坐着阿敬!
  “阿敬!停下来!”眼看那船越开越远,转个角就要消失在河道的这一头,江月儿实在跑不动,急得哭得了起来。
  她的身边,一个领头的护卫对身边人使个眼色追了上去。
  江月儿却伤心得没空注意身边人的动静,她呜呜哭泣着对那远去的渡船道歉:“阿敬,我错了,你别走!别走呀!”
  阿青手足无措:“月姐儿,你别太着急,衍小郎不是随随便便一走了之的人。你……”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尽管她说不清她在后悔什么。可是,她就是晓得,若是阿敬这一次一去不回头,她恐怕真的会内疚一辈子!
  她还太小,不懂一辈子的意思,可现在,她真切地感受到了看着渡船远去时,那样深切的恐惧与后悔,仿佛只有用一辈子才可以遗忘。
  江月儿闭上眼,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气。
  “为什么要来追我?我走了?不是正合你意吗?”熟悉的声音在耳衅响起。
  却是阿青手上挽着个小包袱,正站在她面前。
  “衍小郎,你真在那船上?你为什么要走啊?”阿青后知后觉地叫了出来。
  “我想吃酥油泡螺,姐姐骂我贪吃鬼。”杜衍这样说道。
  阿青向来是个不过脑子的,他一说就信了,呵呵一笑:“不就是酥油泡螺吗?也值当你偷偷跑,”她望望街对面,跟领头的护卫嘱咐一声,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给你们买些来吃。”
  江月儿委屈道:“我什么时——”
  冷不丁杜衍凑近她:“你不是想我走吗?我走了不是很趁你意?”
  江月儿拖着哭腔抱住他:“我真不是要赶你走!你不许跑。”
  “我有爹有娘,反正我不给别人做儿子。”他冷冷道。
  “不做了不做了。”江月儿被吓得不轻,可不敢再随便刺激他了。
  顿了顿,他又道:“你也是自讨苦吃,这样讨厌我,为什么不放我走?”
  江月儿有苦说不出:“我,我真的不讨——”
  “那是为什么?”
  她咬了咬嘴唇,心中天人交战。
  杜衍的声音又冷了:“不说算了。我回去就跟阿叔说,让他把我送到善养堂去也好,省得你见了我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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