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马有毒!——昆山玉
时间:2018-09-22 09:45:51

  中年男子眼前一亮:“今年松江需要棉花?”话一说完,惊觉自己声音太大,压低了些:“小姑娘,你还有什么消息,可以一并与我说说。”
  类似这些商业机密的事同行不会说,中年男子是从外地转达州准备去松江,没想到从江月儿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他家乡正是棉花产地,今年棉花大丰收,他以前的客户都吃不下这么些,只带了一些准备去松江碰碰运气。
  得到江月儿的消息,他完全可以马上派人去家乡加运几十车棉花到松江去卖,能节省好几天的时间。
  商情如火,等不得啊!
  “这……”江月儿为难地看着他:“可是,大叔,我得卖东西啊。”
  中年男子道:“你这点纸墨算什么?若是你再说些有用的,我重重有赏。”说完,示意从人给了她一小块银子。
  只要是银子,再少也比三文钱多啊!
  江月儿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大客户,把纸张给了一部分,让荷香去卖,跟他把自己那两天逛街时得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中年男子极是大方,又打赏了江月儿两块银子,心满意足地走了。
  江月儿摸着银子,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开门红,这三块银子加起来起码有半两,今天一天的饭钱药钱和房钱全解决了!
  车马行人本来就多,中年男子跟江月儿的交集很多人都看在眼里,包括她得的三块银子在内,再想想中年男人离开时那满意的神色,有人便问了:“小姑娘,刚刚那人问你什么了?”
  江月儿却摇摇头道:“不好意思了,大哥,那位客人问了我一些松江府的商情,专门给了我封口费不许我说的。不过,这份价目你可以买来看看,我保证上面没有一句假的。”
  江月儿这样一说,其他人反而是更好奇了,有人就道:“小姑娘,那人是个外地人,反正他也走了,你不如告诉我们吧。要是有用的话,我给你十文钱一条。”
  江月儿仍然摇头:“不成的,大哥。做人要有信义,我答应过人家不能说,我就真的不能说。不如大哥你问点别的吧,我要是知道的话,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人没想到给钱江月儿也不说,反而还来了劲头:“什么做人有信义啊?你是不是嫌我给你十文少了?那我翻一倍,二十文钱,你说不说?”
  江月儿知道这世上一向有这样仗着有两个闲钱就爱起哄的闲人,只是笑眯眯地,也不与他歪缠,接着叫卖道:“走一走来看一看哪,治蛇毒治脚腕子,买一张方子出行无忧,买一份价目可知千里哟,大哥大叔们,商机稍纵即逝啊……”
  她叫着叫着,居然还改了词儿。
  有听见她头一回叫卖的行人们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有人就道:“这小姑娘品性还真不错。说不定她手里那东西还真是真的,我们要不要去买一份?”
  “买啊,才三文钱,干嘛不买?再说了,我们也问过一两样东西的价,她若是诳骗我们,我们完全可以找她理论退钱嘛。”
  …………
  无心栽花,江月儿没想到她跟那撮弄她泄密的闲汉对话一番,反而为她的人品作了背书。
  中年男子之后,有不少人都来问她买了价目表。
  还有不差钱的把她手里的十一份方子全买光了。
  更有头脑灵活的,将江月儿叫到一边,问她最近松江府各种东西的行市和消息,江月儿知道的就告诉给他们,不知道的直接说不知道,反而更让人觉得她心直口快,有一说一。因此,每个人离开时都心满意足,并另付了一份封口费给她。
  因此,不到中午,江月儿手里的方子都卖光了不说,还另得了三两多银子的消息费。
  荷香捧着这些钱都傻了:“小姐,你可太能干了!我们现在是回客栈吗?”
  “先不回。”江月儿想起早上杜衍跟她说的话,道:“你昨天去的那家会馆在哪?带我去看看。”
  “不远,转过这两条街口就到了。”荷香说了一句,“咦”了一声:“小姐,那个就是昨天买我东西的客人。”
  因为赚了不少钱,荷香都少有地活泼起来,跑上去跟那人打了声招呼:“这位相公,您还记得我吗?昨天您买了我的方子,还夸我点子不错的?”
  那人手上抱着一大摞纸张,看见荷香,他吓了一跳,手一抖,几张纸便掉到了地上。
  他神情一变,赶紧去捡。
  被江月儿抢先一步,她将几张纸递出去,眼睛往纸上瞟了一眼,顿时神情一变,往下翻了几张:“这是我们的方子?你给印了?”
  这一大张纸上密密麻麻地印着的,全是他们昨天辛苦抄录的十一个方子和各种消息!
  这些方子被人缩小了字体,印了一大摞,江月儿便是再蠢,也想到了:“你偷我们的主意去卖!”
  那人原本还有些慌张,如今被江月儿戳穿,索性镇定下来:“什么叫‘偷’?这主意你能卖,我就不能卖了吗?我昨天花了三十二文钱买来的,可不是偷的!你们给我让开!”
  江月儿三两把撕了手上的纸:“三十二文钱就想买我们辛苦想出来的点子,没门!”
  荷香也从两人的对话中知道了始末,气得发抖:“你这个人看着穿得也好,为什么要跟我们抢财路?”
  那人心疼地看着被撕成碎片的纸,脸上阵青阵白:“我呸,什么抢你们的财路?这财路我发现了,我凭什么不能赚?两个小丫头片子,霸道什么?让开!”
  江月儿握紧了拳头,那人喝了几声,不见她们让开,竟举起了手:“让不让开——唉哟!小丫头片子,给我回来!”他被猛然袭击了一下,疼得弯下了腰。
  江月儿拉着荷香狂奔了两条街,没听见那人追来的声音,才停下来两个人猛喘气。
  “怎么办小姐?都怪我不好,我怎么就没发现,那个人心思这么恶毒,竟然想抢我们的方子?昨天还这么高兴,简直傻透了。”还没喘匀气,荷香就哭了起来。
  江月儿心里恼火极了,还不得不安慰她:“这种事只要认识字就能做,是难免的,肯定会有人跟我们抢生意。”
  “可是……”荷香心里难受极了:“我咽不下这口气,这个人凭什么呀。点子是小姐辛苦想的,还天天熬夜,吃这么大苦,凭什么被白占了功劳?”
  身边有个更生气的人,江月儿反而没那么生气了:“那也是没办法。你没看见,那人把我们的点子都印上一张纸,肯定他会卖得比我们更便宜,我们卖不过他的。”
  “那就这么算了吗?”
  江月儿叹口气,又想起杜衍的嘱咐,道:“先回去再说吧。”什么事都被那家伙料中了,他肯定又要得意地尾巴翘上天了。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到看见路边香喷喷的酱肉包子时,那些“抢生意”“以后的生计”这些烦心事当即被她抛到了脑后,她欢快地带着荷香抢了十五个大包子,一人抱两袋子,还兴高采烈的安慰荷香:“今天阿敬不在,他管不着我花钱,我们多买几个肉包子回去,好好吃一顿,包管你什么都忘了。”
  荷香:“……”怕也只有小姐一个人吃得下去吧。
  是不是只有江月儿一个人吃得下包子,这事别人不得而知。
  只说回去后,杜衍竟没责怪她,也没讽刺她,还道:“这怪不得你们。达州城读书人多,可以印书的铺子也多,我要是早点想到这个,昨天就不会让你抄大半天,直接到书铺里印他几百份,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江月儿吃完了包子,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道:“那你想岔了,你不是说了吗?只要有人想赚这笔钱,就会跟我们抢生意,我们就是早印出来,他们要跟我们打擂台,我们哪打得过他们?”
  杜衍露出点笑意:“总算想通了。那我们就这么算了?”
  “怎么能这么算了?”吃饱了不代表忘记了仇恨,江月儿一拍桌子:“墨生,你明天去那会馆打听打听,看看那人是谁啊?敢抢我生意?”
  杜衍有点紧张:“你不会还想干点什么吧?”
  江月儿一鼓嘴:“你别管。”
  杜衍直瞪瞪地看着她,道:“不管是吧?那把等会儿的药也倒了。”
  江月儿瞪眼:“那是给你治病的,不许倒!”
  杜衍哼道:“你别管。”
  江月儿:“……”她瞪了半晌,只好投降,让杜衍附耳过来,与他小声说了几句,最后得意问他:“你说,我想得好不好?”
  杜衍:“……好。”这么奇特的主意,怕也只有这丫头想得到了吧?
  两个孩子在达州鸡飞狗跳地过了一天,松江城的杜家晚上也鸡飞狗跳起来。
  “我想,月丫儿或许是跟阿敬寻他亲爹去了。”江栋坐在堂屋里,缓缓吐出了这四个在杜家快要成为禁忌的字。
  他们前一天下午到的松江,第二早上妻子亲自去了兰家庄拜访。
  兰夫人知道他们夫妻寻子心切,因此,尽可能地回忆着他们之间的对话,希望提供些帮助。
  因此,她说过的有关顾敏悟的话就瞒不住了。
  “寻他亲爹?”杜氏难过极了:“我们对阿敬不好吗?为什么一听到他亲爹的消息,连告诉都不告诉我一声,两个孩子就跑了?”
  “这也是我的猜测,你别急啊。”江栋道:“而且,我怀疑,他们可能还知道了我就是阿是山人。”
  阿是山人……
  杜氏的抽泣声一顿:“对……我差点忘了。月丫儿这坏丫头还找兰夫人借了你的画,你从小教了她这么多回,她肯定认出你来了!”
  “不错。兰夫人一说她借了画,我就叫莲香把她借的画找出来,其他四幅都在,独独少了那幅阿是山人的画。这些年我们都不说,可家里谁不是成天提着心,就怕月丫儿的那个梦成了真。你说……”江栋轻声道:“他们,会不会猜出了什么?”
  这个猜测太吓人了。
  杜氏的呼吸声都顿住了:“不,不会吧……若是他们猜出了什么,为什么不来问问你我?”
  “问过的,你忘了,他们小时候问过那么多回,为什么我们一家人会被抓住?可我们说过吗?”江栋长叹一声:“这也怪我。我总觉得,孩子不愿意说的事不要勉强,从小到大,他们不想说的事,我从来没逼过他们。谁知道,他们心里埋了这么些事呢?而且,这种事,便是问了,是你会说,还是我会说?我们不想让家里的事影响了孩子,可没想到,我们什么都不说,这样叫他们更觉得不安全了。”
  杜氏哭了出来:“那现在怎么办?”
  江栋将杜氏揽入怀中,道:“我想,兰夫人说出顾家的事必不是偶然。他们现在应该是去找顾家人去了,顺便,查一查阿是山人。要么他们往京城去——”
  杜氏脸色一白:“……不能让他们去京城!”
  江栋安慰道:“这个可能性不大。达州不是去京城的方向,我在京城的时候,恍惚听说顾家祖籍梅州,说不定,他们是去了梅州。”
  “那我们也去梅州!”杜氏猛地坐起来。
  江栋赶紧道:“你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而且,即使我们猜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又怎样?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路线,谁知道,”江栋顿了顿,艰难道:“谁知道他们会不会顺利到梅州?”
  杜氏身子猛地一颤,忍住心底巨大的恐惧,听江栋道:“所以,我明天准备找匹快马先去达州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的消息,到时候再决定怎么走。”
  丈夫要骑快马的话,她硬要跟上就只能当拖累了……杜氏冷静下来,问道:“那你只准备一个人去吗?要不让王叔——”
  江栋挥了下手,打断她的话,道:“我今天去见了柏哥儿,那孩子憔悴得不像话,我说了要去找两个孩子,他马上表示,他一定要跟着去,而且他还给我介绍了两个人,到时候我们一起上路。骑快马的话,五天就到了。”
  杜氏在心底计较片刻:严小二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品行上不须担忧。而且他跟着他爹走南闯北,骑马肯定不在话下。有他跟着丈夫,倒也不错。
  因此,她道:“那我明日早些起来,为你们准备些干粮。”
  江月儿还不知道她爹跟她的另一个竹马马上就要赶到达州,跟杜衍商量好后,她硬把他劝回房睡觉,自己到自己的房间又挥毫了大半夜。
  第二天一早,墨生就出了门,他们吃完早饭,他就把那人的消息打听了来:“问好了,那人叫周全安,是泯州的一个书商,这次来达州是准备办分店的。”
  “难怪他有时间跟我们打擂台,”江月儿思索片刻:“你打听到他新店在哪了吗?”
  见墨生点头,她脸一板:“我们走!”
  杜衍赶紧撵在后面说了句:“你别弄得太过火,记得见好就收!”
  江月儿头也没回,给了他一个放心的手势。
  哪里放心得下啊……
  杜衍愁得在屋里直打转:这丫头没了辖制的人,越发要没边地疯了。要是阿婶在就好了,阿婶一瞪眼,包管她什么都不敢乱来了……
  这时候叫杜衍想念的“阿婶”正送江栋上马,叮嘱他几声,看严小二站在一旁闷不吭声地,两只眼睛通红通红,乍一看上去,好像还闪着小火花,不免要安抚他几句:“小二啊,你也别太着急了。这次阿婶知道都不怪你,就怪月丫儿那丫头心太野,说跑就跑了——”
  “阿婶,谁说这事怪月妹妹了?”严小二直眉楞眼地道:“明明是杜燕子那娘娘腔憋着闷坏,早早计划着好跑路,月妹妹是被他连累的。”
  杜氏:“……小二,我知道你跟月丫儿感情好,可你说这事是阿敬挑唆的,这——这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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