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马有毒!——昆山玉
时间:2018-09-22 09:45:51

  这是二十多年前曾经帮他逃离梁王府的好友,并且从他后来的分析来看, 他没有泄露过自己的行踪。他们自小相识, 对他的人品, 江栋完全可以信任。
  见祁珏面露疑惑, 他问道:“你是不是预备出版一本叫《谐趣画》的书?”
  祁珏点头:“不错,这画跟你有什么渊源不成?”
  江栋摇摇头:“不是画, 是画师。”微微一顿, “给你当画师的小姑娘,她是我的女儿。”
  祁珏果然吓一跳,惊笑道:“江小姐是你的女儿?她可跟你一点也不像。”
  江栋望向城门的方向,神色焦急,道:“我听说, 她跟着你的商队去了金州, 你可知道他们的行进方向?”
  祁珏问道:“怎么?她出远门你没同意?”
  接受到江栋“你莫不是个智障”的眼神, 祁珏才惊觉自己问错了话:哪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家里会同意她独自出远门?
  也是这个眼神,拉近了祁珏同江栋隔了二十多年的陌生感,他凑近江栋, 神色间颇有些好笑:“江东来啊江东来,想不到你也有今天。你这副神态要是让当年认识你的人看到了,估计会以为你是不是换了个人吧?”
  对这个家伙,江栋就不用像对岳父那样毕恭毕敬,小心翼翼了,江栋冷着脸道:“你可以再多叫几声‘江东来’,让全城人都知道江东来在这。”
  “这里是达州,谁认识你个消失了二十多年的人?何况人家认识的是‘阿是山人’,又不是江东来。”祁珏嘀咕一声,声音还是略小了一些:“她现在跟郑天南在一起,你不用担忧她的安全。倒是你,你真的打算抓到我侄女之后把她带回去关着?”
  没想到,他说完这句话,江栋扒拉开祁珏,还站远了一些:“谁是你侄女?别瞎认亲戚。”
  祁珏“嘿”声道:“怎么?你不是我兄弟吗?那我肯定是当叔叔的啊,你闺女不是我侄女吗?”
  江栋哼道:“少来,我问你,你说你是当叔叔的,那这个当叔叔的给了我闺女多少银子画一本画?”
  祁珏老脸红了红,嘿嘿一笑:“我那不是不知道江小姐是我侄女吗?要是知道,我肯定不会只给她十二两银子一本画集。我说她那幅画晕色手法那样熟,现在想想,这不就是你常用的笔法吗?”
  江栋任他说了那么些,只是冷哼一声:“奸商本色。”将手一伸:“拿来。”
  他从金家打听到,江月儿给汗牛书铺画了画集,又在此地见到他。料想以这个老友的性子,肯定要坑她一坑,便诈了他一诈。想不到他闺女画了这么厚的一本画集,才得了十二两银子!
  亏大了好吗?!
  虽然他二十多年没有再入文人出版这个圈,可二十多年前写一本话本子,十二两银子只是完本价,等卖出去后还有分成!
  这傻闺女还觉得自己占了老大便宜,乐颠颠地说要给这奸商画第二本。她这么傻,可叫他怎么放得下心哪!
  祁珏果然道:“这是侄女跟我签的契,契已成,怎么好反悔呢?”
  江栋不管那么些:“当叔叔的好意思占侄女的便宜,废话少说,拿来!”
  祁珏连连后退,叫道:“我还替她介绍了郑家的镖局呢,她至少省了二十两银子,没我她哪坐得了这便宜车?”
  江栋便将牙狠狠一错,提着拳头逼上前来:“对啊,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她去金州还是你给牵的线!没你在,我今天已经找到她了!”
  祁珏干笑两声:“江兄,东来兄,你冷静,冷静啊,不是,我……”
  一刻钟后
  江栋骑马出了城,他的后面,祁珏背着包袱骑着马追来:“江兄,江兄,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江兄。”
  见人烟开始稀少,江栋就要打马飞奔,祁珏一个心急,干脆横马拦在他面前:“真的,江兄,侄女真是个好苗子,你没看她画的那些谐趣画,多有想象力多鲜活啊,她这些内容,你把她关在内宅里,是画不出来的。”
  江栋面无表情:“让开。”
  祁珏不安地动了下,苦口婆心:“我说真的,江兄。你于画道上大进,是最知道阅历对一名画师的重要性,你真不再考虑一下吗?”
  “她是我女儿,我只要她平安,不要她当什么画师。”江栋冷冷道,拨马绕开祁珏。
  “哎。还以为他变了点,还是听不进人的话!”祁珏留在原地抱怨了一句,打马追了上去:“江兄,等等我!”
  …………
  达州城半面环山,半面环水。
  江月儿从松海进城,正是从达州城的水多那一面进城。
  现在,他们从达州离开,就要走山道了。
  出城门二十里后,他们就要翻过第一座山,这座山江月儿在来时的路上就听说过,正是那座多赤练蛇的五里山。
  因此,出门前他们买了很多驱虫蛇的雄黄,还把衣服的袖子和裤腿都扎起来。
  郑镖头知道他们第一回去金州,昨天还专门找了一个老镖师跟他们说了些必备的东西。
  原本江月儿他们带的行李不多,照着单子一准备,再加上金娘子送的些吃的,带的行李比从松江出发的时候还多。
  不用郑镖头主动提,江月儿就很上道地多给了五两银子,算多出的行李费。
  五里山并不高,但山路不太好走。
  因此,翻到了半山腰的时候,郑镖头就让所有坐车的人全部下车走路。
  江月儿从小身体就好,郑镖头说让她走路,她马上就从驴车上跳了下来,还问杜衍:“你能不能爬山,要不要我搀你?”
  杜衍哪能让她给自己丢这个人哪?
  当即把她推开,自己一人往前冲了过去。
  江月儿在后面喊一声:“你别走太快,后面会走不动的。”
  “轰”地一声,前后左右的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暖昧地喊道:“小哥,你听见没?人家姑娘嫌你体力不好。”
  杜衍的耳朵根都快滴下血珠子了,他埋下头冲得更快了,没一会儿就不见了人影。
  江月儿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也知道自己不小心好像又叫阿敬闹了笑话,只好闭了嘴让墨生跟上去。
  但她其实没说错,杜衍凭着那一开始的冲劲冲了一会儿,没半刻速度就慢了下来。
  江月儿就看他一开始像离弦的箭一样嗖嗖地跑,到后面落到与她平齐,再到后面连她也赶不上。
  只是他个性要强,江月儿看他体力已经不支到像要随时晕过去一样,但谅是强撑着,不肯落后她半步。
  她只得自己配合着他的步幅慢了下来,跟着他越走越慢,最后到了队伍的最尾端,还摇晃着身子不肯停下来歇会儿。
  江月儿见后面没什么人了,小声道:“我们请那人带带吧?他的车上净放的厢子,你在上面歇歇再走也一样。”
  杜衍大病初愈,身子其实还是虚的,能勉强走这么长时间,已经算他意志力不错了。他知道自己这时候不好拖后腿,便喘息着点了点头。
  江月儿便跑上去对最后那辆车上的车夫笑道:“大叔,您能帮我个忙吗?我哥哥他走不动了,让他坐上来歇会儿我们再走,如何?”
  车夫本来满脸不耐烦,但看清江月儿的脸之后,马上换了副笑脸:“没问题,小姐,你要坐上来我更欢迎。”
  江月儿皱了皱眉:虽说她从小到大碰到的好人不少,不代表她没见过坏人,不知道坏人会打什么主意。
  这个车夫不笑的时候眼含凶光,就是笑起来的时候眼中也不是真诚,而是有一种她无法形容的黏腻的感觉。
  江月儿将杜衍扶上车,车夫还问她:“怎么?小姐你不坐吗?”
  她看了看车上码得整整齐齐的,半人高的大箱子,摇头道:“不坐了。”
  原本她是最喜欢在行路时与各种人攀谈了,但那车夫的目光让她不喜。
  而且车夫旁边的那两个男人也跟他一样,看她的目光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杜衍似乎也察觉到了那三个人不是善茬,他坐在箱子上,一只手扶着箱子侧边,一只手扶在车边,半撑着身体,像想帮她挡住那些让人不舒服的目光。
  江月儿配合地缩了缩身子,忽然,杜衍扶着箱子侧边的手一抖,他神色微变,但马上又扶稳了,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江月儿对他何其了解,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他。
  杜衍摇摇头,作了个“回去再说”的眼色:“我歇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前面找郑镖头吧,他老半天不见我们,肯定着急了。”
  江月儿留意到,当杜衍说到“郑镖头”这三个字时,那三个人的目光明显缩了一下。
  有鬼!
  她低下头,好像很羞涩的样子:“是啊,别让郑镖头等急了。哥哥,墨生,荷香,我们快走吧。”
  等走到自己乘坐的驴车上时,最陡的那段山路已经过去了。杜衍跳上车,声音低不可闻:“我怀疑,那些箱子里装的是人。”
  “什么?!”江月儿小声惊呼:“人?你是说那些人是人贩子?!”
  “很有可能。”杜衍伸出一只手,道:“我的这只手原本扶在箱子上你是看到的吧?那箱子上有两个气孔,刚刚我不小心碰到了一个气孔,你知道吗?那气孔里有人在吹气!”
  江月儿想象了一下有人从气孔里吹气的情景,手背上的汗毛都快起来了:“你确定那是人?不是别的什么东西?”
  杜衍反问道:“那有什么活物会装在箱子里不敢让人看到的?”
  江月儿哑然片刻,反驳道:“可这是福威镖局啊!你不会是想说,福威镖局也是人贩子?”
  “是不是人贩子,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杜衍伸起脖子往外望望,道:“郑镖头过来了,我问问他。”
  “别问他!”江月儿大惊失色。要是福威镖局跟人贩子勾结,他直接问出来了,能有好果子吃吗?
  郑天南耳朵还挺尖,听见她说话,接了一句:“别问什么?”
  江月儿浑身一僵,听杜衍笑着道:“我是在与舍妹打赌,说那最后面装着那么些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
  郑天南望了望最后,道:“不是瓷器就是绸缎吧。这两样物事,尤其以绸缎最娇贵,必须用箱子装。”
  “怎么?郑镖头不知道那是什么吗?”杜衍问道。
  郑天南摇摇头道:“那不是我们镖局保的车,他们在上山前说与我们同一段路,想搭着走一段,我如何知道他车里放了什么?”
  江月儿大松一口气,与杜衍对视一眼,轻声道:“郑镖头,我哥哥有话与你说。”
  郑天南一看这两个孩子这样,就知道有事发生,神色严肃起来:“什么事。”
  杜衍将自己的猜测说了。
  郑天南倒吸一口气:“此言当真?你可知道,你说假话的后果?”
  杜衍道:“千真万确!若是我说了谎,听凭您的处置!”
  郑天南脸色黑沉如水,往最后面的车子狠狠盯了几眼,招呼了几个人:“都跟我去看看!”
  杜衍身子一动,江月儿连忙将他按住:“你身体没好,你不许去!”她的手掌下,阿敬的肩膀抖动着,像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人贩子,绝对是杜衍最痛恨的人。
  两个人趴在行李上,看郑天南带着人过去,将那三个人架到一边,在他们的大声叫骂中,用刀剑将箱子的锁头一个个挑开。
  杜月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箱子里面就跳出一个人!
  但是,郑天南的剑将所有的箱子都挑开了,也没有一个人跳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队伍的末尾,三个人叫骂的声音越发大起来:“福威镖局了不起啊?说削了锁就削了锁,说我们手里藏了人就藏了人,来啊,看哪!再看有没人?!”
  “你真的感觉到了有人?这真不是你感觉错了?”江月儿问道。
  杜衍眉头紧皱,似乎也有难解之处。
  看郑天南沉着脸走过来,江月儿慌了,赶紧挤出个笑来,还不等说话,他已经脚不沾地地越过了他们。
  原本郑天南看在江月儿同汗牛书铺的关系,见到她虽说不是笑脸相迎,但也会打个招呼,这下可好……
  队尾,那三个人还在轮流叫骂:“去你X的福威镖局,等回了达州城,我一定要好好跟人宣传宣传。什么达州第一大镖局,明明是达州第一大强盗……”
  “就是,我看你们这些托镖的人还是小心点,指不定什么时候你们的货也被人蛮不讲理地全挑乱了!”
  麻烦大了。
  江月儿唉叹着躺回了车子:“阿敬,要不你等会儿跟郑大叔好好赔个礼?就说你不是有意看错的?”
  杜衍咬着嘴唇,没作声。
  江月儿以为他是拉不下面子,心里想着,还是她等会儿拉着他去一趟才是,免得跟郑大叔明明是道歉去的,人家一看他这副死人脸,还不得以为她是结仇去的啊?
  出了这一遭事之后,江月儿明显感觉到,队伍里原本挺和谐的气氛无端端紧张了不少。
  几个商户望着那些镖师,交头接耳地不知在说什么。
  而那些镖师,尤其是跟江月儿原先还有说有笑的那几个,现在江月儿去跟他们说话,还没搭腔,就被他们顶了回来:“江小姐,我们可不敢跟您开玩笑,不然的话,哪天被您给坑了,我们可没地方哭。”
  江月儿:“……”好吧,不说话就不说话,她反正也不会因为少说点话就寂寞死。
  但是,中午停下来吃饭时,她去要点热水喝,也被人阴阳怪气地顶了一顿,气鼓鼓回来了。
  她在回车的路上,就下定决心:这回一定要跟阿敬说好,让他好好跟郑镖头认个错,不然的话,还有一个月呢,被人这样明里暗里地挤兑,难不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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