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谭暮青看上的这个剧组还是个格外认真仔细的作风，又给陆正西导演打了电话，得到对方“很听话、很有灵气、学动作很快、武术底子好得出奇”等等一系列夸奖推荐，才最终下了决定。
大家动作都这么快，既然谈到只差签合同了，总不好叫别人为难。陶洛想了下，就接下了片子。可是拍完这片子之后的事……
林熙宏表示，她和嘉誉的合约是谭暮青搞定的，有事找他说去。
知道陶洛想退出，谭暮青比想象中的更爽快。三下五除二，和原公司的约解了，还没赔什么钱。新电视剧签约了，和新老板谭暮青工作的约却暂时不签。这是他主动提出的方案。
“演戏应该是主动而乐在其中的。你觉得不快乐，强逼也没意思。我给你时间。”
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他都希望陶洛在他眼皮子底下工作，只是，风筝的线拉得太紧，容易断啊。
“倒不是不快乐。”陶洛思索着措辞，拍戏对她来说是种新体验，还不至于引起她反感，“只是那种快乐和修炼武功相比，我觉得修炼更重要。”
“你的意思是，不拍戏，是为了修炼武功？你打算干什么去？”
“找个安静的地方清修吧。”城市里太喧嚣，乡下是不错，她还想再找一找，也许有更好的选择。
“难道是想找个深山老林窝进去？”谭暮青失笑。
“也可以啊。”
谭暮青“……”
“修炼武功和演戏并不对立。”谭暮青循循善诱，“练武先练心。真正的武学大家都经历过一番红尘历练，我觉得，找个没人打扰的犄角旮旯，并没有什么用。”
红尘历练啊……
陶洛回忆当年，自己的武艺也是在江湖中历练时一点点变强的。但是这里，她并不觉得钢筋水泥的都市有能够历练的地方。
“所以，演戏正好用得上。”谭暮青总结，“每一部电视剧的拍摄，都是感受一段丰富人生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练心，又快又好。”
陶洛：“……”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法反驳。
不行，再说下去她就该被绕进去了。冷静，一切等这部戏拍完再说。
进组的时候是有些匆忙的。
陶洛要饰演的这个角色已经换了好几个演员，就因为导演要求太高，试来试去都说找不到感觉，逼得选角负责人之一的副导演张和愁得直抓头发。
因为思虑太多，张和脑袋瓜子本就秃了一半，这下头发更是噗簌簌地往下掉。干脆心一横，剃光得了。
就是顶着这么一个锃亮的脑袋壳，他收到了导演的新指示。
“谭暮青说有个女孩子绝对适合，你过去看一看，要是合适，就把人带来吧。他介绍的，应该靠谱。”
靠谱个屁！本以为这下解决大麻烦了，张和兴冲冲地跑去与谭暮青叫来的人接洽，结果，助理没来，他本人来了。
哟，还挺给面子。可是，女演员呢？
他是来给女演员做第一关面试的，你给我看个男人有什么用。就算这个男人又帅又有地位，还风度翩翩，他现在也不想看！
他愁啊，只有能让导演满意的妹子才能解救他的头发！
好在，谭暮青没有做得更过分，他让那个叫林熙宏的经纪人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用手机拍的，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应该是哪部未上映的片子的拍摄现场。
当视频里那个一脸清纯种夹杂着妩媚，偏偏又带了几分泼辣的女子出场时，他的眼睛就再也移不开了。
对，就是这种感觉！明明是天使的面孔，却能带出无声的诱惑。还有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果决狠辣的身手。
这个设定与他们剧组要求的那个角色不相同，但这个女孩能将这些南辕北辙的特质在自己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应该也能做到其他类似的表演。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上，仿佛有一股不属于现代人的微妙气质，似乎，她就来自那个变幻莫测，谈笑间，刀光剑影的江湖世界。
“这是《炼侠》的片段，里面的女孩，就是想要推荐给你的演员。”
恍恍惚惚中，他听到谭暮青这么介绍。
《炼侠》？他听过，陆正西刚拍完的剧，还在做后期。
“她叫什么？哪家公司的？现在有档期吗？能过来面试吗？”问题从张和口中连珠炮似地吐出。
他有预感，他的头发暂时有救了。
又经过一系列的后续过程，陶洛终于进组了。
大胡子导演太严苛，即便是急得一干人员跳脚的救场演员，他也要千挑万选，不愿意将就。
现在人来了，看着还挺满意，陶洛马上就被化妆换衣，赶上拍摄场。
这次的角色是个复杂的邪教小公主。
她既有少女的纯，又有邪教环境下养成的“无羁”与“无惧”。行事正邪难辨，却让人舍不得恨。
这样的女子，文字描写太过空泛，一般人很难想象会是个什么样子。
而连想都想不出来，又如何去演绎？
之前被导演赶跑的女演员有些冤枉，实在不是她们演技不行。
这样的女子，如非真的见过，又岂能领略到那份独特的魅力。而在现世的环境下，这样的人又怎可能有。
导演也没有见过，但属于艺术工作者的感觉告诉他，绝对不是这些人演出来的样子。
连着换了三四个女演员都不行，到了陶洛来演的时候，他想，起码从外表来看，她够了。
现实逼得他不得不降低要求，只要达到之前视频里看到的那种表现，他就给过。就算与剧本中的人设稍有不符，能够尽量贴合也可以。
不曾想，来了个意外之喜。
这样的女子，陶洛正好见过一个。剧本里的描述与真人相比，确实远远不及。
这位导演很幸运，这个角色，除了亲眼见过并近距离与之接触过的陶洛，再无人能演出其风姿。
挥手之间，寒光闪过，前一刻还在“啾啾”叫着的鸟儿已经没了声息。明明是她亲手夺去了鸟儿的生命，她的脸上，却带有慈悲的微笑。眼睑微低，温柔至极。偏又配上一副清亮甜美的嗓音：“鸟儿，你断了翅膀是不是很难过？永远地睡着就不难过了。”
一瞬间，战栗感蹿上脊背，围观众人只觉得一股凉气涌上心头。
有了前两次的拍摄经历，演的又是她熟悉的江湖女子，这次的拍摄又快又好。乐得那位大胡子导演直拍助手的肩膀。
小助手：“……”好疼，偏偏还不能反抗。导演兴奋起来就喜欢手舞足蹈，难道要让他的大熊掌往陶妹子身上招呼吗？
虽然妹子看起来武功高强，那画面，美女配野兽，敢想不敢看啊。
精心挑选的剧组当然会有很多收获。
话题度高不说，观众认可度也高。只要在里面露个脸，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幕，都是涨人气的事，更何况陶洛演的这个角色，足足出现五场之多。
每一个有追求的导演都希望自己的片子能够做到尽善尽美，大胡子导演也不例外。陶洛的演出让他如获至宝。
戏未拍完，他就打电话给谭暮青：“你签的这姑娘，绝对会火。”
谭暮青笑：“还要劳烦诸位前辈多费心教导。”
陶洛出色的表演与认真的态度不但得到导演的认可，也收服了剧组里其他一些演员。
像这样大牌云集的武侠巨制，总是少不了演技出众的老戏骨们。
知道她非科班出身，演戏经验还浅，就时不时教她几个小窍门。特别是几个年过半百的，更是差点把她当闺女疼。
众人的善意让陶洛感动的同时，还有些汗颜。
这些都是真正热爱表演的艺术家，如果知道她有退出的打算，不知道会不会说她辜负他们的一番心意。
想来应该是不会的吧。真正能成为某个行业里的大家之人，都是心胸豁达者。她如此安慰自己。
陶洛拍得再好，导演盯着小屏幕再看得眉开眼笑，她的工作也很快就结束了。集中拍摄，加上效率高，总共只用了半个多月。
说到底，选角的时候重重筛选，那是人家态度认真、对自己的作品严格把关。而陶洛接到的，始终还是一个小角色。戏份比《炼侠》里的多，却多不了多少。
回来见到谭暮青时，她直接道：“合同给我留着，我出转转，回来再说。”
这是还要走，但可能回来的意思？
好的演员会不知不觉用自己对演艺事业的热爱感染别人，陶洛与那么多老艺术家共事一回，受到影响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他之前那番话应该也起了一些作用。
谭暮青笑得漫不经心：“可以是可以，只是有件事要提醒你一下。”
“请说。”
“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是靠自己养活自己的。”
陶洛：“……”之前怎么就忘了这个事！所以，为了不把自己饿死，她得在手上的片酬花完之前，找到新的工作。
混蛋，那就更没时间练武了啊！
走出工作室大门，她又拿出手机刷网页，这次上的是招聘网。
什么工作是她能做，又能顺带练武的。
……，……，……
别说是能练武的，就光要满足她“能做的”都很难找。
办公室文员？才3000多元工资，以她的标准，吃饭都不够。
各大专业研究所？呵呵，技术太深奥，上岗之前她得先重新学习一下，时间不够。
保安？不好意思，我们优先招收退伍兵，而且你这个性别……
……
原来除了当演员，她竟然什么也干不了。
不，还有能干的。书法、音乐，她都会。然而……这个圈子的特性不是你的字写得好，你的画画得好就能进去的，得靠时间、靠资历、靠各项大大小小比赛中得到的荣誉做敲门砖。
没有这些，再好的书画作品、演奏本领都无法转换成经济效益。
哦，没关系，还可以街头卖画么，只要碰上识货的人，就不愁不来钱。
呵呵，先不说抛头露面是否合适，看见没，那边的城管大哥等着你。
摔！等我回去当演员了，要把这些技能都展示一遍。
写字画画么，对现代人来说是艺术，代表着品味的高雅。对陶洛来说，是生活的日常使用，展现的是做人的风骨，这帮子附庸风雅之人又哪里胜得过她。
至于音乐，还有比直击心灵的音波功更能挑动人心的吗？
让你哭，让你笑，让你生，让你死。练至巅峰时，音波直接控制心神。
然而……想这么多都是白搭，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赶紧找一个能早日领到钱的工作啊。
一直默默观察着陶洛找工作进度的谭暮青没有任何表示。
去吧，在这个光怪陆离的现代社会转一圈，能让你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
最后，你还会回到这里。
因为，你和我不一样。现在的你，身上的光芒掩都掩不住，无论做什么，都会引起关注。
然后，就再也逃不掉。
网上看来的和现实终有差距，在寻找工作的途中不断刷新自己认知的陶洛走在街头。
出来之前林熙宏又提醒了她一次，她也就这点时间可以任性了，几个月后，她拍的那几部戏将接连上映，到时她的知名度会大大增加。没有谭暮青低调的本事，再想这么自由地走在街头，就难了。
还能做什么呢？难不成像以前一样，去衙门找找有没有赏金猎人的活？
哦对，现在的衙门是警局，抓通缉犯也不能只靠武功了。
听说，现在的犯罪手法千奇百怪，抓罪犯的方式也五花八门，武功，在这里不够用啊。
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不是一个适合武林侠士生活的地方。
不对，我还是有用的。
陶洛想，我可以帮助小混混们改过自新。除害即是造福，陶家陶大小姐，怎可陷入对自我的否定之中。
我还会机关术，可以做玩具。还有易容术，可以做化妆师，能做的那么多呢。
然而……赚这些钱，从投入到收获利润，时间有点长。
所有关注着陶洛找工作的人都没想到，她最后找到的工作会是这个——搬砖。
得到前方传回的最新消息，林熙宏笑喷了，陶琛心疼了，顾文雅目瞪口呆，她家女儿去搬砖？她想做，工地肯收吗？
唯有谭暮青，力持镇定。
嗯，搬砖是项好运动，强健体魄，与修炼外功勉强搭的上边。就是想问一句，工资……是日结的吗？
工资当然是日结的。陶洛又不是傻子。
包工头会赖账吗？
陶洛拳头一握，砖碎了。呵呵，包工头，他敢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内心世界是：赶紧失败，滚回来拍戏！
然而并不是，他是个五讲四美好青年。
捂脸。つ﹏?
第20章 试镜
不管包工头敢不敢赖账, 搬砖这份工作，陶洛都没有干成。
又结束了一天无功而返的找工作日程, 回到家，父母正在为了她的事情吵架。
陶琛和顾文雅没有得到后续消息, 他们只听到林熙宏传话说, 女儿去工地应聘搬砖工了。
有哪对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会愿意女儿去受这份苦？
生活所迫也就罢了, 可陶洛这种的明明不是。
女儿越来越怪了。顾文雅一直觉得, 对演技的疯狂让女儿沉迷于练习，然而付出与收获的不匹配干扰了女儿的正常思考。就算是现在，好容易等到她决定脱离娱乐圈，接下来的却是这样一个让一般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结果。
“那时候不怂恿她去武馆就好了。没学那几下子, 人家工地老板也不会收她。”顾文雅向丈夫抱怨。
“我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天天闷着靠饿肚子减肥难道就行了？”陶琛的心情在这一刻同样五味杂陈，却不同意妻子的说法, “如果不是你三天两头唠叨着让她退出，也不一定会成现在这个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