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庶子的科举之路——顾三郎
时间:2018-09-22 09:49:26

  陈易的眉头这才松了松,脸上也带了丝笑意,说道:“顾卿的法子不错。”
  然后又让众臣商议细节。毕竟如何让这些乡绅“踊跃”捐资,也是个大问题。
  越王上折子时,便只言王府这边欲出钱粮筑坝。
  如此不用朝廷掏银子,还能安民,朝廷不仅会准,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褒奖赏赐下来。
  一边等着朝廷的准信,一边安排长史司给韶州官员及士绅下帖子,共商防患之事。
  王府是前殿后院的布局,前面三殿是正殿承运殿,后面是穿殿,再后面就是启德殿。
  正殿是越王接天使以及初一十五接受地方官员觐见之地,启德殿则是越王日常处理藩地内务所在。
  顾桓与一众王府臣属到启德殿时,越王已经在此处坐着了。他身穿朱色蟒服,腰盘玉带,此时满脸肃容,尚显稚嫩的脸上平添了不少气势。
  顾桓等人一起上前行礼。陈易看着打扮齐整、仪表堂堂的众臣,满意地点点头,这次在韶州府官绅面前,藩王府众人算是正式亮相。
  少一时,便有内侍吴公公进来禀告:“殿下,城内士绅到了,由属官正引着往这边过来。”
  越王点点头,吩咐道:“引到东阁候着。”
  估摸过了一盏茶功夫,越王方起身先行,众人一起跟上,进入了启德殿。
  启德殿面宽七间,进深三间,分中殿,东阁,西阁。
  东阁是王爷平时召见臣属所在,此时韶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主,都在这里候着。别看他们平日在百姓面前威风八面,进了王府还真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越王一进来,众人都跪拜在地。
  东阁设有一张罗汉塌,越王坐了,顾桓随其他侍卫屏气凝声地跟上,左右侍立。
  越王这才开口叫起,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道:“想必诸位也知道,本王请诸位前来,是为了前几日暴雨成患。”
  越王环视一周,看众人都垂首听着,接着道:“孤听陈大人奏报,北江河谷水溢成灾,堤坝损毁严重,已经有良田侵没,夏粮损失惨重;城里情景也不大好,倒塌的民宅已经上千间,百姓流离失所。”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不知就今夏水患之事,诸位有何教孤?”
  年轻的藩王,正襟危坐,面容端肃、眼神真挚、威仪赫赫。
  在场的士绅们心思百转,却是谁也不愿做这个出头鸟,没有一个人说话,气氛一时冷凝!
 
 
第38章 救灾
  越王的脸色也一下子冷凝下来,望向众人的目光便带了些恼意。他暗呼了一口气, 语气尽量沉稳, 直接点名:“萧老先生有何指教?”
  王爷自然不会打没准备的仗。韶州府四大家族,以萧家为首, 在浈江两岸有众多田产,同时还有不少族中子弟在朝为官。
  可以说, 他是最不会得罪王府的。
  萧老族长见躲不过,走上前,说道:“王爷体恤民生,小老儿钦佩不已, “指教”二字万万不敢当,王爷若是不嫌小老儿聒噪, 小老儿便啰嗦几句。”
  越王脸色稍霁道:“老先生请讲?”
  萧老族长道:“韶州之地,不仅仅是王府藩地,更是我等家族安身立命之所。韶州安,我等安;韶州不稳,我等日子也不好过。因此为了韶州一地安稳, 我等自然愿意跟在王爷之后, 共襄盛举。”
  这是萧家的表态, 不仅仅是对越王说,更多的是在告诫其他人, 谁也别想着置身事外。
  陈易笑了笑, 吩咐赐座。
  两个小太监应声下去,不一时抬了一把黄梨木方椅过来, 放在萧老族长身前。
  萧老族长叩谢后,才挨着椅子边坐下。
  陈易又道:“本王愿出十万两用于赈灾,不知诸位何意?诸位大义,孤定当上报朝廷。”
  有了越王十万两银子的“抛砖引玉”,接下来萧老族长首先认捐五万两,其余几大家族也纷纷表态,剩余的小家族也只能跟着点头,最终总共认捐银三十五万两。
  越王笑得越发和煦。
  在场的各位乡绅却笑得勉强,这两场暴雨,各家的庄子也都有灾情报上来。不说别的,早稻就损失惨重,再这样下几场雨,绝收都说不准。今年田庄的收益本就没谱,眼下又要割肉。
  离开越王府时,乡绅们都是步履沉重,如今世道,十亩银子就能买一亩上田,五十两银子就能添个美婢,这一认捐,相当于几千亩良田、数百个美婢一下子被水冲走了……
  即便能换得些名声,轻飘飘的,又顶什么用。
  众人看向萧老先生的目光都凉飕飕的。
  萧老先生却似浑然不觉,对众人说:“老夫这就去筹措银子,先行一步了。”
  萧家能在韶州城屹立不倒,就在于始终会审时度势。
  越王再小,也是皇帝的亲儿子,当朝亲王,尊严不可冒犯!
  王府和士绅都慷慨解囊,韶州府的官员们也迅速跟上,这些官员自诩廉洁,只是认捐半年俸禄到一年俸禄不等。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员收入本不在俸禄上,半年俸禄、一年俸禄算下来也没多少银子。
  可赈济百姓也好,筑坝防洪也罢,做出政绩来还是添他们的资历。花旁人的银子,得自己的好,因此官员们都很满意,对新来的越王也更满意了。
  赈灾的事并不简单,首先食物是一定要供应的,再老实的百姓,没有吃的,也能被逼成暴民;可是也不能太饱,否则饱食终日,容易生事端。
  其次疫病是要防的,可不是单单熬上几锅药汤子,给百姓灌下去就能防得住。除此之外,污水、家禽家畜甚至人的尸体都是疫病的源头,要及时清理,才能从根源上防住。
  这次城里赈济的总负责人,越王点了韶州知府,修堤坝、筑新坝之事则委了叶琛。
  尽管如此,陈易还是不放心,对王府众人道:“孤明日起去南城,亲自协助衙门赈济百姓。”
  左长史傅大人皱了皱眉,劝阻道:“王爷千金之躯,不可冒险。”
  但是陈易非常坚持。在来之前,他就曾听三皇兄说过,千里做官只为财,但凡涉及银钱之事,官府之人都是不可靠的。
  虽然陈纶和叶琛看起来都像是好官,但他还是宁愿多个心眼。
  陈易带着几个亲卫和左右长史、江淮出府,目标是房屋坍塌最严重的南城。大家都没有骑马,而是乘车前往,到了附近就下车步行。
  暴雨已经停歇了两日,城南的积水却依旧是一片连着一片,坑坑洼洼的道路,令大家的衣袍都被溅污了。
  一路行来,不少人家门口糊着白灯笼,哭声哀哀切切。
  有些院子房屋坍塌、无家可归的人,就聚在南城一片一片的空地里,神情木然。还有的人哭天抢地,嘴里不停叫骂着,仔细一听,是被人浑水摸鱼偷了东西。
  坍塌的屋舍、浸水的院子,空气中除了水腥味,还有扑鼻而来的腐臭味,不远处有两个两个衙役,从旁边一个浸水的院子出来,手中抬着……
  除了顾桓和亲卫统领面色如常外,其他人脸色发白,不由加快了脚步。
  众人来到灾民安置点,已有衙役在巡逻,防止有人作乱。
  越王带着属官巡视了一遍后,回府迅速定下了赈灾方略。亲卫统领领兵协助清理家禽牲畜的尸体,左长史负责安置点物资分配,右长史负责盯着几处粥棚药棚,排水的工程大,需要出动大量衙役与府卫,便由越王亲自负责。
  顾桓与仪卫司其他人负责带人巡视,整肃治安。每人手下,领王府五十名仪卫。这些平素锦衣华服的仪仗队也要参与到救灾的第一线去。
  这是顾桓头一回接触到民生差事,事情虽小,却仍是干劲十足,每天带着人巡逻着,好几日都不曾回家,在夏日烈阳下,不知不觉都晒黑了好些。
  尽管也有地方官府出面,可官府行事拖拖拉拉,哪里比得上王府的雷厉风行。
  王府众人出动后,尽管又陆陆续续下了几场雨,可被淹没浸泡的南城也渐渐恢复清理出来。百姓的生活也开始恢复了秩序。
  此时百姓们直接受到王府的恩惠。尽管水漫家园,心有余悲,可提及越王府,百姓都是由衷的感激。
  经此一事,越王也正式走入了韶州官僚、士绅眼中,因执掌权柄的缘故,身上气势也越来越足。对于顾桓和江淮,越王也不再叙什么同窗之谊,而开始讲究恩威并施。
  顾桓始终毕恭毕敬,江淮却不免有些失落,他八岁起做十二皇子伴读,和王爷相处的时间,比自家兄弟还多,如今却渐渐疏离起来。
  忙碌了大半个月,赈灾之事总算是暂告一段落,王爷赐下赏赐,除了金银之物外,还有一盒点心。
  说是一盒点心,可这盒不是寻常的盒子,而是有尺半直径,尺半来高的金丝提梁黄花梨食盒,里面装了三层十二种点心,都是典膳所按照内造点心方子制的,外面不得见。
  顾桓和江淮从前在文华殿是吃过的,此刻再看到这些点心,都不禁有些感慨。
  回到家中,顾林早已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顾桓,揽着他的肩膀笑道:“三弟总算回来的,这些时日,好几次看见你从外面匆匆而过,真是也如大禹治水般,三过家门而不入。”
  顾桓笑道:“二哥又胡说了,我是什么身份?能和上古圣贤比?”
  说着,让小厮把食盒提了过来,说道:“殿下赏赐的点心,是京中的做法。”
  顾林双眼一亮,快步走进厅中,打开食盒,吩咐人给顾行母子送一份去,才捻起一个糕点说道:“二哥这是借你的光了。”
  顾桓知道顾林打趣他,也不计较,往椅子上一靠,喘了口气,说道:“这几日可累死我了!阿行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
  “我正要和你说呢……”顾林正襟危坐,压低了声音道:“此次洪水泛滥,虽有王府和官府赈灾,两岸仍是有许多百姓流离失所,和我一起来的镇南侯府的管事和阿行一起,带灾民去广州府。”
  顾桓皱了皱眉道:“北江流域受灾人口众多,不仅韶州,还有下游的英州、清远,镇南侯府如何安置那么多人?”
  顾林轻声说:“是要让那些灾民下南洋!”
  顾桓闻言坐直了身子,满脸沉肃地道:“百姓故土难移,怎么肯轻易离乡背井、远渡重洋?”
  “如今许多灾民都不得不卖儿鬻女了,大管事说,南洋那里地广人稀,这些灾民去了,就能分得田地,岂不比卖身为奴的好。”顾林轻声说。
  顾桓望着屋外蔚蓝的天空,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二哥,镇南侯府恐怕真的反了。”
  顾林脸色一变,说道:“三弟?”声音有些颤抖。
  “你上回说,大表哥可能没有死。”顾桓压低声音说道,“那么假设他没有死,他肯定是到海外建国了!如此他才会需要大量的人口!啧啧……趁火打劫啊!”
  顾林一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沉默了一会儿,才突然问道:“那阿行和大管事的行踪,被人发觉了怎么办?”
  顾桓想了想,安慰道:“这种事想完全避人耳目是不可能的。但是如今各大家族都收容灾民、购买奴仆,只要他们小心行事,想来可以瞒过一时。再说广州富庶,灾民本来就会南下逃荒,也很正常。”
  顾林这才叹了口气重新坐好,苦笑道:“我实在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不明白,陛下和镇南侯也不明白。他们少年相识,曾是君相得的典范。当年的镇南侯,又何尝不是简在帝心!”顾桓叹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想想镇南侯和天启帝,再想想自己和越王,顾桓不免有些心灰意冷,看着桌上的糕点,却没有了食欲……
 
 
第39章 南下
  进入七月,总算没有大的洪水过境了, 韶州府上下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官府的当务之急是安排晚稻种植, 尽可能地弥补夏粮的损失,因此堤坝的重建将延缓到秋收后。
  因北江连年洪水, 从宋朝起就有建北江堤防工程,本朝以来, 珠三角河道淤浅,除了影响航运,还使水患增多,因此两广水师提督与镇南侯府也曾修建过北江大堤下游清远至广州河段, 只是上游河段未成体系,因此韶州府至清远段连年洪涝。
  历来官府征调民夫服徭役都会选择在冬季, 以免耽误农事,但服徭役依然是人人畏惧怨恨的事,毕竟免费劳力,谁也不愿意做,徭役过重还可能致死, 比如“孟姜女哭长城”的故事。
  越王陈易得知此事, 便决意要大修北江大堤。越王府贴出通告, 王府与士绅共襄盛举,修建堤防, 凡是服徭役的民夫都可以获得银钱补贴, 一时间百姓弹冠相庆,乡野间都在议论越王的仁德。
  越王府的事务也步入了正规, 顾桓也每日入王府,参加仪卫司的训练。
  仪卫司的统领黄亭豪四十岁上下,广州府人,是正经武进士出身,因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被选入銮仪卫,只是銮仪卫是只求无过、不求有功的部门,且其中大多是勋贵子弟出身,黄亭豪一个“南蛮小子”,在銮仪卫蹉跎多年得不到晋升,因此越王就藩,他索性主动请缨,得了个越王府仪卫司统领一职,也算“衣锦还乡”了。
  顾桓在仪卫司一段时日,与这位黄统领也算熟识了。因他年纪虽小,却身手敏捷,黄亭豪见猎心喜,也常下场与他切磋。
  这日两人都选了一把红缨枪,在校场上你来我往,只见空中出现一道道寒光,却看不清人影,场外侍卫们都高声叫好。
  一场打下来,两人都是畅快淋漓,坐到场边凉棚里大口吃着西瓜。
  “阿桓啊!你这身手,就是去参加武举都可以了!将来得个武状元,也不辱没你定国公府先祖威名!”黄亭豪赞叹。
  顾桓笑了笑,说道:“我既已开始考文举,总得考下去再说,怎么能中途而废。”
  黄亭豪也笑道:“那我就等你金榜题名的好消息了!”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武举的地位是比不上文举的。且不说如今天下承平已久,文官地位比武将高。就说在武将体系内,武职多半由世荫承袭,如镇南侯世子、銮仪卫的侍卫们;其次是行伍起家者,各地驻军将领多是此类。武举只是个补充形式,因此并不被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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