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两边长着高大的竹子,粗的有大腿粗,种的密密麻麻。越往里走越幽静,嗅一口空气,夹着雨露和草叶的清香,格外舒畅。
这里很适合隐居,难怪那个收藏家每年都要跑这来住几个月。
秦树阳拿着地图,带着她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十一点半,两人都不觉得累,就是她老饿,时不时停下来吃东西,还有,这祖宗就跟没爬过山一样,对什么都好奇,树上的野果子,一遍一遍的问他能不能吃,好不好吃,草叶上跳过的蚂蚱,她都能追着人家跑。
秦树阳走几步就等等她,跟带娃似的。
…
山里没信号,天气也不好,灰蒙蒙的,他两边玩边爬,两座山翻过去已经三点多了。
林冬跟在他后头,突然叫住他,“我们会不会走错了。”
“没有。”
“这里除了树和竹子就是草。”她停下脚,四周看了看,“我都分不清方向了。”
“我分得清。”秦树阳也停下来,回头看她,见她不动,“大小姐,你听我的没错,我方向感很好的,以前比这更难爬的山我都拿下不止十个,你信我。”
她默认,跟了上来。
“你就跟着我,走走看看,吃吃玩玩。”
“你不累吗?”她看着他前后挂着的两背包,“我来背一个吧。”
“不用,我不累,你累了?要不歇歇?”
“不歇。”
“行吧。”他走了两步掉过头来,“要不你拽着我的竹子,我拉着你走。”
“不用。”
“别客气,拿钱办事,天经地义,不多做点,这钱拿的不舒坦。”
“说了不用。”
“……行吧。”
秦树阳腿长,一脚踩上一个大石头,继续往前走。
“秦树。”
他回头。
“你拉我一把。”
他笑了一下,“说了不用?”
“……”
他伸过手,林冬却不理他,自己往上爬。
呦,还闹小脾气了。
“来吧,我逗你呢。”
她快爬上来了。
秦树阳笑着看着她,弯下腰两手往胳肢窝里一插,直接把人拧了上来。
“谁让你帮我了。”
“你啊。”
“……”林冬不说话,继续往前走。
半晌,抱怨了一句,“早知道就雇个探险队来了。”
“……”
“你怎么不弄个直升机来。”
“有道理。”
“……”
他俩走了半个多小时,林冬问:“是不是上雾了。”
秦树阳没有回答,看着周围的稀薄的雾气,“快走。”
走着走着,前头横着一条河,挡了去路,泥桥被几天前下的暴雨给淹了,秦树阳把鞋子脱了,裤子挽了上去,对林冬说:“我先去试试水,你在这别动,等着。”
“嗯。”
秦树一脚下去,水淹到大腿,凉疯了,他走到河对岸,对林冬说:“你小心点过来。”
林冬上前两步,犹疑着,“水下没什么东西吧。”
“没,不是很滑。”
林冬看着那污水,不见底,“秦树,你过来背我过去。”
“……”
【谁让你帮我了】
【你啊】
他笑呵呵的卸下背包,盘水过来,背对着她半蹲了下来。
“上来吧。”
林冬没有动弹,看着他宽大的背,强调,“不是我不敢过去,只是万一下面有什么,我脚受伤就不好了。”
“好好好,是我巴结着背你,快上来吧。”
她抱住他的脖子,趴到他身上,双腿灵活的圈着他的腰,抬得高高的。
呵,这么软,不愧猫骨头。
他抱着她的大腿,走进水里,慢慢往前走,走到一半,身体突然抖了一下,往右,倾,林冬问:“你怎么了?”
他咬着牙,“没事。”
秦树阳继续往前走,到了对岸,把她小心放下来,就随地坐了下去,他抬起小腿看了看,腿红肿了一大块。
她问:“这怎么了?”
“好像被什么咬了一下。”
林冬皱着眉,“那怎么办?”
“不知道。”
“会不会有毒?你要是死了,我要负责任的。”
“……”他笑出声,“至于嘛。”
见她着急,秦树阳站了起来,“你看,没事的。”
刚走两步,伤口像是被针刺一样,半条腿软了下来,林冬扶住他,“不行,你不能再动了。”
她把他扶到一块岩石边坐下,蹲在地上看那红肿的一块。
“……真没事,你别急啊。”
林冬拿出手机,没有信号。
秦树阳看她拿着手机从这边走到那边,那边晃到这边,“你别转悠了,哪都没信号。”
林冬一本正经的看着他,“我背你回去。”
他直接愣了,“你开什么玩笑。”
“我认真的。”
“别,本来没死的,到时候摔死了。”
“我会小心的。”
“我一个一米八大汉子让你个小丫头背,我脸往哪搁?”
“我不告诉别人。”
“得了吧,我怕死。”
秦树阳拍拍石头,“过来坐会,我歇会就好,这种事我有经验,虫咬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事,歇歇就好了。”
她看着他的腿,不说话。
“真的,明天就好。”
“真的?”
“骗你是小狗行么?”
“行。”
“……”
秦树阳伸直了腿,“交给你件伟大的任务。”
“你说。”
“今晚看是走不成了,乘着天亮,去多找些木棍来。”
……
…
第17章 Chapter 17
林冬按照他的要求,抱回来一堆树枝,“这些够么?”
“不够。”
她放下来,转身又去找。
再回来时,见秦树阳跪在地上把树枝插在土里,她把树枝放了下来,“你在干什么?”
“给你搭个挡风的窝。”
“噢。”
秦树阳把多带的两件衣服给撕了,还有那大方巾,撑开绑在树枝上,弄的像一小帐篷。林冬见况,也把自己衣服给他,秦树阳拒绝,“山里的夜里很冷,你的留着穿。”
“这些树枝不够,你再去找点。”
“还不够?”她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些。”
秦树阳抬头看她,顿了两秒,“加油。”
“……”
林冬掉头走开了。
十分钟后,秦树阳远远的就看到她身后拖着的一棵小树,直接懵了。
林冬把树拖到他跟前,很自豪的说:“我找到一棵倒了的树,而且是干的!”
“……”
你真棒。
小窝已经搭好了,秦树阳坐在地上,用随身带的刀把林冬带回来的小树剁成一段一段,天已经暗了下来。
他对她说:“你坐进去。”
她新奇的钻进小棚子,左右看看,“结实吗?”
“放心,你不在里头打滚就没事。”
秦树阳找了些碎石头铺在地上,挑了些干树枝,堆垒起来点上火,生好火,秦树阳问她一嘴,“你冷不冷?”
她摇摇头。
他不说话了,坐在篝火旁,低下头烤树枝。
林冬问:“你不进来?”
“你自己待着吧。”
“你进来。”
“不进。”
“进来。”
“不进。”
“你是伤患,这样太不厚道了,你不进来那我也出去陪你。”说着她就要钻出来。
“诶,别动。”他直接爬过去,“你这小姑娘。”
林冬给他挪开地方,秦树阳爬到她旁边,翻了个身坐下,小小的棚子正好盖住两个人。
起风了,火影跟着摇曳。
两个人不说话,沉默的坐着,他不停的往火堆里扔树枝。
又问她,“冷不冷?”
“不冷。”
秦树阳看向她,突然哼笑一声,“这荒山野岭的,就这么放心的跟一大老爷们来了,你就不怕我谋财害命。”
她侧脸,与他对视。
“你看着就像个好人。”
“傻了吧,谁长着一张坏人脸。”
“你要害我早害了。”
“……”他转回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换个人你早被拱了。”
“什么?”
“没什么,夸你有眼光。”
林冬沉默。
半晌,她说:“我觉得这样还挺好玩的,有种探险的感觉。”她戳了戳紧绷的棚顶,“你还挺会搭。”
“那是,我好歹是学建筑的。”
“建筑系的?”
“对,建筑与景观设计,可惜没读完。”
“为什么?”
“家出了点事,欠了一屁股债。”他看向她,“我也喜欢旅行,探险。”
“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后来家里出事,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出来。”秦树阳盯着火堆出了神,转瞬,又一脸释然,“过去了,不提也罢。”
她看着他的侧脸,“等回去后,我多付你薪酬。”
秦树阳拿着小树枝,笑道,“我再爱钱,也不能这么坑你啊。”
“你给我的已经太多了,受不起了。”
他笑着睨她一眼,“你一小丫头片子,哪来那么多钱?家里再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吧。”
“我自己赚的。”
“你才多大?能赚多少?”
“我也不知道,我没太接触过金钱,对数目没概念。”
“……”
“但是我想我应该挺有钱的。”
“……”他无奈,轻笑一声,继续扔树枝。
“难怪一言不合就砸钱,敢情不知道这玩意的珍贵?”
“再珍贵它不过也是人造出来的,有生命珍贵么?有水贵?”
“……”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对了,你之前说你没上过学,怎么会没上过学呢。”
“其实上过半年,小学一年级,就在燕城,我之前还去找过,可是已经拆掉了,后来我爸爸和妈妈离婚。我和妈妈搬去了伦敦,就再也没上过。”
“因为跳舞?”
“也不全是,Leslie,我妈妈的姐姐,她是个很有名的芭蕾舞蹈家,从小她就教我跳舞,给我请各种家庭老师,文学,语言,音乐,礼仪,科学,Leslie说外面的世界太复杂,我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接触,所以从小到大,从人到事到吃到穿到用,全部都是别人给安排好的,我只要按照设定好的路线走下去就可以。”
“那不是很没自由。”
“是啊,我得到了很多金钱,名誉,很多人羡慕我的人生,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
他沉默着。
“我想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跳舞,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们总是在告诉我,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对的,可是从来没问过我想要什么,总是让我去他们觉得有意义的宴会,去认识他们让我认识的人,可我真的很讨厌那些。”
“我没有朋友,没有自由,我的生活就像一个圆圈,每天都在重复,循环。”
她低下眼,“可能你会觉得我不知足,矫情鬼。”
“不会,当然不会。”
他心里暗想,原来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难怪什么都不懂。
“可你为什么不反抗?”
“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那么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了,没必要事事都听别人的,这是你的人生,别人不应该太过于干涉。”
“我不忍心让Leslie失望和伤心,她说过,我是她的全部心血,我不能辜负她。”
“她这是人生绑架,你不该为了别人委屈自己。”
林冬沉默。
“你家人怎么放心你一个人乱跑的,你那个小舅舅呢?”
“我把他们派来监视我的人都打发了,小舅舅之前公司有事先回去了,在他心里什么都没有事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