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婵娟脸色变了变,害怕的躲在张梨花身后,叫了一声,“二、二姑父。”
张梨花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强颜道:“有、有根啊,你这会儿不是正应该在干活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杨有根的脸色真是要多难看有多好看,咬牙道:“我要是不回来,又哪里会知道小北那天之所以出事原来都是被你俩给害的!?”
“我我我……”张梨花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而张婵娟平日里也最怵这位二姑父,眼见着眼下情形不好,她只想到了立马开溜:“二姑,二姑父,你们有话好好说,我想起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等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再来看你们。”
看着张婵娟跑得那么快,张梨花恨恨的骂了一句,这个白眼狼!
杨有根冷笑着道:“你看,这就是你的好侄女,一见有事她就先跑了,管都没管过你这个二姑。”
张梨花脸色青了青,好一阵难堪。
“有根,你先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你现在就跟我去邵家给正东正南他们几个赔礼道歉!”
“那不行,你这不是逼我去死吗!”这事要让别人知道了还怎么看她!她今后还要不要脸了!
“你不过去道歉,那我们俩今天就一起去死!等死了以后,到了地底下见到阿叔阿婶,我正好可以亲自去向他们谢罪,都怪我没有教好自家婆娘,差点把他们的亲外孙给害死了!亏得阿叔阿婶去世之前还拜托我要多照顾一下他们兄弟几个,结果我不仅没有做到,还差点成罪人了!”
“……”
快到晚上了,邵正东正在院子里劈柴,邵正南拿了扁担和水桶要去水井那边打水,邵正北则坐在大门口择菜。
这时就看到杨有根一路强拉带拽的把张梨花强行拖进了他们院子里。
“有根叔,梨花婶,你们这是怎么了?”邵正东和邵正南不解,都停下手里的活儿。
杨有根是个很强硬的人,眼里一贯容不得沙子,可这回他是真的有点没脸了,枉他们还是做人长辈的,差点把一个活活的孩子给逼死了。
杨有根愧疚道:“正东,正南,有根叔对不起你们呐……”
邵正东和邵正南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有邵正北微微的勾了下嘴角。
杨有根忽然一把将张梨花拖到了面前,冷着脸道:“你自己去跟正东正南说,你都做过什么了!”
张梨花身子瑟缩了一下,脸色比邵正北那张脸还要白得厉害。
这会儿她是真的后悔了。
当初她真的只是好心的想跟邵正北说一说,让他多理解一下他哥的难处,叫他往后懂事点,别让他哥为难的。谁知道这小子会那么敏感承受力那么低,一下子就想不开了呢。
张梨花含着泪在杨有根的胁迫下把该说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了。
邵正东和邵正南压根儿都没有想到那在邵正北面前说歹话的人居然会是张梨花!
这整个生产队的人谁还不知道他们兄弟俩个平时有多疼爱邵正北这个弟弟。这回亲弟弟差点都被人害死了,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这要是别的人,他们现在肯定什么也不顾就上前去跟人拼命的,可偏偏……
偏偏这个人的家人对他们兄弟几个有恩,这些年来要不是多亏了有根叔照应他们,他们现在还不知道会过得怎么样呢。
邵正东和邵正南都沉默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杨有根看出他们兄弟俩的为难,正色道:“正东,正南,这婆娘就在这里,你们想怎么教训她就直接说,不用给叔面子。都是我对不起你们兄弟三,怪我没有教好婆娘让她犯了这么大的错,我真的愧对阿叔阿婶的嘱托,我……”
邵正东忍不住开口道:“有根叔,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这事跟你没关系。”
杨有根长了一口气,道:“唉,亏得小北这回没事,要不然我真是死了都没脸去见阿叔阿婶了。”
张梨花这会儿也带着哭腔道:“正东,正南,小北,是婶子对不起你们,这回婶子已经知道错了,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改正,往后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们原谅婶子这一回吧,好吗?”
邵正东和邵正南都在心里挣扎着,最后还是邵正北出声道:“有根叔,你带着梨花婶先回去吧,既然梨花婶都已经知错了,那这事就当算了。”
“小北啊……”该道歉的话都已经说了,杨有根这会儿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跟邵正北表达歉意。
他们最对不起的还是小北这孩子。
邵正东和邵正南听到邵正北那么说了,也只好劝着杨有根带张梨花回去。
有了这一出,兄弟俩的心境都格外的复杂,看着邵正北时欲言又止:“小北……”
邵正北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对着他们道:“哥,二哥,你们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没事的。”
顿了顿,他接着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而且我感觉我掉到桥底下那事,跟梨花婶没有直接关系。”
兄弟俩闻言立即问道:“小北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邵正北摇头道:“没有。”
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想起来。虽然脑子里偶尔会有什么情景一闪而过,但是根本就拼凑不起来,他之前说的那一套套话都是根据自己的猜想胡扯出来了。
正因为不知道害了他的人是谁,所以他才故意瞎编乱造一通,谁要是往他面前凑,他就诈一诈谁。
上次那一个心机深,没有上他的当,这边这个定力太差,一诈就诈出来了。
鱼饵已经放下,现在,他就得看看那个心机深的人定力到底有多好了!
第25章
这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 雨下了大半夜后又停了,到了第二天早上微风徐徐,天高云清,一看就知道又是一个好晴天。
吃早饭的时候,颜溪听到阿婆笑着说道:“这场雨下得好啊,等过了今天,这山上肯定又会有很多野蘑菇冒出来。”
“野蘑菇?”正低头喝粥的果果听到阿婆的话音猛然抬起头来。
一看到她那亮起来的眼睛颜溪就知道她兴致很高, 笑问道:“你分得清蘑菇吗?”
果果一怔,摇头:“分不清。”
颜溪对她说:“我也分不清。”
果果:“……”
野蘑菇还得分能吃的和不能吃的, 有毒的和没毒的。对于野生菌类颜溪是真的分辨不出种类, 不过曾经在网络上倒是看到过不少有人吃了野蘑菇发生中毒的新闻事件。
以她和果果两个都对野蘑菇不太懂的人来说,要是采到了不能吃的毒蘑菇,那还真危险。
但颜溪看着果果暗下去的眼睛却说道:“我们不认识不要紧,可以找认识的人一起去啊。”
阿婆听到她们俩的计划,顿时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去了, 那山里头大着呢, 你们没去过不认识那地方。小心进去以后迷了路就出不来了。”
她一边收拾碗筷, 一边又道:“先看着吧,这两天生产队多半会有人带头去摘蘑菇, 到时候人多了你们再跟着,人少了就不要再去了。”
颜溪和果果听了阿婆的嘱咐连连点头。
上工前还是得先去杨队长家旁边的的晒谷坪集合,听完队长的报告,喊完口号,接着又开始对蒋媛和周丽雯进行批/斗。两个人就像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大部分人看着她们时,是一身洗都洗不完的罪恶。
颜溪没想到今天早上邵正北居然也来了,隔着人群,她还看到他冲着自己这边眨眨眼睛。
颜溪笑了笑。
等到集合结束,人群要散场的时候,她拉着果果特意走得慢一些,到了后面果然就看到邵正北站在一旁等着她。
“啊,是邵正北同志……”
果果这时才看到了他,两方还没打上招呼,他便迅速的往颜溪手里塞了一个油纸包。
“这是什么呀?”颜溪手上摸到油纸包还是热乎的,而且还能闻一股很浓郁的香味,好像以前吃过的烤鸭味道。
邵正北看着她,一双澄净的眼睛里笑得格外好看,说:“是我烤的鸭子。”
他声音说得很轻,颜溪却听得很清楚,不禁有些惊讶,还真是鸭子?
前几天他哥去后山装了好些机关架子,本来是用来捕山鸡的,结果昨天傍晚去看的时候,发现不仅捕到了两只山鸡,还捕到了一只水鸭。
这边人说的水鸭就是野鸭,水鸭长得特别精怪,平常在山里只要听到一丁点的动静立马就飞走了,这回能捕到水鸭真是运气好。
邵正北说话总是慢慢的,但是他那个语调和口吻都很徐缓很好听,让人听了也不会着急。
颜溪听完后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心想着他们肯定早上烤好后就直接拿过来了,现在拿得久了感觉还有点烫手。
“那你们吃了吗?”
“吃了。”听到她的关心,邵正北的嘴角微微翘着,说道:“我和哥哥昨天就吃过了,都吃了很多。”
昨天他二哥傍晚把水鸭和山鸡提回家后就问他想要怎么做着吃。这个时候的人不管是煮饭还是做菜都特别的简单,吃法也无非是炖煮炒。昨天晚上那两只山鸡就分别被他们炖了和炒了。
后来还是他说那只水鸭要用来烤。
因为之前兄弟几个都没有烤鸭子的经验,所以开始只拿了半只鸭子做实验,这当然是他亲自动手的,调味调料也都是他自己做的,他还在鸭子外皮上刷了几层野生的蜂蜜,等烤出来以后,兄弟几个都发现竟是出乎意料的好吃。
他当时就想到了要留一只鸡腿给颜溪,结果他两个哥哥还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说把剩下的那半只鸭子今天早上烤好后送给两个女同志吃。
颜溪想了想,对邵正北道:“你们应该留着自己吃的,不用再送过来给我们了,现在我们每天在阿婆家吃饭也不缺什么。”
邵正北不以为然道:“这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山里的野味那么多,等吃完了我们可以再去捕。”
说着,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迷人:“我现在已经跟我哥学会安装机关了,等我捕到了山鸡,就可以天天烤给你吃。”
颜溪微微一笑,揶揄道:“天天吃会腻味的。”
一直插不上话的果果:“……”
说了一会儿话,她们该回去准备上工了,邵正北问她今天要去什么地方干活。
颜溪和果果今天分配到的活儿是去稻田里拔野草,生产队前段时间栽种下的早季稻子的秧苗现在都已经成活了,就是田里长了很多野草出来需要去拔掉。干活的地方倒是离得不远。
邵正北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颜溪见他这个模样有些不放心的说道:“今天外面的日头怕是有点大,你可千万不要再跟来了。”
“噢。”邵正北只是笑着。
真的到了要走的时候,几个人却发现邵正东居然也在他们前头,好像正被一位女同志拦住了去路。
果果惊讶的咦了一声后,凑到颜溪旁边说道:“……是谢小青。”
谢小青也是一位女知青,是去年来到生产队的,颜溪之前就听果果说过,这位谢小青同志似乎是看上了邵正东,这几日听说邵正东准备要说亲后,就变得格外活跃。
但是看着眼前这一幕,颜溪不禁有些意外,想不到谢小青的胆子还挺大的,竟然这么主动。
颜溪看了一眼旁边的邵正北,发现他神色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她收回了视线,拉着果果小声道:“别看了,我们快去上工。”免得等下大家都看到了尴尬。
这种事让外人看到了或许是会尴尬,但是邵正北却不同。颜溪和果果都不知道谢小青和邵正东说了什么,也不知道邵正东的态度如何,最后又是怎么回应谢小青的。
她们只知道当天谢小青跟杨队长请了假,一整天都没有去上工。
回到家以后,邵正东还在揉着眉心。
邵正南看着他哥一副很头疼的模样,帮他出主意道:“哥,要不你干脆就在女知青里选一个吧,我看有几个女同志还是挺好的。”
邵正东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斥责道:“别胡说。”
吁了一口气,他转头又对着暗自在笑的邵正北说道:“小北等下去跟吴阿婆说清楚,托媒的事就这么算了。”
他自来不擅长和女同志打交道,碰到一个就有够受的,再多来几个,他真是应付不了。
谁知,一贯乖巧听话的邵正北这次却笑着回道:“哥,你再辛苦两天,回头我就去找吴阿婆说。”
这天早上谢小青拦住邵正东的事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还是被人传出来了,而且传的话有些不好听。
周丽雯中午干完活回来把肩膀上的扁担往地上随手一放就进屋子了。今天的日头有点毒,晒得脸上火辣辣的,难受得厉害。
蒋媛刚洗完脸回来,周丽雯看到她就像是看到臭垃圾一样,毫不掩饰眼底的嫌弃。
自那天夜里大吵了一顿后,两人这几日倒是安生了不少,虽然还是相看两厌,但是却没有再吵闹起来。周丽雯内心鄙夷蒋媛,觉得蒋媛就是贪生怕死,这才没敢再来招惹她。
“周丽雯。”
谁知这会儿蒋媛却忽然叫了她。
周丽雯根本没想搭理,冷眼睨了她一下,“有什么屁事就快放,名字从你嘴里叫出口,我听了都嫌恶心。”
蒋媛忍了忍气,接着还是说道:“知青点这几天的事你应该也都听说了吧,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周丽雯用毛巾随便擦了一把脸,冷冷的道:“我有什么想法需要跟你交代?”
蒋媛径自说道:“我们现在的境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改变,只要……”
作为黑/五类份子大多是是受家族牵连的,只要她们愿意登报跟家族断绝关系,表示自己的认错悔改之心,表明自己正确的政/治立场,再在生产队找一个贫农或中下农的人嫁了,她们就可以再过回到普通人的日子,再也不用被钉在耻辱柱上受人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