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溪忽然一笑,缓缓对他道:“那我刚才要是问你为什么送会我豆沙包,为什么会送我猫,你是不是就会回答,你觉得我应该会喜欢吃豆沙包,你觉得我应该会喜欢养猫?你觉得,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会喜欢那些呢?”
“……”
邵正北看着她径自乐呵的模样,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半晌无声,颜溪问道:“这些……很难回答吗?”
邵正北只看她,还是没说话。
“那我就换个问题吧。”颜溪对他笑了笑,继而道:“你觉得我除了会喜欢吃糖、豆沙包、猫,和不喜欢吃猪肝以外,我还应该会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邵正北闻言更是沉默了。
许久,他却岔开了话去,轻轻开口:“你今天心情不好。”话语并未疑问,而是很肯定。
“是啊,我心情不好,因为我发现我身边伪装了一只大骗子。他黑心黑肝黑肺,明明是一条大尾巴狼,却装成了一只纯善的小白兔,成天在面前装乖卖傻,鬼话连篇……”
颜溪缓缓说完,忽然又侧头含笑看他:“你说像这样的骗子,我应该要怎么对他?”
邵正北表情一滞,从她的嘴里每多吐露出一个字眼,他的眼皮就要跟着跳动一下。尤其是迎着她此刻的笑脸,心头更不受控制的一阵狂跳。
他微微动了动唇,声音干涩,喉咙发紧:“可能……可能他不是有意要骗你的呢,他说不定只是一直没有找着合适的机会,不知道怎么开那个口去跟你坦白……”
颜溪淡淡道:“一天两天三天可以说是找不着机会,可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呢?他要是有那个心,自然什么时候都能找到机会。他要是没有那个心,那……”
邵正北看着她,感觉好像突然被人扼制住了喉咙,话语哽在喉头,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颜溪挑了挑眉,复又对他勾唇浅笑:“你知道我怎么发现他是骗子的吗?”
邵正北无言。
她换了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径自对他说道:“他做的陶人我看到了,这个时代的超人啊,多牛气。还有他那本笔记本,我也看完了,如果不是对他知根知底,我差点就要以为他是痴情种。”
邵正北:“……”
良久良久的沉默,颜溪脸上的笑意已经逐渐淡得要没了,那适才含笑看着他的眼睛里此刻也只有一片清冷。
她站直身子,神色还很平静,侧身与他正面相对,然后问道:“跟我说你是谁?”
邵正北始终未有避开她的目光,一双眼睛深深的望着她。原来澄澈干净的眉眼已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深邃幽暗,眸子里黑漆漆的一片,色彩浓重得像是刚研的磨。
他压着嗓子很艰难的开口道:“你觉得……我是谁?”
颜溪神色复杂的直视着他的脸。
这世间对她的一切喜好都了如指掌,会每天给她糖,会跟她一起养猫,会给她做陶人,还会如此专注的盯着她的男人,能有谁?
半晌,她终于在他一动不动的凝望下,轻轻的开启唇角,“江邵北。”
邵正北身子一震,在对着她凝滞了两秒后,那一脸璀璨迷人的笑容自他的唇边渐渐绽放开来。
他忽然一把跳起,上前捧着她的脸情难自禁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带着几分得意和满足,愉快的说:“溪溪,你终于想起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溪溪想:接下来我是应该一巴掌直接甩过去,还是一脚踹过去,还是对着他的脸拧过去,还是直接掐死他好呢?
第43章
“呵呵!”
与邵正北那张灿烂的笑脸不同, 颜溪却冷冷的假笑两声, 猛然伸出手去, 对着他脸颊上受伤的那块地方, 掐着一点肉狠狠地揪了起来。
邵正北冷不防的疼得直叫:“啊, 溪溪, 疼疼疼疼疼……”
“会疼是吧?”
邵正北猛点头。
颜溪顿时冷笑更甚:“会疼就对了。干脆疼死你算了!”
她这回是真的没有跟他讲半点客气,手下渐渐又加深了一点力道, 直到看着他的俊脸疼得都要变形了, 她才终于松开手放过了他。
“啊,嘶——”邵正北张着嘴猛地深吸了一口气,一边轻轻揉着痛得不行的脸颊,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颜溪。
颜溪强忍着要直接去掐死他的冲动, 冷着脸微微转身,装作没看到他那一脸委屈的模样。
“溪溪……”邵正北跟着又转到了她面前来, 拉着她的手, 小心翼翼的叫她。
他这分明是在向她示弱, 可这会儿颜溪心里却还有气没有发泄出来, 她这回实在恼他恼得很,即使是多有隐忍,也还是没有控制住那股躁动的情绪。
她甩开他的手,对着他道:“江邵北,我说你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过去那么多年我走到哪儿,你跟到哪儿, 现在我都死了,你也还要跟过来,是不是我明天再去死的话,你也准备再跟着死一次了?”
邵正北的俊脸瞬间白了白。
颜溪撇开脸不去看他,终究还是不忍把那些最难听的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可心里面她却又一遍遍的暗暗告诫自己,这个人就是这样,惯会装模作样,惯会装可怜博同情,她以前不知道被他骗过多少次,她现在就应该心狠一点,不应该再被他的表象所蒙骗,更不能对他心软轻易就原谅他。
沉默了一会儿,颜溪的情绪又渐渐平复下来。人在气头上时最不适合说话,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出口伤人,她不想等到事后又后悔,所以只能忍着,等真正恢复冷静理智的时候再来跟他谈那些事。
见她抬起脚往家里面走,邵正北还想要跟上去,“溪溪……”
颜溪转头打断他,尽量用平和的声调跟他说:“行了,你不用再叫我了,开口之前,先回去好好想清楚接下来要怎么跟我坦白,在没有做好检讨之前,你最好不要开口跟我说话。”
她真怕自己被他活活气死。
她这么生气是为了什么,只因为他骗了她这点?
当然不是!
邵正北这一回去后便先到供销社买了一斤奶糖,顺便拿着早就做好的那套陶人准备一起送给颜溪。虽然知道现在再送这些道歉的礼物已经没什么用,但还是希望她能消点气。
可惜,他这回再去阿婆家的时候,却连颜溪的人影都没见着。
“邵正北同志你先回去吧,颜溪她说了现在还不想见你。”他在门口刚好碰到了果果,然后就被她拦住了。
邵正北忍不住问道:“她心情怎么样?”
果果摇了摇头:“不好。”
邵正北轻声道:“那你帮我劝劝她啊……”
结果,又被果果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她跟颜溪才是好朋友,自然要跟颜溪统一战线,惹颜溪生气的人,她肯定不帮了。
不过果果还是挺好奇的,看着他问道:“邵正北同志,你到底做什么事惹到颜溪生气了?”
邵正北看了她一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抿着唇角不说了。
虽然颜溪没见着,但是要送给她的东西却最终还是被果果给拿走了。
颜溪刚才可都交代她了,如果邵正北同志有送东西过来,那一定不要跟他客气,他拿多少都全部收下来就是了。
果果还当场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嚼了嚼,然后很开心的和他说道:“这奶糖真好吃,谢谢你啊邵正北同志。”
邵正北:“……”
“他人走了吗?”
“嗯,走了。”
果果一回到屋子,便听到颜溪问她。
颜溪闻言,坐在椅子上忽然不再说话了。
果果看着她皱起的眉头,很不解,既然不放心,那干嘛还要把他赶走啊。
“喏,这都是邵正北同志给你送来的。”果果把从邵正北那里拿来的东西都摊到了颜溪面前。
奶糖她刚才已经吃过了,但是另外那个木盒子她却还没打开来看。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呀?”果果用手在那木盒子上面敲了两下,听声音感觉里面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颜溪淡淡瞥了一眼,这时却也被那木盒子吸引了注意力,然后走过去把盒子上面的盖子慢慢打开。
“呀,这个是……”果果顿时露出了一脸惊讶的表情。
“是十二神佛。”颜溪轻声说道。
盒子里面装的是十二个神佛模样的小陶人,颜溪的双眼在打开盒子的那一刻就仿佛定在了那上面,手里拿起其中一个陶人,怔怔的看着。
果果看清楚那些陶人的模样后更是吃惊了,忍不住道:“好漂亮啊颜溪,你看这些陶人做的真传神,都是邵正北同志做的吗?”
“嗯。”颜溪应道。
除了他,也没谁会给她送这些陶人了。
记得以前有一年她去瓷都跟一位年老的师父学习古陶鉴别,当时他也跟着去了,他们在那里待了小半年。她每天得要学习和工作,他闲着没事干就跟那里的师父学起了做陶人。本身聪明再加上有几分天赋,那小半年里倒真的叫他学会了师父几分本事。
最开始他给她送了很多猫狗动物,后来他手艺见长又给她送不少动漫人物。
有一次生气,她为了刁难他随口说了一句想要十二佛人,结果他还真的就开始就做了,只可惜的是,在她穿来这里之前,他才只做好了一半。
看着这些栩栩如生的小陶人,颜溪的眼神忽然有些复杂。
见她许久不说话,果果笑着劝她:“颜溪你别不开心了,看看邵正北同志送来的这些东西多有诚意,你还是原谅他这一次吧。”
颜溪意外的瞥了她一眼,之前是谁说要跟她站在同一边,不要轻易原谅惹她生气的人的?这么快就反阵营了?
果果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她说:“我觉得邵正北同志人还是挺好的,你一生气,他立马就送东西过来道歉了,这要是别的男同志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颜溪只哼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论收买人心的本事,江邵北确实是无敌了。知道她这次会动怒,竟早早就把陶人做好来送她,她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良苦用心,还是该说他有自知之明。
果果可没想那么多,正开开心心的吃糖呢,颜溪忽然轻点了一下她的头,恨铁不成钢:“你呀,这么快就被他收买了。”
果果笑嘻嘻道:“你要真那么生他的气,干脆再过去狠狠地揍他一顿就好啦,打人的时候可最容易出气了。”颜溪都没打邵正北同志,看来她还是没那么生气的。
果果立即又剥了一颗糖放进颜溪的嘴里,给她出主意:“如果不想打他,那就吃糖,等吃完了糖,再让他去买。”
颜溪听果果这么说一时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的,但嘴里的糖,她还是慢慢的咀嚼。
吃完了,她的心情果然跟着又好了不少。
颜溪呼出一口郁气,想着那边那个人暗自苦笑,果然是冤家,走到哪儿都还是能遇着。
她和江邵北算是从小就认识,但真正相熟还是在多年以后。因为江邵北家在国外,直到他快要成年了他们一家人才从国外搬了回来。
那个时候颜溪已经上高中了,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为此,一到寒暑假他爸妈就会给她报很多补习班。她实在忍受不了就会偷跑到外公外婆家去避难。
那会儿两老已经退休了,为了日子清静,特意搬到了城外的别墅去住,刚巧他们家旁边的那栋别墅也住着一对老人,而江邵北正好就是那家人的孙子。
当时两家人关系走得很近,几个老人家见着她和江邵北年纪差不多大,便让他们两个人一起玩,顺便让成绩很优秀的江邵北帮她补补课。
上辈子的江邵北也一直是身体不好,不过他不是体质不好,而是心脏不好。
可就算是心脏不好也还是掩盖不了他心黑的本质,江邵北那时候特别喜欢捉弄她,演戏作怪装可怜这些他都信手拈来。颜溪好骗经常会上他的当,不过江邵北这人心黑归心黑,人却很有绅士风度,她每次恼得要去打他掐他咬他的时候,他也从来不还手,反正是让着她,由着她出完气就好。
颜溪记得最深刻的一次是把江邵北压倒在了地上让他求饶。
想他们两个人整天在一起玩会打打闹闹那是常有的事情,在肢体碰触上会碰到哪儿摸到哪儿肯定也是难免。
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却正是身体最敏感的时候,无心的一个触摸,都有可能引火烧身。
尤其是其中一个心底里本来就藏着朦胧的情愫,火苗一点,顿时一发不可收拾。白天闹得欢了,夜里就做起了那些不可描述的梦。大冬天的去冲冷水澡,身体不好的人怎么受得了。
于是,某次大半夜的就被送进了急救室了。
颜溪那时还不知情,还以为是自己与他打闹得太过,才害得他突然心脏病发的。她一个人偷偷跑去医院看他的时候他还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没有醒来。也因为那次,在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始终记得他那个苍白如雪孱弱无力的病态模样。
那一次她是真的愧疚又自责,将近有大半年的时间她都没敢再跟他打闹。直到有一日她趴在桌上假睡,把偷偷亲她的那个人抓了个正着,她才知道事情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子。
亏得她为了他暗暗难过了那么久,后来就是被他气着了,她也忍着他,让着他,整天小心翼翼的伺候他,给他端茶倒水,就差把他当活祖宗一样供着了。结果到头来,她白白浪费了那么多感情了。
十六七岁的少女脸皮就算再厚也厚不到哪里去,在知道这人不止是大白天里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到了夜里梦里也欺负她。
你说她气不气?!
她气得再也不想理他了,可狗皮膏药黏上来了撕都撕不掉,这一黏就黏了她七八年,走到哪儿他都跟着。
真要说起他做过的那些让她生气的事啊,那真是几箩筐都装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