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闺女厉害,这话说的好像她见过皇帝老爷一样。”
单峻海把剥好的松子仁喂到四肢张开,瘫在一旁的五花肉嘴里,笑着看着闺女说道。
只是他的目光在注意到闺女眼中一闪而过的不自然时,腾地坐起了身,或许是因为紧张,说话都有些失语。
“闺女,你、你、见过了!”
皇帝不是在清州吗,闺女又没有离开过村子,怎么可能见到过老皇帝呢?
意识到自己好像露出了马脚,福宝只能磕磕绊绊的,把之前老皇帝出现的那两次发生的事,老老实实叙述了一遍。
“昏君!”
“昏君!”
蒋婆子和单峻海异口同声的,小声咒骂道。
单峻海瞪大了眼睛看向了他那个刚刚还因为他对皇帝不恭敬,打了他一脑瓜子的亲娘,张大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
“看我干啥。”
蒋婆子蛮横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喊着心肝肉,小乖乖,把福宝紧紧搂进了怀里,舍不得松开。
她知道她的心肝儿天下第一好,皇帝会稀罕上,那也不奇怪。
可这是她疼爱了十多年的宝贝啊,早就离不得,分不开的心头肉,她哪里舍得孙女被皇帝带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
女官听上去是个光宗耀祖的名号,但说到底,还是个伺候人的工作,而且一旦进宫当了女官,还有出来的机会吗,蒋婆子只知道以前宫里收宫女,要等二十五岁才会放出来婚配,要是得贵人看重的,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深宫中,做一个孤苦无依的老嬷嬷。
即便这个老嬷嬷可能带动全家富贵腾飞,这样的好,蒋婆子也宁可不要。
“皇帝老爷是个好人,他听到我回绝了他,也没再强求。”
福宝赶忙替老皇帝解释,顺带着也不想家人因为这件事操心。
“你还能知道当皇帝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啊,我看这事不行,看来,你和山生的婚事也不能拖了。”
蒋婆子没孙女那么乐观,她想着,皇帝喜欢孙女,想要孙女进宫给他当女官,可要是孙女成了亲,嫁了人,皇帝还能要求一个已婚的妇人进宫当女官吗?
但凡看重名声,爱惜羽毛的皇帝都不会那么做。
福宝炯炯有神的看着奶奶,这还是刚刚对皇帝尊崇有加的老人吗?
蒋婆子这话一出,家里没人反对,包括单峻海,比起闺女出嫁,他时不时还能去镇上看看,他更不愿意闺女被带到宫里去,这样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闺女了。
“好在福宝的嫁妆,是家里从小就给她攒起来的,加上现在家里也不缺钱,福宝出嫁,我得给她置办一份丰盛又风光的嫁妆,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家嫁出去的,是家里人的心肝宝贝,谁都不能欺负。”
蒋婆子说着回了房,然后从自个儿屋里掏出了一个普通的四方木盒。
单峻海也得媳妇苏湘使了个眼色,苏湘同样也回到了房间,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单家早就已经分家了,因此家里给福宝多少嫁妆,大房和二房都说不上话,只要单家老两口同意了,单峻海夫妇同意了就好。
真正肯能会介怀的,只有福宝一母同胞的哥哥单福德,毕竟在这个时候多数人的心中,家产都是给儿子的,女儿草草一副嫁妆了事,家里根基的产业,更是半点沾不到光。
但单福德是妹控啊,家里人想把所有东西都给妹妹,他估计也没二话,加上他也没娶亲,不会有嫂子看不惯小姑子的事发生,在嫁妆的准备上,全家人更是无所顾忌了。
“大户人家闺女出嫁,陪嫁的木料那都是什么紫檀黄花梨的,咱们家没关系搞到那样好的木料,但准备全套的红木也是应当的。”
讲究点的人家,女方嫁妆里的家具最好能够将男方家里填满,这也意味着从此以后,姑娘嫁到他们家,是去当家做主的。
很多普通百姓没条件,就陪嫁几个樟木箱子,或是一张床,但单家不缺钱,自然是陪嫁一整套家具了。
“木料我早就备着了,赶明儿老三你去严家丈量一下尺寸,咱们也好找木匠,订好花样,赶紧打起来。”
蒋婆子有些可惜,她也想给孙女陪嫁更气派的黄花梨或是紫檀木的家具,只是这类木料实在太稀少,这十多年间,她也只得了几块,顶多就够打造一些小巧精细的摆件。
在木料上不足,她也只能在其他方面多多补偿孙女了。
这些年,单家最大的收入来源有三个。
一个是牲畜棚的收入,光这一项,每年能给家里带来近五万两的纯收益,这还是在分成之后的,蒋婆子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对外只说每年能挣个一两千两,但就是这个数字,也足够村里人眼红了。
第二个,就是单家饭庄,生意好的时候,饭庄一天的流水银子,就能有一二百俩,生意不好的时候,四五十两打底也是有的,饭庄生意成本不多,蔬菜鱼肉都是自家种的自家养的,雇佣的工人是签了死契的,除去偶尔不开张的日子,饭庄每年也能挣个两三万两。
最后一个收入来源,就是蒋婆子依靠前两者的收益,置换的铺子以及田地的租息。
看那一叠叠地契房契,都是蒋婆子给家里置办的固定资产,这类的租金,每年都是固定且稳步上升的,大概一年的租金,在五千两左右。
零零散散的其他小头收入暂不计算,光是这三笔收入刨除赋税,以及其他人情往来的花销,还能剩下六万两白银。
毫不夸张的说,单家虽然还蜗居在平柳村里,但完全已经能够称得上坝江县最富裕的人家的行列内了。
第129章 嫁妆(二)
“女孩子嫁人,最要紧的就是嫁妆,这些年,咱们家的生意能够做的这样红火,福宝想出来的那些法子,功不可没,这一点,大伙儿都同意吧?”
蒋婆子看着手里那个木匣子,沉稳有力地问道。
“嗯,咱们乖宝儿,就是家里的小福星。”单峻海当然赞同啊,想一想,家里的日子自从乖宝儿出生后就开始蒸蒸日上,加上她那样贴心,给家里带来了那么多的欢声笑语,自然是功不可没的。
“那我说要多给福宝嫁妆,大伙儿也都没意见吧。”
在蒋婆子看来,把现如今单家的一切都给福宝,那也是没有问题的,别人可能不清楚,她还能不知道,为什么家里的猪羊鸡鸭能够养的那么好,家里饭庄的生意,能够那样红火。
这些年,因为怕孙女出嫁后,家里养的猪羊鸡鸭就没有以前那么好了,蒋婆子一直在默默研究那些家畜的习性。
她发觉在福宝出现的时候,那些家畜就跟有了灵性一样,愿意吃对它们而言好的东西,将自己养的更好。
久而久之,蒋婆子也研究出了一套饲养牲畜的理论,比如猪崽的阶段,该每天喂几顿,每顿都喂些什么东西,又比如在它们有了异样的举动时,到底是因为猪圈的大小已经不足以让它们现在的体型感到舒服,还是它们生病了。
可以说,是那些家畜“告诉”了蒋婆子,该怎么将它们养的更白胖,更美味,她敢说,现在即便孙女出嫁了,她也能凭借着这些年她积攒下来的经验理论,将单家的家畜,养到曾经八九分的水准。
这样微乎及微的肉质差别,一般人是品尝不出来的,也算是保住了这个招牌。
但归根结底,蒋婆子能够研究出这样一套饲养体系,也是因为孙女福宝的缘故,所以说一句现在单家的一切,都是这个孙女创造的,一点都不为过。
“哪有什么意见,把我当陪嫁,我都没意见。”
单峻海的心酸酸的,闺女这就要嫁人了,当人家的媳妇了。
“奶奶。”
福宝想说她不需要那些东西,却被蒋婆子制止了。
“奶知道你乖,但是这些是你应得的。”
在奶奶洞悉一切的眼神下,福宝觉得自己的小秘密似乎已经被奶奶看透了,她哑着嗓子,只能感动于家人的疼爱。
“这些铺子田地,我早就想好了,隔壁阜阳县那一百三十亩水田和七十亩上等耕地,咱们县一百六十亩田产,以及县城三个商铺,府城两个商铺以及一间三进的院子,都是福宝的陪嫁。”
这些年单家的钱大头都是蒋婆子管着的,陆陆续续的,她就将手里的银子换成了固定资产,几年下来,也是一个可观的数字了。
她口中说的这些铺子田地加起来可不便宜,光是府城三进的院子,恐怕就得要六七千两了,这还没算上五间商铺和那三百多亩良田。
就算是县里最有钱的王家嫁闺女,也没有陪嫁这么多田地铺子的。
蒋婆子不管,要是有能耐,她还想按照天王老子嫁孙女那样,十里红妆送孙女出嫁呢。
“陪嫁的首饰不能少,耀妆的时候,不就是金子银子越多越大才好看吗,这里是一万两,你们夫妇最近也别在家呆着了,去县城或是府城找那些老手艺的金匠,给乖宝儿打上几十套首饰,让她天天轮着戴都戴不腻,还有乖宝儿不是喜欢玉啊翡翠啊之类的东西吗,挑最水最绿的买,家里不缺银子。”
蒋婆子豪气的说道,她要把这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的,直到百年之后,还有人津津有味地谈论起她孙女儿出嫁时的盛况。
苏湘和单峻海连连点头,俩人丝毫不觉得蒋婆子的话有什么问题。
一旁的单老头虽然也疼爱孙女,可他毕竟还是一个普通的封建大家长,总觉得给一个出嫁的女孩那么多家产,似乎不太合适,可是看着儿子媳妇兴致冲冲的,他也没泼冷水,任由他们去了。
“再有福宝没婆婆,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严坤和山生这对父子这些年过得糙,福宝嫁过去,就不免操心了,我可舍不得我精心养大的孩子,嫁到别人家还得给人家洗衣做饭当老妈子,所以这些天,你们还得去趟牙行,买上几个婆子丫鬟,卖身契也给福宝当嫁妆,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干就好。”
蒋婆子自己操劳了一辈子,即便有钱了,依旧习惯自己打扫家里,洗衣做饭,但是她舍不得自个儿宝贝孙女和她一样,在她看来,孙女合该享一辈子的福。
“嗯嗯。”
苏湘和单峻海接着点头,眼里充满了信任。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要不是娘说到这一点,他们俩恐怕都没想到呢。
“接着我要说的,就比较要紧了。”
还没完呢,一旁的福宝早就已经听晕了过去,一下子有一种小康家庭摇身一变暴发户的滑稽感。
这些年她知道家里挣钱,却不知道挣了那么多钱,现在听奶奶讲着家里的家底,福宝一下子没能从小富农家女变成豪富金二代的落差中清醒。
“咱们家饭庄的方子,很多都是福宝自己琢磨出来的,这饭庄,有福宝的心血在,所以等她出嫁了,这个饭庄,也是她的陪嫁,除此之外,咱们家牲畜棚,我也打算给乖宝儿两份干股。”
严家在单家牲畜棚有两份干股,加上福宝的,就是四份,单家的地位不会被动摇。
蒋婆子想过了,孙子福德要是会念书,将来中举当官,等老三夫妇百年以后,这六份还能重新划分。
但要是福德没有念下去的天分,那这六份干股,也能当做单家这一脉安身立命的根基,让子孙享着祖辈的福,把单家传承下去。
这里头也有蒋婆子的私心在,更何况在她看来,孙女和孙子的感情那样好,别说让哥哥占她那么一点便宜,就是让福宝多给点,那个心善的孩子都不会拒绝。
“太胡闹了。”
单老头支支吾吾的嘀咕了一句,田地这种死物也就算了,饭庄和牲畜棚那就是两个生金蛋的母鸡,怎么能够给单家儿孙以外的人呢。
这些东西,给孙女当了陪嫁,那不就是等于送给了严家吗?
可惜单老头的不满也只是极短暂的一小会儿,很快的,他就因为蒋婆子的怒目而视安静下来,坐在角落里哼哼着不再发表自己的以意见。
这老太婆,真是越老越凶悍了,他不和她一般计较。
解决了老头这个不安定的因素,蒋婆子看向了小儿子两口。
严格说起来,这份家产未来都是他俩的,同不同意她这么分,他们才最有发言权。
“我没意见。”单峻海摇摇头,给闺女的嫁妆不少,但严格论起来,给长子的财产也不低,当初他们分家的时候,可连这点零头都没有呢。
要是儿子不能把日子过好,只能说是他自己没本事,当单峻海不觉得他养出来的儿子,会是那样没出息的一个人。
虽然,这个儿子不会拱白菜这一点,让他失望了好几次。
福宝的嫁妆,确定下来一个大致的数目,这时候的她早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怎么会这么幸福啊。
“臭小子,做什么美梦呢?”严坤敲了敲儿子的门没听见声响,干脆开门走了进去。
此时严山生正在午睡补眠,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好兆头的梦,嘴角都是往上扬的。
严坤笑了笑,又替儿子把门关上。
当爹的,就祝他美梦成真喽。
第130章 洋葱
严山生做了一个美梦,梦里的福宝穿着红色的嫁衣,含羞带怯地看着她,不知怎么的,严山生整个人就跟着火似得,一股奇怪的邪火在他身上上蹿下跳,让他想对福宝做出一点奇怪的事来。
比如,抱抱她,比如亲亲她,再比如……
严山生不知道比亲吻更亲密的事是什么,但他知道,夫妻之间,一定会有比亲吻更让他激动荡颤的美妙之事,梦里的那个他试探着伸手,缓缓脱掉了福宝身上最外层的红纱,严山生咽了咽口水,梦里的福宝没有反抗,只是变得更加娇羞魅人,他有鼓起勇气,脱了第二件,第三件……
他的宝宝成了一颗洋葱,严山生哭着流泪,这衣服,怎么就脱不完了呢。
然后,他的梦就醒了。
醒来的严山生望着天花板,幸福地傻笑。
梦到福宝嫁给他,这可真好啊。
只可惜,现实远比梦境残酷,想着自家防他跟防黄鼠狼似得岳父大人,严山生长长叹了口气,幸福的日子,还有的熬啊。
等到第二天,听到了单家派中间人花媒婆来说的关于提前婚礼的话,严山生差点没给自己来上两巴掌,好确认他是活在现实里,还是依旧待在梦境中。
这个梦,未免也太长太美了些。
好在严坤这个当爹的沉得住,制止了儿子犯蠢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