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从龙之功仅次于开疆救驾，因此，尽管之前才有一批人倒了血霉，回头就要染红菜市口，但是依旧有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第100章
朝野上下立储的声音很大, 不过说白了，就是一次试探而已，如今真正在外头的也就是楚祯和楚穆, 楚祯最长, 楚穆还算是得宠, 但是问题是，正常情况下，这两天都不是什么好人选。
楚祯早就被下了评语，说是连家都管不好, 至于楚穆, 这么多年来一直管着内务府, 六部什么的，跟他半点不搭界, 他也没结交朝臣的意思, 因此，这两人按理说, 都早就被排除皇位继承序列了。
只是，这些大臣如今就是想要试探一下圣上的心意，毕竟, 折腾一次就已经很让人心惊胆战了, 哪怕许多人得以升迁呢, 但是看着自己那些前辈大佬们的凄惨下场, 难免心有戚戚焉, 不免想看看圣上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于是, 新年刚过没多久，就有御史出头，表示东宫空虚，非社稷之福，请求圣上立储。
当时圣上不置可否，其他人又开始鼓噪起来，总之还是立长立贤之类的话，楚祯虽说没什么差事，不过大朝会的时候也得来上朝，听得心惊胆战，想要告病吧，又显得太刻意，而且也躲不了多久。这家伙一如既往地没脑子，不知道什么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摔断一条腿，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以躲在府里避开这场风波。
这是个馊主意，偏偏楚祯还相信了，结果如同楚穆所知道的那一世一样，他被人算计了，腿倒是没摔断，腰椎摔断了，以后都别想站起来了。
圣上知道之后，对这个儿子简直是无语了，这个儿子简直是蠢到家了，圣上真是不愿意承认，这是自个的种！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楚祯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居然会想到自残。楚祯虽说不算受宠，但是也不是楚穆小时候那种连宫人都敢欺负的小透明，他从小到大，大概连个水泡都没起过，皇子读书的时候，就算有什么差错，倒霉的也都是身边的伴读，他们自个是不会皮肉受苦的。这种人按理说一向宝贝自己，哪里会想到自残呢！
要想避开风波，办法其实有的是，像楚祯，虽说这么多年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是他府里王妃等同于摆设，更受宠的是一个侍妾升上来的侧妃，许多人都是知道的，拿住这一点自污并不难，闹腾出去自然就能被踢出储君候选的行列，偏偏他选择了最蠢的办法，尤其还识人不清，居然连家里的马夫都背叛了他。
老实说，设计这事的人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他们大概只想着做点手脚，让楚祯真的变成瘸子，谁知道楚祯运气实在是比较糟糕，从马上摔下来之后，后背着地，谁知道地上居然藏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呢？
圣上一面暗恨有人对自家儿子下手，一面又觉得这个儿子可怜可笑，他这辈子算是毁了，因此，赏赐了楚祯两个皇庄，让楚祯以后日子能够宽裕一些，又赏赐了许多药材补品，虽说对楚祯的腰没多大好处，毕竟，这种腰椎断裂导致半身不遂的事情，就算是后世也是治不了的，因此，他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叫圣上比较郁闷的是，给楚祯下手的居然也是自个的一个儿子，却是刚刚封了咸安郡王的楚晋，楚晋当初也没想这么多，他性子有些冲动，听到朝堂上楚祯的呼声很高，顿时就有些恼火。他生母也就是个美人，多年来不算得宠，但是架不住这次赐婚的王妃出身不错。
楚晋赐婚的对象姓吴，吴家要论家世不怎么样，也就是京城这边的小官，不过他们曾经跟京中大族连过宗，那个吴家却是极了不得的，开国时候的功臣，开国之后封了镇西侯，至今依旧有着一定的兵权，吴家借着这层关系，在军中做着小武官，这次叛乱，他们这些人算是混出头了，得了点功劳，往上升了一级半级的，手底下人也更多。
吴家的女儿因为小时候就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属于那种从小养起来，想要让她选秀的，她也是争气，顺顺利利走到最后，得以赐婚给了楚晋，将来起码也是个郡王妃。
吴家这边也很知足，他们这种小武官不需要避讳太多，赐婚之后，吴家跟楚晋还有周美人的娘家往来就多了起来，还送过几个老兵给楚晋和周家当做护卫。
这次动手的人就是几个送给楚晋的护卫，他们当初就是想要让楚祯惊马，摔断腿之后做点手脚，让楚祯接骨的时候出点差错，以后长起来就没办法挽回了，一个瘸子可做不了太子。楚晋毕竟是太年轻了，他自以为将自己撇得很干净，实际上漏洞百出。何况，对于圣上来说，他其实不需要明确的证据，只要有怀疑，就足够了。
因此，楚晋立马倒了霉，刚刚封了没多久的咸安郡王的爵位被收回，他如今敢对兄长下手，日后谁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周美人又不受宠，圣上对这个儿子感情也有限，毕竟，他们这些卡在中间出生的皇子本来就有点尴尬，圣上儿子太多了，年长的出生的时候，圣上没几个孩子，自然觉得开心，等到后来，儿子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到圣上如今这个年纪，更喜欢对自个没什么威胁的小儿子，其他人嘛，说不定站到他面前，他都说不清楚这个儿子叫什么名字！
楚晋直接被贬为庶人，以后就是普通的宗室了，周美人也因为教子不严，被打入冷宫。楚晋尚且如此，吴家那边自然也是倒了血霉，他们的罪名是大不敬，这是十恶不赦的罪过，因此，成年的男丁直接就判了斩立决，剩下的被充军流放，至于女眷，被赐给楚晋做郡王妃的女儿赐死，其他人要么跟着去流放，要么就直接当街发卖，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出了这事，原本还在鼓噪的朝堂顿时一静，大家都不敢吭声了，谁知道到头来会闹出这种事情来，要是还不依不饶，如今已经气得快要冒烟的圣上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心疼，还指望圣上对他们这些可以随时替换的臣子有多少怜悯之心不成？
第101章
楚穆如今更加小心谨慎起来, 他上辈子知道的事情不多，圣上大概是经过几次打击，后来身体就有些不如从前了，楚穆管着内务府，许多事情只要想知道，就能知道个大概。
圣上一直以来身体很好, 饭量也很是不错，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胃口不开，而且也有些失眠，这些日子以来，也消瘦了一些，不过却显得愈发有些高深莫测起来，叫楚穆有的时候都有些不敢亲近了。
楚穆从外头回来, 跟锦书说起：“圣上如今愈发威严了！”
锦书随口说道：“圣上毕竟年纪大了, 又瞧着五郎你们这些儿子也大了, 翅膀硬了，心里头不怎么舒服而已！”
楚穆呆了一呆，他觉得圣上如今这般大概的确有被儿子们气的缘故，却没想到圣上如今其实年纪也不小了，他被上辈子的记忆迷惑了, 他觉得圣上还能活很多年，可是, 圣上自己却是已经有了危机感了, 他年纪愈发大了, 儿子们已经羽翼丰满，已经对自个这个老父亲屁股底下的位置开始虎视眈眈。
圣上自然不能如从前一般，做个慈父，而是哪怕在自个儿子面前，也得保持足够的威严了，否则的话，什么人都想来挑衅一下圣上这个君父的权威，圣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想明白这点之后，楚穆不由叹了口气，自个还是嫩了点，圣上这么多年帝王做下来，这帝王心术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猜透的。
楚穆不由说道：“圣上这般，我们这些做儿臣的，日后可就难过了！”
锦书拿着一只镂空七层牙雕玲珑球哄孩子，他们这个次子可没有元福的运气，没有得到圣上的赐名，楚穆也不知道日后圣上会不会心血来潮，因此，只是给这个儿子起了个元辰的小名，这小名也比较随便了，因为这小子是辰时出生的，锦书私底下抱怨，要是是什么丑时出生的，岂不是要叫元丑，等孩子懂事了，岂不是要别扭一辈子！楚穆听得笑得都要直不起腰来，他那时候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给孩子取个什么小名，这才选了这么个理由，不过，元辰这个名字听起来还是不错的。
元辰这会儿自个伸手去抢那个玲珑球，手指头有些笨拙地往里头戳着，见到里面的小球被他戳得让到一边，就开始“咯咯”直笑。
元福也凑过来，跟元辰一块儿戳球玩，他对这个弟弟有着超乎寻常的耐心，有的时候元福哭了，他比锦书和那些奶娘还着急。
锦书瞧着两个儿子玩得高兴，嘴里说道：“民间有句话叫做老小孩，老小孩，圣上现在性子是有些左了，大概也就是跟小孩子一样吧！呃，可能吧！”锦书说着自己也不确定了，皇帝这种生物，有的时候应该是不能跟普通人相提并论的吧！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控制情绪技巧？锦书这个做儿媳妇的机会没什么机会见到圣上，因此，对圣上脾气性格如何，她还真搞不清楚，尤其，在楚穆眼里，圣上如今愈发高深莫测，锦书自觉自个不是什么人精子，估计是搞不明白了。
因此，锦书最后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五郎，那个，无论如何，孝顺都是不会错的吧！”
楚穆听得笑了起来：“云卿你说得没错，孝顺肯定是不会错的！”不过，怎么孝顺，却也得好好琢磨一下。
虽说圣上这些日子龙体有些不算康健，但是亲耕礼还是得继续，皇后那边，因为之前后宫那些妃嫔闹出来的事情，皇后这个后宫管理者也有些没脸，虽然大家都知道，皇后无子，对上那些有子的妃嫔难免没什么底气，但是皇后还是自罚了半年的俸禄，倒是圣上如今对皇后愈发体谅起来。圣上现在召幸嫔妃的次数不多，倒是时不时会去长春宫那里坐一坐，因此，皇后如今在后宫的权威算是竖立起来了。
尤其，上头倒下去的高位妃嫔不少，下头好多人等着递补呢，在这种事情上，皇后是有着一票否决权的，如果说圣上随口说，让某某晋位吧，皇后在一边很容易就能找出理由，比如说资历浅，性子轻浮什么的，总之，想要搅黄这件事非常容易。所以，如今大家对皇后都非常尊敬，有的就算不是初一十五这样的日子，也跑过来喊着要伺候皇后，皇后只觉得厌烦，只叫身边的嬷嬷宫女挡着。
前朝有亲耕，后宫就要亲蚕，这个本来就是年年都有的，锦书进宫之后，发现前头妃嫔应该站的地方少掉一大片，毕竟，不是所有的宫妃都有资格参加亲蚕礼的，起码也得是九嫔这一级别，可是这次连贵妃那样盛宠的时候将皇后都压了一头的都栽进去了，据说如今活得是生不如死，毕竟，从贵妃到采女，这中间的落差也实在是太大了，还要担心自家被关在宗人府的儿孙，短短几个月，就老了十几岁，皇后还下了令，叫太医院那边仔细伺候，别叫她死了。还有贤妃也没了，四妃里头只剩下一个德妃，也在缩着脑袋过日子，至于九嫔，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一半，看起来就显得稀稀拉拉了。
而锦书这边，作为皇子妃，郡王妃，站的位置也比较尴尬，因为楚祯瘫痪的缘故，秦氏趁机掌握了王府的管家权，将楚祯塞在林侧妃那里，将林春的人赶的赶，贬的贬，自个出来也不再受限了，不过，她平常也不怎么出来就是了，瞧着林春跟楚祯互相折磨，她高兴着呢！如今站在前头，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只是，秦氏后头紧跟着就是锦书了，再往后就没别人了，后排站着的就是宗室王妃还有那些诰命，不过，许多都是新面孔了。
锦书一边跟着完成各种祭礼，一边心里咂舌，虽说楚穆回去的时候会跟她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比如说谁谁谁栽了，谁谁谁下狱了，谁谁谁告老了，但是锦书也就是一听而已，比不上自个亲眼看见原本有些印象的人就这样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头，这很有可能是永远地消失，来得让她震惊，这让她心里头难免有了些危机感。
第102章
圣上登基多年, 这两年才真的让人知道, 什么叫做天子一怒, 血流漂杵, 之前大家都还觉得圣上是个好脾气的呢！如今一个个都谨言慎行起来，立储的事情也没人敢提了。
结果，不多久，宗人府那边上奏, 说是庶人楚煜病了！圣上对这个曾经疼爱的儿子如今可没什么父子之情了，压根没有回复。宗人府那边自然明白圣上的意思，不过还是胡乱找了个大夫给楚煜看了看，开了个药方煎药也就过去了。
结果，楚煜几服药下去, 直接死了。
这下子，宗人府那边兜不住了, 只得硬着头皮递了折子, 报告了楚煜的死讯。
自家儿子再怎么样, 一下子就死了，圣上也有些难以接受, 等到知道楚煜的死因, 更是生出了一些悔意。
楚煜死因在一些人看来几乎是可笑, 他是中暑热死的。楚煜原本就比较富态, 以前嘛, 还会偶尔骑个马, 进宫上朝都得步行, 好歹还有点运动量，等到关在宗人府里头之后，一大家子人就住在一个狭小的院子里，以前王府里头许多下人都住得比他宽敞，这么点地方，自然也没什么挪腾的空间，每天也没处可去。
宗人府这边，不管是出于什么缘故，哪怕这位已经成了庶人，甚至是罪人了，但是，毕竟还是皇家血脉。宗人府一向也比较怕事，反正养着他们也费不了太多钱财，因此，在吃喝上头却是一点也没苛待了楚煜一家，酒肉什么的，差不多都是管够的。
人在压力大的时候，要么就是茶饭不思，要么就是暴饮暴食，楚煜就是后面一种，关在这么点地方，又看不到什么未来，除了跟女人一块生孩子，不吃吃喝喝，还能干什么呢？
因此，一个冬天过去，楚煜又胖了一圈，这个体型在冬天很占便宜，起码抗冻，可是在夏天就很遭罪了。他如今这个身份，是没有用冰的资格的。为了防止他们中有人想不开，因此，宗人府这些院子里头连水井都没有，每日要用的水，都存在门口的一口大水缸里，太阳一晒，到了下午，洗澡都嫌烫。院子狭小，院墙又很高，可以说是密不透风。
沈妍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她一向有心计，喜欢做些损人利己的事情，瞧着楚煜嫌热，她眼睛一转，回头就跑去徐蓉那里，抢了徐蓉仅剩的一些首饰，自个私吞了一部分，又拿出一部分，假称是自个的私房，找看管他们的人换了一些冰跟楚煜一块儿用。
以往王府里头什么时候缺过冰啊，夹墙里头堆着冰砖，化了就换，在屋里都有些凉飕飕的，如今那真是落毛凤凰不如鸡，楚煜热得厉害，为了降温，竟是直接拿着冰块，又用冰融化后的水洗澡，结果这么一折腾，一下子病了。
请过来的大夫又是个学艺不精的，只当他是普通风寒，开的药自然不对症，结果几服药下去，楚煜不光没有好起来，反而病得更重了，沈妍又起了心思，觉得楚煜若是病重了，只怕回头圣上心软，他们就能出去，因此有心拖延了一下，没有急着再找大夫，反而自个瞎折腾，见楚煜叫热，又拿冰块给他降温，这么折腾一番，第二天一早醒过来的时候，楚煜身上尸斑都出来了。
楚煜这死法在皇族里头也算比较奇葩了，圣上哪有不心疼的道理，他也没想过沈妍有什么小心思，不过迁怒之下，还是觉得儿子的妻妾没有照顾好自个的儿子，因此，一怒之下，命楚煜的妻妾殉葬，至于楚煜的儿子，圣上也不想自打嘴巴，因此，找了家无子的宗室过继了，日后再找个借口，赐下爵位，也算是对得起这个孙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