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也不错,销量很好,可惜咱们这里的土地不适合,就算适合,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才,什么都被县里和府里占了,他们可不会轻易批准我们建厂。”穆子期颇为郁闷。
就算有专门的技术学校,大夏的底子不厚,还是缺少人才。而且大概是穿越者当政,对方可能是从未来穿回来的,对环境的保护力度很大。
当然,也有可能是财政不充足的缘故,官府想自己建厂,受到的限制是最多的,这还不如像别的地方那般招商引资呢。
他突然想起高中同学陶靳,对方复读,不知道今年能不能考上大学,他记得去年是考不上的,算一算,这已经是第三次高考了,如果还不中的话,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放弃学业,回家继承家业?
如果继承家业,那他有没有可能来这里投资?想起高中毕业那一晚对方说过的话,穆子期微微一笑,心里竟然有些期待。
算了,就算有商人要来投资,也要有合适的项目才行啊。
暂且不想。
“幸好还有个木炭厂,只是要等到天气冷才开工,而且这个所耗的木材太多了,以后要注意补种才行。”对面的安景然又说道。
穆子期点头同意。
两人商量完公事,吃午饭的时间到了,想到中午有鱼,穆子期就有些迫不及待。
“师兄,镇外大湖里的荷花据说这几天开得特别多,有时间你去看一看,嘿嘿,我也准备去瞧瞧,不看荷花,我就想估算以后能有多少莲子,冬天能挖出多少莲藕,我想喝莲子粥和莲藕排骨汤。”穆子期咂咂嘴,一脸的垂涎。
季无病寄给他的五斤腊肉和熏肉早就被他吃光了,不光他一个人吃,其他人也吃,不过没关系,像安景然,他家给他寄的腊肉更多,都被他贡献给镇衙的小食堂了。
“据说莲子从大暑开始到立冬为止会陆续成熟[注]。”安景然和他一起走出办公房,笑道,“大暑是六月十一日,过几天就到了,估摸着莲子就该成熟了。”
“嗯,我听说站长天天带着他那队人马溜达到那里呢,就怕被别人随意采摘了莲花、莲叶和莲子。”穆子期想起流传中的小道消息,很是高兴,“咱们当初的做法是对的,虽说给大湖放水,用石灰消毒花费的人力物力财力是多了点,可不到半年,回报就来了。”
要不是有鱼肉补充,镇衙门的食堂会更加寒酸,毕竟领导要节约,肉类的价格很贵,县里的监察部还经常来查食堂的账簿,生怕他们大吃大喝,他们可要注意点。
不过想到以前的饭堂两天能吃一次肉,穆子期也算满足了,也就这段时间艰难点,主要是把盖镇衙门的钱用来盖商铺,花费的人工费比意料之中的多,本月的办公费一到手就结给村民,下个月的办公费还未到,所以他们只好节省点了。
两人走到大堂,穆子期就看到坐在角落的江副镇长看过来。
除了安景然有单独的办公房,他们其他人都是在大堂里办公的,等以后建了新衙门就好了。
看到对方流露出来、又很快收敛的妒忌,穆子期抿了抿嘴,不理会他,没办法,有校友就是这么好,镇长是他师兄,他能有什么办法?走得近才是正常的。
“鱼还是太小了,要等到过年才会大一些。”中午吃饭时,看着饭盆里的清蒸鱼,穆子期无奈极了。唉,都怪当初找到的鱼苗太小,养了几个月才这么一点大。
第161章 县城探病
“还好, 长这么大不错了,能吃了。”坐在穆子期对面的安景然低头看了看, 不觉得有什么,“显而易见,到了年底当然会长得更大。”
穆子期夹起一片鱼肉放入嘴里,发现厨子的手艺保持在水准之上, 滑嫩, 鱼腥味不重,颇为可口。这一下子,就立即勾起了他对这一餐的食欲, 就算是看着绿油油的空心菜,心里也不觉得是吃草了。
“师兄, 我有个建议, 每天下午等学生们放学后, 我就让郑欢排好班,两人或三人一组,轮流去割草喂鱼,你觉得如何?”吃着吃着, 他猛然想到这个主意,突然觉得自己坏极了。
不过帮学校干活?穆子期恍惚记得前世的自己经常要在劳动课上帮学校种果树、拔草,连搬砖盖宿舍楼的活都干过了。
这么一想, 很快就把那一丁点的内疚丢掉, 接着说道, “等到年底捉鱼时, 咱们可以根据收获的多少给他们一条或两条鱼,就算给莲藕也没关系,反正只要咱们不亏本就行。师兄,你觉得这事能做吗?”大湖的收支情况是单独一本账,就像那座梅山一样,毕竟是镇里自己找的路子,不是公款。
当然,这是集体财产,上面监察部的人偶尔也是会来查账的,万一他们自己偷偷拿了这份收入,照样是失职和犯罪,会有惩罚。
“东村和西村不是各自挖有鱼塘?”安景然不答反问。
“是有,不过我相信如果用鱼或莲藕做报酬,家长们肯定不会有什么意见。”穆子期笑道。本县的确多水泽,村里找个低洼的地方挖成鱼塘不难,听说有些村民还想着开荒,自己再挖鱼塘养鱼呢。
“行,这事你在班子会上提出,让大家通过就可以实行了。”安景然思考了一下,很快就同意了。
“我明白。”穆子期觉得和安景然关系好的好处是有的,比如每次他有什么提议,就会先和对方商量,等商量妥当,再在班子会上提出,当安景然赞同时,一般情况下,别人是不会反对的。
安景然是镇长,职位在他们之上,隐约还有着身世背景,其他人只要不傻,不作奸犯科,基本上都不会反对。
江副镇长偶尔会妒忌一下自己,但在公开场合上,大家都是和和气气气的,配合得很好,要不然梅山镇也不会这么快就进入发展的正轨,整体欣欣向荣。
吃过午饭,午休过后,穆子期看了看日程表,又到了他去学堂教授算学的时候。幸好,上完今天的课,农忙假就开始了,学生们回家帮忙,他就不用上课。
哎,什么时候再来一位老师就好了,就算自己不讨厌教书,能把小学的算学课本倒背如流,也希望日子能过得轻松一点,主要是他晚上回去还得自学自己的课程。
今年年初,他收到了夏国大学寄过来的大礼包,里面是大学二年级第二学期的课本,这让他深刻地明白,就算自己提前走上了工作岗位,学生的主业还是不能丢,该学的还是得学,虽说不用参加期末考试,可每学期的实习汇报还是要的,而且要写得言之有物。
心里这般嘀咕着,当他站在讲台上,看到一个个小萝卜头认真听课的模样,心又软了。
算了,其实教书也挺不错的。
日子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滑过去,这一天,穆子期却突然接到严日初的口信,说县里的医疗安置点又重新接收了一批伤兵,里面有人知道陈香的消息。
陈香的消息?穆子期的心一下子跳动起来。对于这位跟弟弟一样的人,他是十分想念的。原先还很失望,到处托人找关系都得不到他的音讯,幸亏家里来信,听瑞珠说陈香曾经寄回一封信,信中没有留下地址,只是知道他本人性命无忧,要不然他会更加担心。
谢过带口信的人,穆子期几乎想立即就出发去县城,可想到自己身上的职责,到底还是按捺住了。
他耐心等了两天,直到第一批咸梅干终于加工好,就跟安景然请示到县城寻找销路。
“去吧,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关系,咸梅干保存的时间长着呢,就是等到明年再卖也行。”安景然不给他心理压力,事实上,对于穆子期亲力亲为去找销路,他是非常满意的。
“我知道的。”穆子期点头。紧接着,他就迫不及待地带着自己的直属收下许多才赶牛车到县城了。
先让许多才去打听是否有人收购咸梅干,穆子期直接去找严日初。
“你怎么现在才来?我以为你一接到口信就立马赶过来,没想到拖到现在。”严日初笑道,跟上级告假,就立即拉着他的手往医疗安置点走去,一边还把情况说明白,“你知道的,隔壁省又在打仗了,咱们这里离两省交界很近,这一年来,发展得不错,起码治安、民生方面都比较好,这不,军部就陆陆续续地把伤员往这里迁移。”
穆子期点点头,他时不时来一次县城,自然知道这些。能迁移到这里都是除了轻伤和不能挪动的病号,他们来这里是为了养病,一般情况下,养好病就会返回军队,已经有几批了。
“前几天又有一批伤兵,我有空就去打听了下,发现有个叫袁仲兴的,他老家就是咱们芙蓉镇的,我一看他的村子,就知道你肯定认识他,再一问,原来他和陈香同一个团,两人见过面。”严日初语气极为快速,“你放心,陈香没事,还活着好好的。”
穆子期听到最后一句,心神一松,脸上的笑容也不自觉地露出来。
“袁仲兴的确是我们清溪村的,他在家排行第二,大家都叫他二郎。”穆子期得知陈香平安无事,心里高兴,就有兴致来向严日初说一下袁家的情况。
“那个袁仲兴可真够可怜的,要是我有那样的父母,我可受不了。”严日初听完,撇撇嘴,“虽说咱们一直讲究孝顺,可父不慈的话,还有另外的做法,可不能被这样不公平的父母拿捏得死死的,一个大男人……啧啧,要是我定会闹得天翻地覆。”
他有点看不惯袁仲兴这样懦弱愚孝的行为,只是想到对方上过战场杀过敌,就不再往下说。
穆子期瞥了他一眼,摇摇头。
严日初和袁仲兴不同,自己的好友在他弟弟出生之前,可是严家的独苗苗,四年独宠的时间让他养成了霸道的性子,撒娇卖乖信手沾来,就算他弟弟之后出生,也没能夺去家中长辈的宠爱。
严日初不缺爱,又受过足够的教育,自然能轻易说出这种话。
“你为何摇头?”严日初看他。
“袁仲兴和咱们不同,他从小就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一直接受父母的洗脑,想让他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不过谁都不是傻子,估摸着就是在逃难的过程中,他心有感触,到了清溪村后,又增加见闻,这才鼓起勇气反抗。”穆子期低声解释,脚步却不慢,“现在看来,他走从军这一步,估摸着是对了。”
他也不敢断言,具体情况要等见到他本人才能知道。
严日初闻言,若有所思。
没过多久,在门口登记后,穆子期就见到了袁仲兴。
旧识重逢,双方都很激动,尤其是袁仲兴,眼圈一下子红了,隐隐有着湿意。
“大郎,我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这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袁仲兴紧紧地握住穆子期的手,说了这两句话,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了。
穆子期看到穿着病号服,面色黝黑,左腿被绑着木板的袁仲兴,受到气氛的影响,眼睛也变得酸涩起来。
他快速地眨眨眼,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对方,重重地点头:“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二郎,你的伤如何?”
他在怀里摸出一条手帕,递给对方。
袁仲兴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个。”说完就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眼泪。
穆子期看了看手帕,这是他来相省之前,他奶奶和妹妹圆圆给他做的,一连做了六张,他一直省着用,经常清洗,现在看起来还很新呢。
“我从来没有用过这个。”袁仲兴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习惯的。”
“没事,我有时急了也直接用衣袖擦汗。”如果是在前世,穆子期会觉得自己随身带手帕是一件娘兮兮的事,可他十岁那年觉醒前世记忆后,他还保留着前面十年的记忆,如此一来,自然不觉得随身携带手帕有什么不对,这种习惯一直保留下来。
经过这么一段插曲,两人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下来。
在说话的时候,穆子期有意观察。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袁仲兴今年应该是二十四岁,和刘延知一样,在风吹日晒中,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老。不管要让穆子期选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袁仲兴更令人喜欢。
以前的袁仲兴是老实寡言的,整个人是沉默的,稍不留神就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存在感极为薄弱,容易被人忽视,有些畏畏缩缩。现在不同了,军队真是个大熔炉,或者是大染缸,经历过战争的洗礼,如今的袁仲兴眉眼坚毅,话虽然少,可谈吐都不一样了。
他已经从一个男孩变成了一个男人。
交谈过后,穆子期深切地感受到这一点。
“我到了军中,一开始就是训练,不断地训练,我做惯了农活,能适应得下来,就是晚上会特别累,只是想到你之前的话,还是一直老老实实地上夜班,慢慢的,我学会了算学,学了国文……”说到这里,袁仲兴神情有些羞涩,“就是成绩不是很好,这么多年只考得一个小学毕业证。”
“不过我家三郎很厉害,他第一年生病没考后,后来复读一年,去年就考上高中了。”袁仲兴的语气骄傲,“以后一定很有出息。”
“你已经很厉害了!”穆子期竖起大拇指,对袁三郎的成绩不置可否,转而真心夸赞,“你平时还要训练呢,不容易啊。”即便军中的小学结业考试,试题会比正规的小学结业考试简单一些,可含金量还是有的,朝廷同样承认他们的学历证明。
再问起他的军衔,知道袁仲兴是排长后,心里也为他高兴。别看级别这么低,可这已经是军官了,就算不能一直留在军中,对以后的专业也大有好处。
就在这时,睡在袁仲兴隔壁床的人突然开口:“你们不知道,袁二郎可是咱们团里有名的拼命二郎,他原先是做伙夫,刚开始别人欺负他都不吭一声,没想到有一次敌人来袭击,在白刃战时,他主动加入,状若疯魔,当时还真有点吓人。总之,那次之后他就正式成为一名能上战场的士兵。”
“他打仗都是不要命的,要不然怎么前面五年多没动静,后面一年就变成排长?”那人继续爆料。
“林小二,闭嘴,你好好休息吧。”袁仲兴有些羞赧,尤其是对方在说到自己被人欺负时,更是瞪了对方一眼。
那个叫“林小二”的一听,就朝穆子期和严日初笑了笑,立即躺下来,翻身背对着他们,动作利索无比,一条伤腿根本无法影响到他的动作。
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熟稔,穆子期知道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再听到袁仲兴能说出“闭嘴”这两个字,就更能感觉到袁仲兴的改变。
这种改变是好的,穆子期的嘴角微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