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她爹,桑梓就没见过天底下有第二个人,能把原本挑逗性的眨左眼动作,做成面部抽搐的滑稽表情的。
这人要不是她亲爹,她从此以后就改名叫眼瞎!
并不瞎的桑梓,忍着心中奔腾而过的一万头草泥马,看完了她爹和她娘的成亲仪式。
并且,她还在成亲仪式中,通过周围正在聊天的三姑六婆的嘴,分析出了她目前所处的环境。
这里是巫氏家族聚居而建的巫家堡,位于灵界的蚩尤岛之上。巫家也是蚩尤岛上最大的修仙家族。
正在和她娘拜堂的那个新爹壳子,是巫家的第十六代子孙,名字叫巫知崇。
巫知崇曾经有个媳妇叫白芸岫,白芸岫曾经给巫知崇生了个女儿叫巫含烟。
巫含烟五岁那年,白芸岫把巫知崇给休了,然后她带着巫含烟嫁给了别人。
打那以后,巫知崇就出门游历、不知所踪了。
五年后的现在,巫知崇把桑榆桐带回了家,并宣布他要跟桑榆桐成亲。
巫家就马不停蹄地替巫知崇和桑榆桐准备了成亲仪式。
巫家家主更是主动替巫知崇和桑榆桐主持起了仪式。
巫家愿意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离家五年的孩子终于肯回家了,家族总要尽最大的努力来让孩子重新感受一遍家族的温暖。
秉承着这个宗旨,巫知崇和桑榆桐的成亲仪式举办得异常隆重,凡是有空的巫家族人都自发地来了祠堂观礼。
巫家家主更是在拜堂后就拿出了族谱,把桑榆桐的名字记录在了族谱之上。
等“桐”字的最后一笔落下后,巫家家主神情庄重地放下了笔,准备合上族谱。
这个时候,披着巫知崇外壳的申屠玄突然开了口:“家主,还得再劳烦您一次,把我这小女儿的名字也给写上。”
巫家家主闻言,愣了一下,这才看向了正站在黑豆旁边的桑梓。
四岁大的小姑娘还没有狗高,脸上没什么表情,腰背却挺得直板板的,看得出来教养很好。
巫家家主看看“巫知崇”和桑榆桐,又低头瞅瞅桑梓,怎么看怎么觉得桑梓和巫知崇长得不太像。
这么想着的巫家家主便委婉地对着“巫知崇”开了口,“知崇啊,你是知道的,只有巫家的血脉才能被写入族谱之中。”
“巫知崇”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所以才要您把桑梓也写入族谱之中,她是我的亲女儿,也是巫家第十七代的子孙,自然有资格上族谱。”
“巫知崇”的话音刚落,前来观礼的巫氏族人们就不由自主地小声议论了起来。
巫家家主沉思了好一会儿,这才派人从三长老那里请回了验证血缘关系的法器——溯影轮。
溯影轮大约有两个手掌那么宽,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细小的孔洞。要验证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需要各挤出一滴指尖血,分别落入两个孔洞之中。
随后,被安置在溯影轮中的阵法会对这两滴血进行分析,如果这两滴血的主人是血脉至亲,那么溯影轮就会变成白色。与之相反,如果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溯影轮就会变成黑色。
“巫知崇”拉过桑梓的手,在小声地对桑梓说了句“别怕”之后,就将体内的灵力凝聚成针形,戳破了桑梓的无名指指尖。
桑梓的指尖上冒出一粒殷红的血珠,落入了溯影轮左边的孔洞之内。
这之后,“巫知崇”并不忙着继续验证,而是从乾坤袋里拿出灵药,小心翼翼地涂在了桑梓的指尖上。
桑梓只觉得从指尖上传来一阵清凉的感觉之后,原本还在向外洇血的无名指立时便止住了血。
站在下面全程围观了这一幕的巫氏族人们彼此对了个目光,眼神里满是深意:看巫知崇这么宠爱这个小姑娘的样子,看来这小姑娘估计是巫知崇的亲闺女没错了。
果然,在“巫知崇”也将指尖血滴入溯影轮后,溯影轮上很快就泛起了白光。
白光,血脉至亲。桑梓和“巫知崇”,确实是血脉至亲的亲父女。
巫家家主欣慰地点了点头。
而桑梓则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她本来就是她爹的亲闺女,溯影轮不亮白光才不正常。
桑梓只是有些疑惑,她亲爹干嘛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假扮成巫知崇,还特意要把她给记录到巫家的族谱之内。
桑梓总觉得,她爹是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是不知道他是打算推翻巫家,还是打算在巫家找什么宝贝。
这么想着的桑梓默默地同情了巫家一把,被她爹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此时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巫家家主,这会儿表情郑重地拿出了另一支金色的笔,然后取出了一盒混有金粉的朱砂。他准备把“巫知崇”小女儿的名字也写入族谱之中。
记录巫氏族人配偶的笔墨,和记录巫氏族人后代的笔墨,可不是同一套。
落笔之前,巫家家主突然想起来,他还不知道“巫知崇”的小女儿叫什么名字。
于是他便抬起头,好脾气地问“巫知崇”:“知崇,你这小女儿叫什么?”
“桑梓。”“巫知崇”含笑回道:“桑树的桑,梓里的梓。”
“哦。”巫家家主点点头,然后低头在巫氏族谱上写下了三个大字:“巫桑梓”。
“巫知崇”脸上的笑,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
他女儿叫桑梓,不叫巫桑梓。
巫桑梓这么难听的名字是个什么鬼哟!
第3章
巫家祠堂位于巫家堡的正中心,整座祠堂大致呈圆形。
祠堂的墙壁上,嵌着许许多多的镂空窗格。窗格上的不规则图形彼此缠绕,形成了一只三足金乌的形状。
阳光透过这些雕刻着三足金乌的镂空窗格,形成了一道道的光影,打在祠堂的地上。
巫家家主神情庄重地将族谱放在了祭台之上。
随后,巫家祠堂内光芒大盛。
镂空窗格上方的祠堂墙壁上,渐渐浮现出了金色的文字,一笔一划地构成了巫家的族谱。
每一位巫氏子孙的名字,都被刻画在祠堂的墙壁之上。
一声嘹亮的啼叫之后,原本被刻画在祭台之上的三足金乌显出了虚影。
光影构成的三足金乌在绕祠堂飞过一圈之后,收拢翅膀,停靠在了祭台之上。
桑梓好奇地抬头打量着这只三足金乌。
尖喙,长脖,尾后翘起三根长长的金羽,全身羽毛散发出耀眼的金光,照得祠堂内光芒大盛。
这只三足金乌在低头瞧过族谱之后,这才振翅一飞,停留在刻着巫氏子孙名字的祠堂墙壁前,把桑梓的名字刻在了“巫知崇”三个字的下方。
这之后,三足金乌仰起脖颈,在嘹亮地啼叫了一声后,散去身形,重新化成了祭台上的壁画。
桑梓这才收回一直注视着三足金乌的目光,抬眼向祠堂墙壁看去。
只见“巫知崇”三个字的下面,明晃晃地新刻了三个斗大的字:巫桑梓。
桑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被迫改了名字的桑梓,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了罪魁祸首——“巫知崇”。
“巫知崇”看天看地看媳妇看家主,反正就是不看桑梓。
亲也成了,族谱也记了,巫氏族人们兴高采烈地把“巫知崇”和桑榆桐给送进了洞房,顺手还把想要跟着进去的桑梓给拽了出来。
“桑梓乖哦,你可不能进去。今晚你要跟你婶婶睡哦。”巫家家主抱起了一脸茫然的桑梓。
桑梓:……
一脸生无可恋的桑梓,被巫家家主抱着,抱去了他儿子家。
巫家家主的儿子叫巫青靛,看起来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狭长眼,总是喜欢歪着嘴笑,好显示出他左脸颊上的酒窝来。
桑梓一看到这位巫青靛,就觉得他笑起来时的样子痞痞的,好像正不怀好意地算计着你似的。
但等这位巫青靛开了口,桑梓才知道,“相由心生”这个词是多么的不靠谱。
开口前,巫青靛就好比是蹲在街角等着掀姑娘裙角的小流氓;开口后,巫青靛就变成了义正言辞地播报每日新闻的主持人。
字正腔圆,铿锵有力,浑身充满了正能量。
外表负能量、内心正能量的巫青靛,在看见桑梓的第一眼后就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小包糖豆递给了桑梓。
接着,他欢天喜地地从他的家主爹手里抱过了桑梓,一边哄桑梓一边问他爹:“爹,这是你给我找来的闺女么?哎呀,怎么这么可爱啊!心都要化啦!”
最妙的是,在说这些话的同时,巫青靛没有抬头看他爹一眼。
觉得自己生了个不孝子的巫家家主,不由自主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没好气地打断了他儿子的美梦:“做梦去吧!你媳妇儿呢?”
巫青靛的媳妇裴佩如闻言后,放下了手里的符笔,从屋里走了出来。“爹,您找我?”
巫家家主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桑梓对裴佩如说:“佩如啊,这是知崇的小女儿,是他跟新媳妇在外面生的孩子。
之前不知道她是知崇的亲闺女,我就把她的房间给安排到外院去了。
如今知晓了她的身份,自然不能再让她睡在外院,可内院的房间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出来。
所以就麻烦你今晚替知崇带一晚上孩子哈,等明天就能把她送去知崇那里了。”
裴佩如笑着跟巫家家主道了声“是”,声音婉转清脆,好听得不得了。
巫家家主安排妥当了桑梓后,就忙不迭地离开了。
巫家家大业大,每天等着巫家家主处理的事情多如牛毛,多得让他恨不能揪断了自己的胡子好化成分身来帮忙。也正因如此,巫家家主实在是没空跟他的儿子儿媳多说几句话。
尽管他的儿子看上去也不像是有空搭理他的样子。
和裴佩如成亲了好几年的巫青靛,目前只有一个愿望:生一个孩子,最好是闺女,长得像他媳妇的那种闺女,软软的,小小的,笑起来甜甜的那种闺女。
想闺女想疯了的巫青靛,抱着桑梓不撒手了。
他眼神发光地看着桑梓,轻声问她:“还想吃糖么?”
桑梓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地摇了摇头。
巫青靛毫不气馁地继续问桑梓:“那你想吃什么?麦芽糖?糖包?马蹄糕?枣糕?山药糕?”
巫青靛每说一样吃食,桑梓就摇一次头。
她什么也不想吃,只想让巫青靛把她放下去。这家伙的胳膊太硬了,坐着硌屁股。
趁巫青靛正在苦思冥想吃食的时候,桑梓奶声奶气地对巫青靛提出了建议:“叔叔,我想下去,你把我放下去吧。”
巫青靛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桑梓:“地上凉,容易冻着。叔叔抱着你走啊。”
说完,巫青靛还想低头亲桑梓一口。
桑梓动作迅速地伸手推开了巫青靛的脸,然后面无表情地告诉巫青靛:“我腿麻了,让我下去。”
巫青靛立马把桑梓放了下去,还狗腿地蹲下去,替桑梓揉了揉腿。
桑梓一脸糟心地看着巫青靛的流氓脸。长了一副流氓脸,做什么动作别人都以为巫青靛是在耍流氓。
桑梓叹了口气,迈着小短腿蹬蹬瞪地跑到了裴佩如的身前,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婶婶,我晚上睡哪里啊?”
裴佩如看着桑梓的那张小脸,只觉得心都快要化了。
她蹲下身去,目光平视地看着桑梓:“桑梓晚上和婶婶睡好不好?”
桑梓心里有些不太愿意。她看看裴佩如,又扭头看看巫青靛,有些迟疑地对着裴佩如开了口:“我自己睡就好了,婶婶还是和叔叔一起睡吧,你们是一家人,要睡在一起的。”
裴佩如抽了抽嘴角,“可是我家里只有一张床。”
桑梓一脸惊恐地抬起了头。
所以呢?今晚是要三个人同床共枕么?
不不不,这听上去太可怕了。万一巫青靛睡觉打呼噜可怎么办啊?
满心愁绪的桑梓,连晚饭都少吃了半碗。
吃过了饭,桑梓跟在裴佩如的身后,看着裴佩如把碗放进了水槽里。
接着,水槽自带的阵法启动,一股和缓的水流从阵法顶端涌了出来,带走了饭碗中剩余的残渣。
随后,阵法内开始积聚起带有清洁泡沫的水流,水流淹没饭碗后就开始小幅度地震动了起来,持续的震动带走了碗边附着的残渣。
再然后,新的清澈水流涌出,彻彻底底地把碗洗了个干净。
最后,阵法的两侧开始吹起轻柔的热风。热浪打在碗上,渐渐地带走了碗边附着的水渍。
裴佩如把洗净烘干后的饭碗收起,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橱柜里。
桑梓看着这一幕,深深地觉得她自己就是个乡巴佬。
乡巴佬桑梓再一次地明确了她自己的未来奋斗目标:学阵法!学阵法!学阵法!
跟着裴佩如从厨房出来,走进室内。桑梓亲眼看着裴佩如把一块灵石塞进了位于墙角处的阵眼内。
阵法启动,遍布了整座房间的清洁阵法瞬时被激活。房顶、墙角、桌上、床下……各处的灰尘和污物被阵法一扫而空,就像是有人拿着鸡毛掸子给房间来了次彻彻底底的大扫除似的。
桑梓继续保持着目瞪口呆的表情:阵法真是太有用啦!这样的阵法,请务必让她学会怎么制作!
从房间里出来后,裴佩如和巫青靛锁了房门,带着桑梓出门遛弯去了。这是他们夫妇每天晚饭后的必备活动:消食遛弯,顺带去看看那只和巫青靛签订了契约的三足金乌。
“桑梓啊,叔叔带你去看三足金乌。”巫青靛一个高兴,又把桑梓给抱了起来。
桑梓生无可恋地任由巫青靛抱着,谁让她腿短呢。
从巫青靛的嘴里,桑梓知道了,每一位巫氏族人,在通过了族学的审核考试后,都可以去落日森林里,和那里的一只三足金乌定下契约。
和三足金乌定下契约后的巫氏族人,能够从三足金乌那里借来太阳真火。
太阳真火能够烧尽炼器材料中的杂质,提升炼器材料的品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