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容倒真附和着思索了一会儿,“嗯!你说的也对,以他的性子,的确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可他既然已经做了,应该直接拿出楚元胜作恶的证据,才好威胁到吧!”
柳之祁立时瞪圆了眼睛,沈千容看着他的神情,晓得她是说准了,不由得颇是大气的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淡定!淡定啊!”说着,又是忍不住惋惜,“说真的,我真的很想要了他的命,就他做的那些事,百死难赎其罪!”
柳之祁愈发惊愕的看着,好一会儿才合上嘴,勉强道,“叶阑青也说,他真的很想杀了他。从未这般想过。”说罢,便转身上了马,独留沈千容一人立于马车前,雀跃的很想跳起来。
沈千容暗暗想,她虽是仍不能使他心里有她,但这样潜移默化的影响好像更令人兴奋。
再者,柳之祁所言的“近墨者黑”虽是贬义,却仍是让她莫名欢喜。
一行人一路折返,抵至长安城外做最后的休整时,天色已泛了秋意微凉。
沈千容歪在马车内,拆看江南絮送来的信件,一封比一封急促。沈千容随意看两眼,随即置之不理。直至此时抵至长安,方才叫了千阳近身道,“你且与江南絮回信,要她好生等着。他日,我自为她出气。”
“是!”
千阳领命而去,回来时,沈千容正歪着脑袋浅眠,他掀了幕帘,她才勉强睁开眼懒懒道,“何事?”
“叶义来了!”
“嗯。”沈千容随口应着,一时间只觉得这名字似是有些耳熟,愣了愣,才猛地坐起身,直直的看着千阳。“是悄悄来的仅有你看见?还是光明正大现身的?”
千阳垂首,“仅我一人得见。”
“这……”沈千容倒吸一口气,一时拿不准如何应对。倘或是让千阳前去偷听,被发现的话未免脸面不好看。但如若视而不见,心内委实是不安。
良久,沈千容方才摆摆手,“算了,只当没看见吧!”
“是!”
后来柳之祁特地跑到她跟前,眉飞色舞的同她讲起此事,学着叶伯父那份怒不可遏学得尤其相似。正经是气恼,偏又无可奈何。
他学着叶义气得都弓了身子,大声呵斥道,“我看你是被那个妖女蛊惑了心,着了她的道!”
沈千容忍住笑意,揪着重点率先问他,“那他呢?他是什么态度?”
柳之祁白她一眼,分明对她不夸赞几句的行为甚是不满。随即懒懒应道,“他能有什么态度,不发一言,等同于默认了呗!”
沈千容好一会儿才道了一声“啊?”
那她是妖女啊!沈千容皱着眉头,实在不大欢喜这么个称谓。纵然,她好像真的有那个本事。
柳之祁拍拍她的肩膀,她才回过神,听他挠着头道,“不过你的情形的确是不大妙。叶伯父的二夫人,也就是叶阑青的二娘,在叶伯父的授意下,帮他物色了好多与朝廷无关的良家少女,只等他回去,便要令他选一个成亲。”说罢,瞧着沈千容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就不担心吗?你拦得住一次,还能次次都拦得住?”
沈千容只好配合他略想了想,才道,“也是,如若是叶阑青自己挑了一个女子做将军夫人,我必然是不能做什么的。”
“可不是!”柳之祁立时道。
“不过……”沈千容特意拖长了尾音,略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柳之祁,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叶义纯粹就是一介武将,见识浅薄。你跟着叶阑青这么久,竟连这件事都看不清。”
柳之祁糟了鄙视,脸色一阵青白。但他总得知道被鄙视的缘由,因为便劝慰自己还是要不耻下问的好,随即颇是别扭的问道,“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哎!”沈千容摇头叹息,“你以为皇上会给叶阑青时间和机会成亲么?他不第一时间将他收入监牢就不错了!”
“你是说……”柳之祁一双眼陡地亮起,泛起讳莫如深的光芒。“皇上会……”
“嘘!”沈千容伸出食指抵在唇边。
“那你还这么悠然自在?”柳之祁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沈千容白他一眼,“没事,又要不了命!”
“沈千容!”柳之祁一字一顿的叫着她的名字,“你是不是就盼望着这些呢?只要他不娶亲,你便什么都能接受。”
“咳咳!”沈千容清咳两声,“你果然是该剔透的时候不剔透,不该机警的时候瞎机警。”说罢,眼瞧着柳之祁仍一副不满的眼光注视着她,只好再度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身负战功,皇上顶多软禁了他,明面上皮肉之苦都不能让他受的,懂么?”
柳之祁长呼一口气,转而又是猛地盯住她,“什么叫明面上?”
沈千容果断没有好脸色了,直接将他丢在原地上了马车。她又不是皇上,搞得好像她能决定他生死似的。
抵至长安内,叶阑青一行马不停蹄赶去宫内复命。沈千容便顾自溜了出来,在长安街头买了个要卖身葬母的小丫头,又花钱请了几个路人当着她的面葬了她的母亲。方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瘦弱的女子跪在地上,低声应道,“奴婢名叫应儿。”
“你可识字?”
“幼时念过两年书。”
“那便好!”沈千容递于千阳一个眼色,命他扶了应儿起身,“我看你也是有些心思的,整个长安城,便是这条街最是富庶繁华。你在这里,自是容易找到买主。”
应儿跪在地上,忙怯懦道,“奴婢不敢!”
随后沈千容便无视千阳的眼色,收了她,且带她去了这长安城最好的豫之锦,换了新的衣裳。
应儿换好衣裳局促的出现在沈千容眼前时,她一眼看过去,虽不至于惊艳,但这身烟罗紫的长裙,和腰间素色锦带相映成辉,正经也是这铺子内的一抹亮色。
沈千容径自带了回了她在长安的落脚处。沈宅。
应儿依是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沈千容瞧着她的眉眼,瞧了足有大半个时辰,方才收回神,“起来吧!自今日起,你便为我做事了。日后也无需这般下跪,我虽是买了你,但若是哪日你想走,提前与我应一声便好。”
“谢谢小姐!”应儿磕了个响头,方才起身。
沈千容冲她指了指桌上的银票,“现在你便出门去办第一件事。”
“在豫之锦的附近买一个铺子,就卖胭脂吧!日后你做掌柜,盈利亏损都不紧要,重要的是要在豫之锦附近,能做到吗?”
“奴婢可以做到。”应儿略犹豫了下,才应声。“奴婢家原来就是在街上卖些零散首饰。”
“那便去吧!”
“是!”应儿取了银票,遂折身出门。
眼见着那女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千阳方才自一侧转至沈千容眼前,“小姐,你就这般将这女子带回来,未免太大意了。”在街上时,他还以为她不过一时善心,哪料竟真的带回了住处?
沈千容蹙了蹙眉,“你去悄悄跟着她。”
“是!”千阳领命,却是转身之后猛地顿住,再度回过身谨慎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沈千容抬手扶了扶额,“算了,待她回来再说吧!”自打上次千阳被人调虎离山,她身陷囹圄差点出了差错,千阳便愈发谨慎了。
“千阳……”沈千容嘱咐道,“待她回来,你仍将她当做寻常女子,莫让人看出来。”
“你不打算让她走?”千阳略有些惊异的看着她。
沈千容摇摇头,“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都令人生疑。我顺势将她带回来,也好减弱对方的戒心。但目前看来,我仍拿不准她到底是谁派来的人,敌在暗我在明,不宜多生事端。”
“只是……”沈千容轻揉着太阳穴,难得这般没有头绪。“千阳,你比我年长几岁,可曾在母亲身边见过她这般样貌?我总觉得……似是眼熟。”
第20章 应儿
眼熟?
千阳摇摇头,并不觉得似曾相识。沈千容竭力想了想,到底是没能想起应儿那张脸是在何处见过,只得作罢。
应儿回来前,皇上对于叶阑青的安置倒先传了下来。赏银万两,布匹千尺,加封大将军一职,落在不明真相的人眼里,怕是只差将公主许配给他才更显得龙恩浩荡。
“可有软禁?”沈千容守在梳妆台前,把玩着最钟爱的一根玉簪。
千阳垂首,“明面上没有,但也说了让叶阑青好生休整,怕是短期内出不了门了。”
“嗯。”沈千容抿唇,并无意外。“柳之祁呢?他有没有被禁足?”
“没有。”千阳摇摇头,“柳公子出了皇宫就去找梧秋小姐了。”
“哦。”沈千容随口应着,转而又是猛地抬起头,神色郑重道,“不对!你去找一趟柳之祁,让他晚间悄悄来一趟这里。”
千阳紧皱着眉,“是哪里不对劲?”
沈千容微微摇头,“你且让他来,记得叮嘱他多留一些人保护梧秋。”说着,又是摆摆手,“罢了,还是我们过去吧!你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怕是也不够安全。我们刚到长安,暗中敌手太多,防不胜防。”
“好!”
傍晚时分。
身着烟罗紫长裙的女子,踩踏着霞光款款而来。
她面上的柔弱似乎已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沉着。只是面颊上并未有任何表情,才显得略清冷了些。
沈千容略有些惊异她的不加掩饰,这一日光景,她竟要泄了底吗?还是当真不以为然?
她一路走至她的面前,如千阳一般垂首道,“小姐,您所说之事,奴婢已经办妥。豫之锦对面的茶馆,我已经盘了下来,明日便可找人装修,改为胭脂铺。”
“不必了。”沈千容谨慎的凝她一眼,“仍做茶馆,只当掌柜的从未换过人。”
“好!”应儿应了声,“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有。”沈千容的脸色愈发凝重,“你下去休息吧!”
待应儿出了院子,转弯不见了人影,沈千容才摇着头蹙眉,“怎么了?”千阳不放心的上前一步。
沈千容摆摆手,默然叹息了好几声,方才道,“算了,你先去准备,夜深些,便带我去见柳之祁。”
千阳犹疑了片刻,终是退下。
沈千容凝着门外还有些光亮的天色,不知如何说起。应儿那张脸,仿佛刻印在她的脑海深处。偏生,她又怎样都想不出其中的关联来。委实要人头痛不已。
三更时。
千阳揽了沈千容的腰身,直接带她纵身飞跃一个个屋顶,最后悄无声息的落在柳宅柳之祁的院子里。
柳之祁房内灯盏被人点燃,烛火映照了整个房间。柳之祁才后知后觉的猛然坐起身,他这两个月来随叶阑青征战,身体和思维都紧绷着,难得今日好眠,警惕性自然差了些,哪料,竟被人闯进了卧房方才惊觉。
柳之祁站起身便要摸剑,瞧见坐在那里的人后,方才陡地松了口气,披了外衣满脸怨气的冲她嘟囔,“您老人家大半夜不睡,这是干嘛呢?可是吓坏本少爷了!”
沈千容挑着灯芯,使它更亮些。一面白他一眼轻哼道,“我撬门的动静可是不小,柳之祁,你这警惕性也太差了些。”
柳之祁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一脸你大半夜打扰别人你还有理的模样。顿了顿,又懒得与她计较,打了声哈欠便道,“我以为做梦了,哪料到半夜有人造访?”
“你就这么放心?”
“嗯。”柳之祁扁着嘴,“叶阑青进宫前便与我说了,如若他被软禁,那我多半是无事的。”
沈千容附和着垂了垂下巴,“却也是这个道理。”
柳之祁看她无所谓的模样,愣了愣,又立时坐直了身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她,“所以呢?大半夜你来干什么?你一个女子大半夜擅闯男人的卧房算怎么回事?”
沈千容不由拿了他桌上的折扇,敲着桌面,好让他冷静些。这才缓缓道,“我并非为这件事来的。是另一件要紧事。”
“何事?”柳之祁不确信的瞥她一眼。
沈千容双手托着脸颊,一脸的郑重,“你的婚事!”
“这有什么要……”柳之祁本能反驳,说了一半猛地顿住,满眼惊愕的瞧着她,“婚事?”
“嗯!”沈千容眨眨眼,模样尤其无辜。
“你这么晚来找我,就是为了我的婚事?”柳之祁仍旧一脸不可置信。
沈千容放下手,大幅度的点着头,随后拎了他的折扇,随意把玩着。
“沈千容!”柳之祁不得不瞧着她语重心长道,“你这么记挂我的事,我真的很想表示感动,但是……”他的双手无奈的挥舞着,“为什么要半夜过来?为什么?”他素来不喜欢被人搅扰了睡眠。倘或是被人,早就被他赶出去了。
沈千容展开折扇挡住他不停挥舞的手,模样愈发无辜,“我也不想啊,但是没办法。我本是打算让千阳来给你送个信,但是留我一个人在宅院里又不大安全,只好入了夜他带我前来。”
“不安全?”柳之祁终于注意到重点。
“对!”沈千容终是赞赏的瞧了他一眼,“叶阑青这一战胜了,却是同败了差不多。皇上心内忌惮,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事实。”
“你想,这偌大的长安城,我们既是得罪了当今皇上,便会有许多人想悄然要了我们的性命来邀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