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浅把小熊抱回卧室的时候，发现他脸上有两条泪痕，心里特别特别心疼他。
第二天早上，小熊醒来的时候，发现妈妈就睡在自己旁边，高兴地一骨碌就坐了起来，“妈妈，你回来了。”
莘浅朝他笑得温和，“嗯，对不起，妈妈回来晚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小熊乐呵呵地笑了，“那妈妈下次去很远的地方，记得带上我，好不好？”
“好。”莘浅温和地说，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其实很好很好。
“妈妈真好，我要亲你一口。”小熊身体往前一倾，在莘浅的脸上重重落下一吻。
莘浅被亲得心窝子暖暖的，再看了眼被晾在一旁的时诺，对小熊说：“宝贝，你也亲爸爸一口吧。”
“不要。”小熊想没想就拒绝了，时诺直接朝他翻了个白眼。
“小熊，爸爸昨晚开了很久的车才赶回家的。如果不是爸爸，妈妈今天才回家，小熊到现在还看不到妈妈。”莘浅耐心地哄着。
“这样吗？”小熊瞥了时诺一眼，看他闭着眼睛，纠结了几秒钟，还是俯下身，亲了他一口。
“小熊真乖。”
莘浅把小熊抱入怀里，两人闹成一团。时诺依旧在假寐，不过唇角还是在不经意间翘了起来。
今天是周六，作为员工的莘浅休假，作为老板的时诺要回去加班。
在芳泽园吃过早餐之后，莘浅想着有一段时间都没去丁萍家，于是带着小熊回了公寓那边。
莘浅一手拎着保健食品，一手牵着小熊，小熊手上还挂着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两个小苹果。刚刚出门的时候，他说要给曾外婆跟张伯伯带好吃的苹果。
他们刚出电梯，就看到有几个四五十岁的男人迎面而来，嘴上一直骂个不停。
“真是年纪大，老糊涂了。”
“我说他一点都不糊涂，临老入花丛。”
“就是，都七八十了，还被迷得团团转。”
“你说他找个年轻的，我们还可以理解，他找个就比他小几年的，有什么意思。”
莘浅不想让小熊听太多这种话，拉着他匆匆往里面走。不料还没走到张川跟丁萍家里，就看到他们家的门是敞开的。
“张川，你搞这些有什么意思？现在你的几个孩子都恨死你了。”丁萍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我才不管，他们哪个在S市有几套房子的，少了我那一套房子跟钱，他们会饿死不成？”张川哼了一声。
丁萍被他这态度闹得有些急了，“哎呀，你怎么说不通呢？这些钱这些房子你给我我也没用。”
“阿萍，我身体不如你，我让你跟我结婚你又不肯。要是我不提前安排好，我怕剩下你的时候，你会过得不好。”张川有些无奈地说：“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争执声终于停止下来，莘浅稍微联想一下，大概是知道张川把自己的财产安排了给丁萍，刚才那几个人，应该是他的儿子。
“曾外婆，张伯伯。”小熊听不懂他们说什么，看见大门是开的，就冲了进去。
丁萍跟张川看见小熊，立刻敛了敛神色，热烈欢迎小家伙的到来。
“曾外婆，这个苹果是给你的。”小熊从塑料袋里面拿出一个苹果递给丁萍，然后又拿了一个递给张川，“张伯伯，这个是给你的。”
“谢谢小熊。”两个老人家被小熊哄得眉开眼笑，刚才的不愉快也暂时抛诸脑后。
一个早上，小熊陪着两个老人家，让他们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中午，小熊午睡之后，莘浅才拉着丁萍说悄悄话。
刚才门是打开的，莘浅肯定是听到他们说话了，所以丁萍也没瞒着，把事情跟她大概说了个遍，她说的跟莘浅猜的差不多。
“哎，早知道闹成这样，我当初就不跟老张搭伙过日子了，害他临老还跟几个孩子闹翻，真是造孽了。”丁萍摇头叹气道。
“外婆，这都怪我，如果你不是想让我安心出嫁，也不会做此决定。”莘浅伸手抓住丁萍的手。
“傻孩子。”丁萍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长大后要出嫁，这是我一直知道的事情。我本来是这样子打算的，身体还硬朗的时候，就住在公寓。实在需要人照顾了，就去老人院，外国人不都是这样子养老的吗？这是我自己夙愿未了而已，跟你无关。”
看着丁萍，莘浅良久才说：“外婆，我昨天回了丁家村一趟，以前的邻居阿姨说我妈前些天回去找我们。我这边有她的电话，你……要联系她吗？”
“真的？”丁萍一脸惊讶地看着莘浅，莘浅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良久，丁萍才说：“把电话给我吧，怎么说也是自己生的，就当是这辈子见最后一次。浅浅，你要是不想见，那就别见。”
莘浅沉默着，半天才说：“我再想想。”
丁伶那天从丁家村回来之后，丈夫对她的态度一直都很冷。她心里一肚子委屈，却无处诉说。
当年她嫁给现任丈夫的时候，受了上一辈的照拂，家庭环境很不错。丈夫知道她虽然没有结过婚但生过孩子，本来很嫌弃的，可她长得漂亮，又怀上了孩子，上医院一照是个男丁，即使他的父母不怎么喜欢她农村出生，但还是让她进了门。
刚开始，她对莘浅还有些愧疚，但一想到她的亲生父亲骗了她，她心里的内疚很快就被仇恨给盖过。加上儿子的出生，她公婆丈夫对她很不错，她基本上把莘浅这个女儿给忘了。
因为害怕公婆跟儿子知道她的过往，这些年她一直都不敢回丁家村。她离开原来工作的厂子之后，丁萍根本联系不到她。
儿子出生那几年，家里环境还很舒适，但也把她的丈夫养成了寄生虫，儿子也是有样学样。近几年，家里已经大不如从前了，最近儿子说要娶媳妇，让家里给买套新两居室，但连首期都拿不出来。
儿子天天在家闹脾气，丈夫也埋怨她以前没有好好攒钱，才导致今日这个局面。其实，她不是没攒钱，可那是她的私房钱。社会很现实，唯一靠得住的就是钱，她不可能把自己的老本拿出来。
偶然一次机会，丈夫得知丁家村拆迁了，就差使她回丁萍那里要钱。
可没想到的是，等她回到丁家村，家乡的风貌已经焕然一新，丁萍跟莘浅也搬去S市了。
说来她跟莘浅的母女情分真的太浅，她在S市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碰到过莘浅。不过，她当年离开的时候，莘浅只有三个月，怕是在路上碰见也认不出来。
她把电话留给邻居，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到丁萍真的打电话过来了。
听到丁萍提出见面的要求时，她简直欣喜若狂，把这个消息告诉丈夫的时候，丈夫对她和颜悦色了好几天。
到了见面那天，她还特意买了一些进口的水果送给丁萍。丁萍这些年肯定没少怨她，但能提出见面，说明对她还有情分。她打算好好哄哄，适当的时候就提出让她帮外孙子凑首期。
约见的地方是在S市一家老饭馆，有些历史，消费不低，是莘浅订的。丁萍知道她心里纠结，这天也没让她陪，自己打了个车过去。
看到丁萍一个人来，丁伶心里松了一口气，对着丁萍一个劲地道歉：“妈，过去那些年是我不对，听邻居说你也搬到S市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你的。”
丁萍态度有些冷淡，“我不需要人照顾，还有，你这些年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的女儿莘浅。”说到后面，丁萍又有些激动了。
丁伶早就做好了丁萍今天会翻莘浅的旧账，她一脸无奈地说：“妈，我知道我对不起浅浅，可我这边还有一个儿子要养，我不能不管他呀。”
丁萍知道跟她翻旧账没什么用，今天过来也只是跟她见一面，算是给她们浅薄的母女情分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于是也不提莘浅的事情了，问：“你儿子多大了？”
“妈，他今年二十五了。”
“都二十五了，那成家了没有？”
“还没呢！”丁伶还想着怎么切入这个话题，没想到丁萍自己主动提起。她叹了声气，道：“女朋友谈了好几年了，好不容易谈婚论嫁，女方那边要求他们小两口自己住，我正愁着房子的首期呢！”
丁萍听了，只是“哦”了一声，“那就让你自己儿子好好努力。”
丁伶脸色僵了僵，道：“妈，现在房价那么高，要是靠孩子自己凑齐首期，媳妇都跟别人跑了。那个……妈，听说丁家村拆迁了，咱家那房子不小，应该赔了不少钱吧，你能不能帮忙出点首期？”
丁萍盯着自己的女儿，嘴角浮现出一个嘲讽的角度，“我就说嘛，老死不相往来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来找我，原来是为了钱。不过钱你就别想了，我已经用拆迁赔款在S市买了一套公寓，家底都掏空了。”
“一套公寓？”丁伶完全忽略丁萍的态度，说：“妈，那你直接把公寓给我儿子结婚吧，我把你接到我家，以后肯定好好孝顺你。”
“你想得真美，公寓我写了浅浅的名字。”
丁伶一听，终于装不下去了，一张脸ヶ黑得很，说：“妈，莘浅她是女儿，赔本货。她不是嫁人了吗？听说对方还挺有钱的，你干嘛还要把房子给她？我儿子是男丁，你给也是要给男孙。”
“丁伶，你还是人吗？从小把女儿扔在老家不闻不问就算了，这些年都是浅浅陪着我，孝顺我，我凭什么给一个我从未谋面的所谓的“孙子”。”
“你以为我不想要她吗？这只能怪她那个亲生父亲是个禽/兽，明明已经有老婆孩子了，还骗我说未婚。后来被我知道了，就哄我说等莘浅出生后就跟他老婆离婚再娶我，谁知道一生下来是个女儿，他就翻脸不认人了。如果要怪，只能怪她自己是个女的，不是个男的。”丁伶因为情绪激动，一脸狰狞。
“你……你……不可理喻……”丁萍被气得不轻，手捂着胸口，一脸痛苦。
莘浅原本在外面听着的，见此状况也不管了，直接冲进去，搂住丁萍，急切地问：“外婆，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我们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说着，时诺已经在丁萍面前蹲了下来，“浅浅，帮外婆趴到我身上，看好小熊，别担心，到了医院就没事了。”
丁伶看着一男一女跟一个小孩，行色匆匆地进来带走了丁萍，速度快得让她几乎反应不过来。但她也确确实实看见了，那女人肯定是莘浅，因为跟她年轻时，真的太像了。
到了医院，医生给丁萍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她平静下来之后，生理上也没什么不舒服了，刚才只是一时气急攻心而已。
莘浅一路表现得很冷静，丁萍安慰她的时候，她还反过来一个劲地安慰丁萍。
可时诺知道，莘浅并不是表面这样。
回到家，时诺让小熊在儿童房玩玩具，然后带着她回了卧室。
“老婆，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想哭就哭吧。”时诺把她抱进怀里。
伏在他坚实又温暖的怀抱里，莘浅终于忍不住了，开始轻声哭泣，渐渐地越哭越大声。
莘浅曾经给丁伶找过借口，认为她一个女人有她的不容易，抛弃自己实属无奈之举。她甚至有些后悔今天去饭馆，如果不去，她就永远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在母亲的心目中，是一个累赘，是她人生噩梦的来源。
时诺知道她心里很苦，可当下能做的，先是让她把情绪发泄掉。
突然，卧室门被推开，小熊一双眼睛红红地朝他们走来。他瞪着小短腿爬上床，然后伸手就抱住莘浅，“妈妈，别哭了，乖，小熊亲亲你好不好？”
小熊像平时莘浅哄自己那样，奶声奶气地哄着她。他虽然还小，但很多大人说的话，他都懂一些，刚才那个陌生的老太婆一直在骂妈妈，肯定是她把妈妈给弄哭的。
“妈妈，小熊长大了，是个男子汉，能够保护你。下次那个坏坏的老太婆再欺负你，我帮你揍她。”
莘浅看着小熊一副小男子气概的模样，掉进冷窖里的心逐渐被烫暖。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伸手抚上小熊的脸，道：“妈妈知道了，妈妈有了小熊还有爸爸，觉得很幸福。”
再不堪的过往，都因为眼前把她拥在怀里的两个男人，显得不值一提了。
第44章
莘浅醒来的时候, 眼睛酸涩得好半天才睁开。她伸手摸了摸两边, 却什么也没摸到。
她抬眼看了看床头柜的闹钟，显示六点四十五。
奇怪了, 这两父子一早跑去哪了？
莘浅爬起来，踩着拖鞋往外走，刚拉开卧室大门, 就听到有说话声从厨房里面传出来。
“爸爸，我们今天早上做什么早餐？”小熊仰着脑袋瓜问时诺。
时诺一边开始工作一边回答：“你妈妈昨晚没吃晚饭, 喝粥不顶肚子, 我们还是做个炒面跟煮几个鸡蛋吧。”
“好啊！”小熊点了点头, 又问：“爸爸，炒面太难了，水煮蛋好像容易一些，你等会让我做好不好？”
“没问题。”时诺边说边在不锈钢锅里面装了些清水，然后放到电磁炉上面, 接着又从冰箱里面拿了三个鸡蛋出来洗干净。
“来, 现在由你来把鸡蛋放进锅里。”时诺一边指导一边把小熊抱起来。
小熊把三个鸡蛋依次放进锅里, 然后又把锅盖盖上。
“爸爸, 接下来呢？”
“现在把电磁炉上面那个圆形的按钮按一下就可以了。”时诺说完，小熊按了一下，“嘀”的一声，电磁炉开始运作。
“爸爸，这样就可以了吗？”小熊又问。
“没错，你要记住, 水煮蛋要冷水放鸡蛋，这样鸡蛋才不会煮破。”
“什么叫做冷水放鸡蛋？”
“冷水放鸡蛋的意思就是，在开火之前，要把鸡蛋先放进去，明白了吗？”
“爸爸，我明白了。”小熊开心地笑了，然后在时诺脸上“啪嗒”一声，落下一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