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帝表情却很平淡,他看着少了一截的衣袖,挑了挑眉:“撕坏皇爷爷的衣服,无双可得赔偿。”
姬淮给了女儿一个无奈的表情,姬七紫眨眨眼,心中暗道,让她怎么赔偿?没关系她有钱啊,上次洗三收到的礼物美娘全给她攒了起来,她几乎是一夜暴富的典型。
景元帝淡淡一笑:“皇爷爷最近心情不好,无双就留下来陪皇爷爷解闷,满意了,皇爷爷就让你回去。”
姬七紫眨眨眼,慢了半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傻爹,她爹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毕竟整个皇宫,整个天下,皇帝最大!
“嗷嗷嗷!”她不要,姬七紫委屈地望着大魔王皇帝爷爷。
景元帝觉得孙女这表情太有意思了,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活灵活现的表情了,每天不做事,单看她变脸,那也是一件极大的乐趣。
“哈哈哈哈。”景元帝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孙大同闻听,立即走到外面,打发春香回东宫给无双郡主拿换洗衣服和吃饭的器物。
姬七紫不高兴,但转瞬间又琢磨着这是她皇帝爷爷,作为比傻爹还更粗的金大腿,她应该抱得牢牢的,不但为自己刷分,还能为太子爹刷好分。
就是美娘还有好几天才出月子,她见不到美娘,美娘见不到她,她们会彼此想念的。
很快,无双郡主被景元帝留在华清宫的消息就传开了,正在后宫陪同各自母妃的一众皇子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永宁宫,谭贵妃正和两个月没见的儿子肃王、儿媳妇肃王妃,孙子孙女其乐融融闲话家常。
叙旧之后,肃王妃领着儿女们先一步出宫,而谭贵妃留下儿子肃王聊点悄悄话。
“海儿,在行宫时,陛下知道无双郡主出生后,可是什么反应?”
肃王姬海心头不愉极了,不明白母妃话中之意,憋闷道:“母妃,还能有什么反应?父皇可是在当天晚上就下发了册封那个小丫头为郡主的诏书。”
谭贵妃横了儿子一眼,问道:“我是问陛下可见过什么道人?和尚一类的?”
肃王更是一头雾水了,但还是点头道:“见过,就在七月底吧,明光大师和玄真道长云游到景山一带,被父皇派人召来了,但父皇见了他们很高兴,还亲自宴请他们,秉烛夜谈佛法、道经,第二天亲自送明光大师和玄真道长离去。”
肃王讲完了,仿佛才明白母妃所问问题,不禁惊讶道:“母妃之意是父皇特意询问过那个小丫头出生时异象和天赋异禀之事?”
谭贵妃微微点头,她看着儿子,心中叹了口气,这孩子总是看不到太多,不过没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会为他考虑周全。
“这样看来明光大师和玄真道长对无双那丫头只怕满是赞赏之意,说不定还对陛下说那丫头是有福之人,陛下才这么放心地宠爱这个无害的孙女。”
谭贵妃想从这上面做点手脚,但所做的动作不能让景元帝起芥蒂和疑心,那是白做了。
打发走儿女,谭贵妃和永宁宫宫人说起无双郡主的事情,口气酸溜溜的,但句句意有所指。
永寿宫,俞贵妃正和两个女儿、外孙女逗乐,对于这则消息,也只是感慨了一下,俞贵妃叮嘱大公主怀庆公主和三公主寿康公主,不许她们插手诸位皇子的事情,不管是肃王、太子还是晋王、楚王等,尤其是寿康公主,她性子直、脾气火爆,很容易受激。
俞贵妃是宫里唯一和谭贵妃比肩的贵妃,但因为她没有生下儿子,膝下只有两个女儿,又她和谭贵妃积年的老怨,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且早些年孝仁皇后去世之后,朝臣上书皇帝立新后的事情,两人更是争得事情白热化,但哪知景元帝干脆就不立后了,让两人一同憋屈,把这份憋屈全都转移到太子身上了,所以俞贵妃是万分不会和太子示好,只能维持现在的不远不近……这些后面再说。
寿康公主有点不服气母妃总是不放心她,不情不愿道:“母妃放心,我都多大的人了,你外孙女外孙都好几岁了,我还那么傻?”
她心中嘀咕了一句,就算她傻,她驸马可不傻,人精呢!
俞贵妃知道女儿脾气臭,所以为女儿挑选的驸马是脾气温和之人,但俞贵妃哪知道,她的二女婿外表温和,内里却有自己的主意,驸马或许不能进入朝堂内阁,但六部尚书还是做得,只是相比于其他官员,驸马需要付出更多的能力才行,从大周开国之后,除了太-祖皇帝的妹婿当年景宁大长公主的驸马杨辉留下了累世功勋,做到了内阁首辅之外,其后驸马便没有这般能力了。
怀庆公主是一个脾气温和之人,抿唇笑道:“母妃放心,三妹妹早已成长,不是以前那个斤斤计较的三公主了。”
其他储秀宫甘德妃,雍华宫梅惠妃,怡和宫甄妃,永福宫容妃等嫔妃讨论的和俞贵妃处差不多,唯有怡春宫纪贤妃处,纪贤妃和三皇子晋王母子俩神情更加复杂。
晋王妃领着儿女先出宫了,现在怡春宫正殿大殿里就剩下这母子俩,晋王看着母妃的表情,就知道母妃在想什么。
“母妃,早在父皇给二哥和大表妹赐婚,我们就该想通这一点。”晋王不禁苦笑,纪家明明是他的外家,却因为父皇赐大外公的孙女为太子妃,纪家就分成两派,二房他外公自然是支持他,但外公本身并无太大的权势,只大外公作为内阁首辅,可谓是父皇之下,权势最重的重臣,原本纪家不需要这么为难,但纪家出了个太子妃,这情况就不一样了。
纪贤妃神情淡淡道:“母妃知道,波儿无需挂心,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其他事情,她这个做母妃的自然会为他考虑。
……
姬淮离开华清宫,有点烦恼,该怎么和太子妃说父皇扣留了小七不还的事情呢?
但其实纪氏已经知道了,还是她吩咐赵嬷嬷和春香收拾女儿的衣物和吃饭的一应器物。
不过纪氏确实没有想到景元帝会把女儿留下,但现在知道了,纪氏除了忧心女儿怕她惹得景元帝生气之外,倒也无可奈何。
姬淮在外间支支吾吾就是不肯明说,纪氏叹道:“殿下,妾身知道小七被父皇留下了,妾身还有几日才能满月,还请殿下这几日多费心,多去看一看小七,以免她以为我们这做父母的抛弃她了。”
姬淮咳嗽一声,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太子妃放心,孤会每日去看小七的。”
倒是华清宫,景元帝和姬七紫相处和谐,景元帝在看奏折,而姬七紫在吃饱喝足,解决掉人生大事之后,就在一旁呼呼大睡起来了。
景元帝看着小团子睡着了也不安分,从地毯这头滚到他脚边来了,他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才把小团子抱在怀里。
他戳了戳小团子的胖脸,不免想起明光大师和玄真道长所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第21章 道和僧
明光大师,一个出名的高僧,但世人并不知道,明光大师其实未出家前是姬家人,换句话说明光大师是景元帝祖父辈分的老祖宗了,而他的祖父是谁?赫然是他从未见过面的大周开国皇帝周太/祖。
当年前朝朝政惑乱,天下诸侯四起,而老姬家本身也就是一方地方世家,趁乱逐渐崛起,但打天下途中发生了许多事情,导致祖父的最小的弟弟在三岁那年走丢,等到大周安定下来,祖父找到最小的叔祖时,叔祖已经出家当了和尚,且不愿还俗。
因为明光大师不愿还俗,他和皇室的关系就没有表明,只在祖父去世之前,告诉了父亲,他承继父亲皇位之后,父亲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还说有什么怪力乱神之事,可找他老人家,他一定会帮忙的。
而玄真道长和老姬家没有关系,纯粹是明光大师行走天下时结交的知己好友,别说什么和尚怎么和道士混在一块了,其实求道求佛之路焉能没有共同点?
景山的风景历来优美如画,那一天又是雨后彩虹高挂,山间湿气重,即便是从半山腰往山下望,依旧仿若身在云端。
一棵古老的梧桐木下,一方石桌,一壶清茶,一盘棋盘,三个人各坐一端,只留下背对悬崖那一边。
“陛下,你急急召唤老衲,到底何事?”
明光大师捋着胡须,满脸慈爱和亲的笑容,他一笑,眼睛都好似看不到,且额头上皱眉终于隐约可见了。
玄真道长不言不语,兀自喝着茶水,微眯着眼,非常享受的样子,这可是出自皇帝手中,焉能有不好的茶叶?
景元帝沉思,到底该怎么询问出口呢?
明光大师却仿佛知道他的心思一般,说道:“你若是询问无双郡主的事情,大可不必如此忌惮。”
他看着景元帝,微微摇了摇头,说:“当年我不回去,就是因为在皇室基本上难以见到纯粹的亲情,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就算她能力大点,你难道还容不下她?”
景元帝脸上随即出现一抹颓丧的神情,片刻后,无奈道:“叔祖,不是我容不下她,而是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要为天下黎明百姓负责。”
玄真道长微微睁开眼,眼神很平静,这样的事情见得多了,当年武帝也是这般说过,是,他们确实对得起黎明百姓,因为他们结束了动乱的天下,还百姓了一个安宁,但皇室的争斗从未少过。
从皇位传承来看,武帝还算幸运,因为他随着太/祖一起打天下,立下了赫赫威名,军权、政权都集于一手,又太/祖年纪已大,武帝顺利继承了皇位。
但当今天子景元帝是从诸多兄弟当中夺嫡厮杀最后抢到了皇位,他那些兄弟都死了,只留下当年因为年幼完全没有机会参与夺嫡的最小的弟弟,也便是现在的荣王姬宏渊。
如果无双郡主这个孙女妨害到天下社稷,妨碍到他的天子大业,景元帝会毫不犹豫的把屠刀对向她。
明光大师神情淡淡道:“姬宏宇,好生对待郡主,她合该是天生的公主,有她在,大周无虞。”
景元帝有点懵,什么叫‘天生的公主’?
玄真道长叹道:“陛下,现下天机被遮掩,其实我和老和尚早就看不到任何端倪了。”
景元帝神情一凝,玄真道长又道:“但在无双郡主出生之后,我们夜观天象唯一的发现,最后的希望在郡主身上,她会带给我们一个奇迹。”
……
从沉思中睁开眼,景元帝的目光重新落在怀里的小团子之上,这世上哪有人是天生的公主,而叔祖却这般说,指向性太明显了,他该相信么?
怀里的小团子胖乎乎的,他还真没见过比她更胖的婴儿了,而且还不到满月,等她逐渐长大,莫非长得比男人还魁梧?
天色更深更暗,因为景元帝奔波了一天,孙大同琢磨着明日是回京的第一次大朝会,陛下应该早点就寝,养精蓄锐,早朝上才好和众臣周旋。
“陛下,该歇着了。”孙大同在门外敲了敲门扉,已经过了亥时,卯时的朝会,陛下至少要在寅时正起床,这样陛下也能睡个两个时辰罢了。
景元帝抱着浑然忘我酣睡的小团子起身,而后走进内室,把小团子放在龙床之上,这张床除了他自己,谁都没有睡过,小团子是第一个有此殊荣之人。
若景元帝要临幸嫔妃,要么去嫔妃宫里,要么就在偏殿,完事后要么他搂着嫔妃在偏殿一起睡,要么嫔妃回宫,他回到这间独属于他的卧室单独就寝。
洗漱之后,景元帝穿着睡衣上床躺着,襁褓里的姬七紫一点都没有察觉她又换了一个地儿。
第二天,姬七紫醒来时不到辰时,此时景元帝在太极殿上朝,太极殿四方顶柱和墙壁上镶刻着夜明珠,整个大殿光线亮如白昼。
而姬七紫睁开眼发现视野之处一片陌生,她也不慌,在龙床上翻滚了几个圈之后,终于引起了华清宫的总管太监马元甲的注意,他赶紧唤醒守在外间的赵嬷嬷和春香等人,让她们两人跟他进屋伺候无双郡主。
姬七紫趴在床头看着马元甲和赵嬷嬷他们,赵嬷嬷和春香蹲身一礼,赵嬷嬷尽量放低语气,说道:“郡主,奴婢和春香伺候您。”
姬七紫眨眨眼,朝她们张开手,赵嬷嬷赶紧起身抱起她,马元甲松了口气,一行人赶紧出来,在外间就没有那么紧张了,这毕竟是皇帝的寝居之所,就连每天的打扫清洁都是在固定时间,马元甲都不会轻易涉足。
赵嬷嬷和春香自然是熟悉她的,很快就给姬七紫全身换了衣服,又在茅厕解决掉人生大事,稍等一会,香喷喷的牛乳、羊乳就端了上来。
马元甲和华清宫的一干宫女、太监昨儿已经见识过无双郡主吃奶时候的豪迈,但现在再见一次,还是觉得好神奇。
等到姬七紫吃饱喝足,华清宫还是这样安静,没有人陪她解闷啊,想闷死她么?
姬七紫在赵嬷嬷怀里,指着华清宫外面,小嘴啊啊叫,要让赵嬷嬷抱她出去散步。
赵嬷嬷看向马元甲,问道:“马总管,您看呢?”
马元甲乐呵呵一甩衣袖,很有兴致地道:“走吧,杂家陪郡主散步。”
华清宫到太极殿之间会有好几道门,马元甲领着赵嬷嬷等人就在华清门附近转悠,这花坛里的花卉和植物都长得很美,不过没有很高的那种树,都是小树,枝桠不茂盛那种,反正这种树是藏不了人的。
皇宫是不缺美丽的花的,现在是八月份了,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桂花的香气,姬七紫嗅闻了一下,真是好闻得不行。
然后她趁着赵嬷嬷和马元甲一个不注意,伸手就把花坛边的一株月季拽了起来,而且是连根拔除。
她喜滋滋地把粉红色的花朵,红色的花朵全都塞到袖子里。
赵嬷嬷偷偷觑了一眼马元甲的神情,马元甲其实心中叫苦来着,但这是主子,主子如何行事不是他做奴仆的能置喙的,看陛下对无双郡主这么宠爱,想来不会生气,这些花也值不了多少钱。
姬七紫心中嘀咕,衣服没有小兜兜,做什么都不方便,该怎么让她们在她的衣服上多缝几个小兜兜呢?
巳时过,朝会结束,朝臣鱼贯而出,而景元帝抬脚走出太极殿最后看的一眼,看到他儿子竟然少见的没有留下来和朝臣、朋友寒暄,而是大踏步离去,看方向是往他的华清宫去了。
姬淮快步走进华清宫,没有女儿在东宫,姬淮挂心得不行,一个晚上不得好眠,好不容易挨过早朝,这就迫不及待地赶来了,让景元帝和一干皇子王爷们好奇不已。
诸位皇子,肃王、晋王、楚王、燕王、怀王五位有资格上朝的皇子打着给父皇请安的幌子,全都跟着景元帝屁股后来赶到华清宫来了。
姬七紫一看到傻爹,圆滚滚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张开手就往他怀里扑去,姬淮吓了一跳,赶紧一个健步如飞窜上去抱住了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