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皱眉,陆景洵放下杯子,说到:“进来。”
房门被人推开,来人是刚刚陆景洵吩咐好好看管那位被俘虏的将军的侍卫。
陆景洵那张好看的脸严肃起来的时候没有一丝人情味,的确令人后颈发寒。侍卫看了眼男人冷峻的脸庞,恭恭敬敬地跪下,声音微微颤抖地说:“启禀王爷,那个俘虏说自己是胡狄公主,想要面见您,说是有话要说。”
听了侍卫的话,陆景洵颇为意外地挑挑眉,难怪他刚刚觉得这个胡狄将军看起来很是矮小,没想到竟是位公主。他嘴唇掀起一抹玩味的角度,说:“走,本王随你去看看。”
“是。”侍卫起身,待陆景洵抬脚往前走去,这才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
将军府地牢内,要不是门口透进来的一束光带了些温度,犯人的鬼哭狼嚎加上阴气森森的氛围几乎让人觉得这里是阴曹地府。
陆景洵在其中一间牢房前站定,冷眼打量着里面站着的人,俊朗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那位“将军”,不,准确的说应该是那位胡狄公主此时摘了头盔,齐腰的头发披散着,看起来倒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良久之后,陆景洵轻笑一声,薄唇轻启,说:“将公主关在这里,倒是陆某唐突了。”
明明说出来的话满含歉意,却一点没看出来陆景洵有一丝的愧疚,相反还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你就是明昭国的南安王爷?”胡狄公主往前走了两步,似是想要将陆景洵看得更清楚。
陆景洵并不想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依旧冷眼看着关在牢里的阶下囚,说:“公主想见我,是有何赐教吗?”
自己的问题被忽视,胡狄公主也不恼,反而仰着头笑了起来,片刻后才说:“输给南安王是舒眠技不如人,舒眠认栽。今日求见南安王,有两个原因。”
陆景洵没接话,舒眠又往前走了两步,抱着胸斜靠在牢门上,姿态闲适,仿佛此时被囚禁的不是自己一样。弯着眼看了陆景洵一眼,接着说:“第一,舒眠早就听闻南安王威名赫赫,今日想亲眼一度王爷尊荣;第二,舒眠想同王爷谈个条件。”
在陆景洵眼里,这个胡狄公主前面说的都是一堆废话,就这最后一句倒还让他觉得有点兴趣,于是道:“说来让本王听听你想谈的条件。”
舒眠笑得更妖娆了,顿了顿才说:“想必南安王有所耳闻,舒眠是最得父王宠爱的小女儿,南安王若是允许舒眠给父王写一封信报个平安,舒眠保证说服爹爹让出边关十座城池,给予明昭国。”
说罢,仿佛笃定了陆景洵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冲着他眨了眨眼,说:“南安王意下如何?”
陆景洵轻笑一声,轻描淡写地问到:“你值十座城池?”
许是陆景洵的语气太过轻蔑,满是看不起的意味,胡狄公主有些不甘地瞪了他一眼,说:“值不值,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再说我在你手里,难道你会吃亏吗?”
倒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陆景洵也不再跟她绕弯子,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侍卫,说:“在将军府腾一座院子出来,找几个人好好伺候这位公主,没有我的吩咐哪儿也不许去。”
“是。”
“还有,她写的信先送来给我过目。”
“是,属下知道了。”
说罢,陆景洵没再分给这位胡狄公主半个眼神,头也不回地径直出了地牢。
——
温浅在门口逃出陆景洵的魔爪之后,怕又碰见陆景洵,便也没回院子,领着青梧在这座将军府里闲逛。
坐落在边关的将军府不比临安城的南安王府,没有多余的下人,一路走过来温浅见着的全是穿着盔甲的将士,各个院子也不如南安王府那么精致,走了没一会儿温浅就觉得没意思,索性寻了个亭子支着脑袋发呆出神。
温浅正准备神游的脑袋还未放空,就看见几个侍卫簇着一个有些狼狈的女人走过来。温浅其实也不太确定那个是不是个女人,隔着的距离有点远,她只能看清她披着一头黑发,但看装扮穿着盔甲又不太像个女人。
直到那群人走近了些温浅才通过那个人颇为秀气的五官确定这就是一个女人,还是个长相很好看的女人。温浅在亭子中支着脑袋打量她,似乎察觉到温浅有些□□的视线,也抬了眼看过来,两个人的目光就这么在空中相汇,谁也没有主动移开。
不知道为什么,温浅从这个女人的视线中敏锐地感受到了敌意。
在经过温浅所在的亭子时,女人突然停了下来,不顾身后侍卫的推搡,直直地盯着温浅,今天在将军府门前她好像看到那位南安王似乎很在意她。
片刻后,女人笑了声,对着温浅说:“你是南安王妃?”
这种对方知道你是谁你却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感觉一点都不好,温浅皱皱眉,问押着女人的侍卫:“她是谁?”
“启禀王妃,这是王爷今天在战场上抓住的俘虏,是胡狄的公主。”
温浅这才想起来她是刚刚被陆景洵拖在马后的人。
舒眠依旧笑着望向温浅,语气轻飘飘地说到:“不知可否与王妃单独说几句话?”
温浅直觉她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从石凳上起身走出亭子,说:“有什么话你在这里说便是。”
舒眠敛了笑,似乎想要靠近温浅,却被身后的侍卫狠狠按住,动弹不得,只得继续说:“关于温丞相的,想必王妃不会愿意舒眠在这里说的。”
温丞相?这个胡狄公主认识她爹爹?
温浅猛然想起来昨晚陆景洵同他说了他怀疑她爹爹与胡狄勾结的事情,那么这个胡狄公主是想说她握有她爹勾结胡狄的证据吗?温浅抬头看了眼舒眠势在必得的笑,更加笃定了心里的猜测。
有些恨恨地在袖子里握了握拳,温浅冷着脸吩咐押着舒眠的侍卫:“你们先退开些,我同她有些话要说。”
“王妃,这恐怕不好吧……”侍卫有些为难地看着温浅,毕竟这可是王爷很重视囚犯,要是有什么差池他们真的担不起啊。
舒眠颇为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我不过是同你们王妃说说话,又不会逃跑。”
温浅没理会她,继续同侍卫说:“你们退开些就是,出了差池我负责。” 说罢,又转过头对青梧说:“你也先退开。”
侍卫见温浅态度坚决,这才缓缓松开舒眠,有些不太放心地退开了些,但视线依旧牢牢地锁住舒眠,以便她一有什么动作可以及时赶过去。
支开了一众下人,温浅这才将视线投向舒眠,没什么表情地说:“公主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舒眠对温浅的做法还算满意,抬手理了理刚刚挣扎之间弄得有些凌乱的黑发,风情万种地笑着说:“王爷看上去很在意王妃呀?”
温浅本以为她会跟自己说她爹爹温之延的事,倒没想到她一开口提的却是陆景洵。她默了默,问:“这和公主有关系吗?”
舒眠笑得更放肆了:“你说要是王爷知道了你爹跟我们胡狄联手谋害他,还会对你这么好吗?”
看来这个胡狄公主似乎并不知道陆景洵其实心底早就对这件事有了底,温浅转了身,背对着她,不疾不徐地说:“看来公主是想用我爹爹来威胁我。”
舒眠以为温浅会被自己威胁住或者应该是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谁知她竟不为所动。刚刚看温浅的第一眼,舒眠就觉得她应该性子软好拿捏,可是现在有些拿不准这位王妃在想什么了。舒眠不甘地问:“你难道不怕我把你爹爹通敌的证据交给王爷?”
面上从容淡定,温浅心里其实有些乱,虽然陆景洵怀疑她爹,但是并没有掌握什么直接的证据,她难道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这位胡狄公主把证据交给陆景洵,让他把爹爹送进监牢?
深呼一口气,温浅平息心里的焦躁,说:“那么公主想要我做什么?”
“王妃果然爽快!舒眠就一个要求,希望王妃可以帮我接近王爷。”
温浅忽的转过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舒眠接着说到:“不过王妃放心,舒眠说的当然不是现在,需要之时舒眠自会来寻你的!”
第33章 强吻
温浅不知道舒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等她回过神来就只剩下青梧站在身边,神色担忧地望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忽然一阵风吹来,温浅身上的襦裙还是夏天的款式,薄薄的宫纱罩在绣花长裙上,在秋风的裹挟下不免有些单薄了。她下意识地皱着眉头缩了缩肩膀,似乎这样就能保存住体内的热量。
温浅魂不守舍地走回亭子,重新在刚刚坐过的石凳上坐下,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刚坐下去就觉得这石凳似乎也是冰凉冰凉的,让她忍不住打颤。
舒眠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想接近陆景洵的目的是什么?陆景洵真的会让爹爹为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吗?自己应该怎么面对陆景洵又怎么面对爹爹?
太多的问题就像一团找不到线头的丝线,乱七八糟地塞在温浅的心里、脑袋里,解不出答案,理不到头绪。
风似乎越来越大,这上关城的风不似临安城,一吹起来好像无数的怪兽在叫嚣着,还夹杂着边塞的黄沙刺啦啦地刮在身上,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看着越来越阴沉、乌云越来越多的天空,青梧忍不住出声提醒温浅:“王妃,天色看起来像是要下大雨了,我们回院子去吧。”
温浅愣了好一会儿才像是反应过来青梧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不过她只抓住青梧话里“回院子”这三个字,固执地摇了摇头。
回院子意味着要面对陆景洵,可是她想不出自己要怎么面对和自己爹爹有着杀父之仇的人。而且,她对陆景洵的感情好像越来越不单纯了,昨晚陆景洵温暖的怀抱和那个唇上轻柔的触碰都让她心跳不已。
“王妃……”青梧还想劝温浅,谁知却被温浅抬手打断。
温浅低眸凝视着一片刚从树上飘下来然后被风吹进亭子的树叶,说:“青梧,刚刚发生的事对谁都不要提,尤其是陆景洵。”
青梧猜不到那个被俘虏的胡狄公主与自家王妃说了些什么,但是她能肯定她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不然温浅不会这样失魂落魄。不过温浅要她别说出去她也只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所以此时咬着唇有些不甘地应道:“王妃,我知道了。”
自青梧应下这件事后温浅就不肯再说一句话,任凭青梧怎么劝说她依旧呆坐在亭子里,执拗地吹着带着凉意的秋风不肯回院子。要不是风将她的衣衫吹起,青梧都快觉得温浅是一个被描摹在画中的美人了。
没多久,随着风的呼啸声越来越大,豆大的雨滴密密麻麻地从空中砸下来,风一吹,尽数飘进亭子里。只是片刻功夫,温浅身上薄薄的宫纱就被雨水浸湿,紧紧贴在身体上,露出姣好的身材。
站在温浅身后的青梧也没能幸免,衣服打湿之后被风一吹,直冻得她抱着胳膊,上下牙关直哆嗦。
可温浅竟像没有感觉一样,依旧坐在那里,任由雨水将自己从头到尾浇了个遍。
虽然和温浅关系亲密,但青梧终究是个下人,强迫不得温浅,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所以,当她看见园子里出现陆景洵的身影时,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去,心里盼望着王爷能早些将温浅劝说回去。
陆景洵也看见了亭子坐着发呆的温浅,他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可奈何这雨势来势汹汹,一把小小的伞并没有起什么作用,依旧被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彻。
他常年习武身体比一般男子都要健朗,此刻都觉得有些许寒意,而温浅那个小身板却丝毫没有要避一避这雨的意思。陆景洵皱了眉头走进亭子,站在温浅身边沉声问到:“你这是在做什么?不知道下雨了?”
许是陆景洵的声音在这雨声和风声里太过突兀,温浅若有所觉地转头望向他,但视线却被从头发里流出来的雨水糊住了,看不太真切。
温浅抬手抹了一把脸,这才看清黑着脸的陆景洵,她眨了眨眼,问:“你怎么来了?”
在亭子湿着衣服吹了太久的冷风,加之前两天赶路落下的风寒还没好彻底,温浅的声音听起来鼻音很重,成功让陆景洵的脸色更黑了。
陆景洵不动神色地往风口移了移,尽可能地让温浅避在亭子里,可声音依旧没有温度:“下雨了不知道?”
温浅听到这句话抬头用怪异的眼神看了陆景洵一眼,平静地说:“知道啊!”
说罢,又将头转向亭子外,望着雨幕。
陆景洵是真的被气笑了,他似笑非笑地睨着温浅,道:“淋雨很有意思?”
一向都是装怂的温浅听了这句话竟然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回睨了陆景洵一眼,没有回答,让这句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见温浅一副油盐不进我今天就是要在这里你能怎么样的样子,陆景洵懒得再跟她废话,抬手就要去拉她,谁知温浅却迅速地将放在腿上的手背在了身后,躲过了陆景洵的触碰。
陆景洵就是再傻也能看出来温浅现在是有情绪的,而且还是和自己有关。
明明昨晚上还好好的,自己今天也没有招惹过她,除了今天自己在将军府门口的样子可能吓到温浅了。陆景洵轻咳一声,有些不确定地问:“你这样是因为今天我吓着你了?”
温浅是真没想到陆景洵会联系到那件事情上,张了张嘴,还是回道:“不是。”
这下陆景洵是真的摸不着头脑了,不过他看见温浅傻坐在这里淋着雨心里就来气,索性直接弯下腰打横抱起石凳上的人,也不管自己撑来的伞了,抱着怀里的人转身走进雨幕里。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了温浅一跳,待反应过来,她开始在陆景洵怀里挣扎起来,甚至低呼道:“陆景洵你放我下来。”
温浅站着的时候不过堪堪到陆景洵的肩膀,此时这点挣扎在陆景洵看来就像隔靴搔痒,但温浅对他的抗拒让他心里有些不爽,低呵:“安分点,在乱动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温浅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想在这个时候面对陆景洵,所以忽视掉了陆景洵的警告,依旧不停地挣扎着。
陆景洵是真的被气着了,他猛地停下脚步,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着,盯着怀里并不安分地人,没有犹豫,低头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