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太还真是着急,她孙儿的腿才刚刚能走路呢。
就这样赶着让他传宗接代。
为了避免老太太再来试探他们。
季嫣然捏了捏脸颊,一脸娇羞地轻轻扯了扯李雍的袖子,示意他说话。
李雍低下头,正好望见季嫣然那静静地覆在她眼睑上的睫毛颤了颤,就如同只蝴蝶绽开翅膀。
千言万语尽在这一刻。
管事妈妈果然看出了火候,立即带着丫鬟退了下去。
李雍目光凛然,她这都是跟谁学的,好好的大家闺秀,偏偏就……让人觉得不走正路。
每次他心中刚要对她有所改观时,她都会让他放下这个念头。
这样思量间,季嫣然已经躺在了大床上。
“铺的真软。”季嫣然整个人都恨不得埋在被褥间。
“你睡在这里吧!”李雍转身走向暖阁。
看她那满意的神情……他不想睡在上面,还被人惦记着,再说他已经习惯了军营里的木榻。
“阿雍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的。”
她的嘟囔声传来。
李雍闭上眼睛:“不要惹是生非。”至于其他的,他敬谢不敏。
……
李二太太望着不远处的身影。
李文庆哭得像是个孩子。
丞哥没了的时候,老爷就是这样躺在她怀里哽咽,好几天他都不能闭上眼睛睡觉。
“老爷,”李二太太声音沙哑,“你快回去吧,若是被人看到,李雍不会放过您。”
李文庆摇摇头:“我都打点好了,今晚我就留下陪着你。”
“外面怎么样了?”李二太太忍不住问起来,“旦哥的情形如何?老爷要想法子先将旦哥赎出去。”
李文庆半晌没有说话,李二太太心中油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他们真的要……逼死我们不成?”
李文庆叹口气:“经过了今天,消息传出了太原府,李雍这样是要将我送进大牢,我们一家恐怕要在这里团聚了,也好,看着你们娘俩受苦,我倒不如……”
李二太太打断李文庆:“老爷这是说的什么胡话,你也进来我和旦哥要怎么办?”
李文庆叹口气:“接下来的话,你要仔细地听,照我说的去做。我会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你出去之后……李家若是不能容你,你就上京去找舅兄,我还有些银钱就在京外的小庄子上,虽说东西不够多,若是小心经营也足够你们母子用度。”
李二太太瞪大了眼睛,她怎么觉得老爷这是在交代后事。
第六十七章 包子的提议
李文庆说得很快,多年的夫妻,李二太太很容易就听出了李文庆话中的绝望。
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不会让老爷出事的,”李二太太道,“若是李雍他们步步紧逼,我大不了一死,只要老爷记得要为我们报仇。”
李文庆神情变得恼怒:“不要胡闹……”
话却没说完,隶卒已经过来厉声喝道:“时辰到了,还不快走。”
李文庆惊诧:“我与牢头说好了,在这里一晚……”
“一晚?”隶卒笑道,“这可是关押妇人的地方,老爷想留在这里只怕不易吧!”
声音中带着嘲笑。
李二太太心中又晦暗了几分,连隶卒都如此对待老爷,可见府衙上下都知道老爷这次恐怕要折在季子安手中。
李二太太胸口一滞。
李文庆站起身刚要随隶卒一起出去,就又有两个差役走进来。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咱们太原府还没有出过这样邪门的事,李家真是被怨鬼盯上了,否则怎么会这般倒霉。”
李文庆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隶卒,隶卒轻轻摇了摇头,显然这两个差役不是他布下的人手。
李文庆这次来大牢中,就是要让钱氏心生死志,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钱氏要顶上这些罪名,所以他才会让隶卒来奚落他,眼见就要从这里走出去,没想到又会遇到其他差役进来。
另一个已经接口过去:“不是说做了法事就要将那些孩子葬入祖坟了吗?”
“那道士在酒馆里喝醉了,方才什么都说了,就算葬了这些孩子,那些鬼的怨气也散不掉。”
“为什么?”
“那十几具尸骨,其中有一具是女的。”
“啊,李家当时死的不都是男丁吗?”
“所以说,邪门了。”
两个人正好走过来,见到李文庆两个差役都是一愣,其中一个笑道:“李二爷,您怎么在这里,”说着顿了顿,“我们兄弟方才都是道听途说,您不要介意。”
这些人是故意要坏他的事,他却不能在钱氏面前露出破绽,李文庆看向李二太太:“都是他们耍的手段,你不要听那些话,我先出去,明日再来看你。”
李二太太点了点头,她自然不会相信。
大牢里重新安静下来,李二太太躺在枯草堆上。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亮了,大牢里的使唤婆子来给犯人送饭食。
“吃点吧,死在这里出去可就见不到孩子了。”
李二太太的眼睛陡然红起来。
“你听说过熊瞎子的事吗?一只熊瞎子抓走了村子里的两个孩子,孩子的父母都以为他们死了,谁知六年后两个孩子回来了,他们不但长大成人,还带了千年老山参,治好了父亲的腿疼病,母亲的心疾,一家人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李二太太陡然睁开眼睛。
这是她生病时丞哥给她讲的故事,当时屋子里只有他们母子两个。
千年山参、腿疼病和心疾都是丞哥编出来的。
“那父亲若是死了,可就见不到孩子喽。”
李二太太扑过去,一只手紧紧地攥住了婆子的胳膊:“告诉我,这故事是谁告诉你的?”
婆子笑着道:“你想知道吗?你想知道就得活着。”
……
季嫣然坐在椅子上,远远地看着秋叔给棺材上染新漆。
之前摆在院子里的寿材都已经卖光了。
“最近生意不错,”秋叔笑着道,“昨日里,药铺又死了不少的管事。”
季嫣然点点头,这都是六叔的功劳。
秋叔道:“大小姐要抓牢了六老爷,万一哪天大小姐从李家出来,我们跟着六老爷也不至于没有饭吃。”
秋叔说的都是实话,虽然季嫣然很想靠着李雍混饭直到父亲沉冤得雪。
“真有那一天,不如来投靠我怎么样。”
季嫣然转过头,只见顾珩坐在棺材板上,白皙的面庞上微微泛着红润,细长的凤眼里满是笑意,看起来十分的艳丽。
季嫣然懒得跟顾珩说话,这只包子向来神出鬼没,保不齐这次心里又装了什么坏水。
顾珩道:“上次我可帮了你,你还没谢我呢。”
“我记得你拿走了我一支发簪,”季嫣然说着看向常征,“常大哥你说是不是?”
常征点点头:“大小姐说得对,世子爷是拿走了您的两支发簪。”
季嫣然一愣,另外一支又是哪里来的。
顾珩也不焦急,自在地整理自己的衣衫,就像凤凰在梳毛:“这都是小事,季大小姐不会放在心上。”
“我是有另外一件事,大小姐一定觉得很有意思。”
顾珩的目光落在那些棺材上:“江家要杀人了,大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季嫣然没想到顾珩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顾珩笑道:“看来李雍真的没告诉你,你们叔侄在太原城这样查案,江家自然坐不住,李文庆那边出了事,必定要将江家牵连出来,江瑾瑜怕在江庸面前丢了脸面,这两日就要将与李文庆有关的人都杀掉。”
江瑾瑜还真不是一般的坏。
本来在李家闹出动静,是想要告诉李丞,李家并不是只有李文庆这样的小人,却没想过因此激怒江家,李丞的处境也就变得危险。
季嫣然心中有了些许内疚。
以江家在太原府的势力,直接从江家抢人恐怕不易。
顾珩有些惋惜:“那李丞又是个倔脾气,说什么也不肯走,就要留下揭穿江家种种作为,你说他傻不傻?”
顾珩在江家安插了眼线,八成是与李丞说上了话。
一个已经一无所有的人,最后的希望就是为自己诉冤吧,他身在江家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险,他却就这样坚持下来。
这份骨子里的倔强,李雍和李丞兄弟倒是很相似。
季嫣然与李丞并不相识,却心中莫名地为他悲伤,她希望李丞能够活下来,一个即便被人践踏至此,却还想仰着头走路的人,应该活下来。
“三奶奶,”容妈妈上前几步,“江大小姐请您过去说话。”
这时候来请她,不用说肯定是不怀好意。
季嫣然看向顾珩,顾珩显然早就已经知晓了。
第六十八章 气歪了嘴
顾珩眨了眨眼睛:“你有主意了吗?”
顾包子好像对她的想法很好奇。
季嫣然道:“不告诉你。”
顾包子干脆坐下来喝茶:“你选去大牢里传话的婆子不错,这样的人平日里也不惹眼,去跟李二太太说几句话,也不会有人注意。”
季嫣然抬起眼睛,这包子知道的还真不少。
那个婆子曾是流民,相依为命的丈夫没有了,季家舍了她一副棺木。她的丈夫是两个达官显贵家的子弟围猎时误杀的,两个人带着家人扬长而去,什么也没留下,婆子求告无门,季家将整件事前后记录下来给了不良人。
后来那显贵获罪,这件案子才一并交给官府审理。
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伸冤向来都不是容易的事。
所以让婆子来帮忙是最稳妥不过的。
江家仗着世家大族这样养奴,想要的就是忠心耿耿的侍奉,他们早晚要知道,威逼利诱换来的不会是忠诚而是仇恨。
顾珩不知道季嫣然在思量些什么,却觉得她的眼睛很亮。她既然能够这样顺利地接管了棺材铺,必然对季家从前的作为都是很认同的。
这样一个胡作非为,不管不顾的作风,真是让人觉得很有新意。
他也好久没这样玩过了,特别对手是江家。
“我跟江家也有些过节,一起怎么样?”顾珩满脸笑容,那如同山峦般笔挺漂亮的鼻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季嫣然有些纳闷:“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我知道你肯定忍不住。”顾珩站起身来。
她的确不想忍,江瑾瑜时时刻刻想要害她,她怎么能跟江瑾瑜客气,人生就是要肆意、潇洒些才好。
季嫣然看向容妈妈:“准备一下,我要去江家。”江瑾瑜叫她,她怎么能不去。
……
江瑾瑜这一觉睡的很不安稳,因为京中传来消息,晋王府又进了两个美人。
她很不理解晋王,明明对这些美人没有意思,却偏要养着她们,实实在在是给她添堵。
只要她进了晋王府,就要将她们全都杀死。
她正思量着要怎么惩罚这些下人才好,晋王就大步走过来,眼睛中满是冰冷的神情:“我说过,你一定要嫁进晋王府,只会有一个结果。”
“我不会理睬你,你也不要插手我的事。”
混账。
江瑾瑜醒了过来,心情十分不好。
东嬷嬷听到声音立即带着丫鬟进门侍奉。
“季氏来了,”东嬷嬷低声道,“就在花厅里候着。”
江瑾瑜轻笑一声,季氏还不敢忤逆她的意思。
东嬷嬷静静地道:“只是有些事不太好。”
东嬷嬷说这样的话,那就是真的出了问题,江瑾瑜皱起眉头来:“什么事?”
“门外有许多人在等着,是季氏带来的。”
江瑾瑜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子上:“什么人?”
东嬷嬷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都是因掺假的胡药被骗,一时半刻又等不到御史来审问,于是就只能留在太原府……”
江瑾瑜沉下脸:“季氏将这些人带过来要做什么?”
胡药的事她要推给李文庆,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江家都不会被卷进去,现在季氏却带着这些人来到江家门外……
“季氏真是好大的胆子,”江瑾瑜吩咐东嬷嬷:“将她给我带过来。”
若是季氏敢在她面前闹事,她就让季氏走不出江家的大门。
季嫣然满面春风地向江瑾瑜行了礼:“大小姐,您不知道现在太原城都知道您是位活菩萨。”
江瑾瑜面色阴沉,季氏居然是一脸邀功的神情,仿佛在等她夸奖:“审案是御史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季嫣然接着道:“江大小姐千万不要这样说,在河东道只要有什么事,谁又能绕过江家呢,如今民怨沸腾,若是大小姐能够施加恩德……那岂不是……”
季氏边说边高深莫测地向她眨了眨眼睛,季氏到底在想些什么?话说半句,就能显得她有一身的谋略不成?
江瑾瑜收拢手指,恨不得立即将季氏掐死在眼前。
季氏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这样指手画脚大放厥词。
江瑾瑜刚想到这里,只见季嫣然伸出手抚了抚鬓角,五根手指都带着亮晶晶的宝石,手腕上是一连串的金镯子,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
“大小姐,就在府衙附近的东街正好有块空地,平日里有事您都在那里施粥,如今您的粥棚还没搭起来,就已经坐满了人,从前您施粥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现在不同了,李家长房掌家,我是长房长孙媳,能够随意调配家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李家立即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