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嫣然抿起嘴,看来她还真的不能让李雍住到侧室去。
可是屋子里除了一张床,连张小榻都没有留。
容妈妈道:“奴婢去拿被褥的时候,四太太那边的管事妈妈盯得紧,还向奴婢打听三爷和三奶奶是不是分床住。”
今天让季如娴在族人面前丢了脸面,对季老太爷一家来说算是不小的伤害,他们自然要想方设法地捉住她的把柄。
那么后面好多事做起来都困难许多。
想到这里,季嫣然将头发掖在耳后,看着李雍嫣然一笑。
李雍却仿佛没有看到,目光只在手中的那本书上。
既然李雍美色当前都不动心,她也就不用怕了。
就算睡在一张床上,也是同床异梦。
李雍有坐怀不乱的本事,总不能就白白浪费掉。
“阿雍,今晚就凑合一起住吧。”
容妈妈听到这话,心中不禁一阵激动,她满怀期待地看向三爷,希望三爷不要拒绝才好。
李雍撩了下眼皮,脸上有一丝的迟疑。
“阿雍你可是答应过我,定然要帮我为父亲翻案。”
李雍皱起眉头终于道:“我知道了。”
季嫣然躺在床上,李雍很快也走了过来,她转过头只见李雍已经脱掉了外袍,穿着里面浅色的直缀,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咦,他之前睡觉不都是不脱衣服的吗?
不过这件雨过天晴的天青色直缀也很好看。
李雍道:“你想好准备进宫给太后娘娘治病了?”
季嫣然点点头:“不但要给太后娘娘治病,还要将那些医书都看透,我想要在京中再开几个药铺。将父亲获罪时遣散的老家人都找回来,然后在季家好好过我们的日子。”如果不是释空法师举荐了她,还要为父亲伸冤,她根本不想进宫见那些达官显贵,只想安安生生地过自己的日子。
可是每次想到要进宫,她内心深处却又那么的雀跃。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上下其手
两个人正说着话,容妈妈进来禀告:“唐千来了。”
李雍起身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眉宇中多了几分深沉:“方才刘老太医的车马刚到京,就被内侍传进了宫。”
他们从刘家离开的时候,刘老太医说:“除非太医院没有更好的方剂,否则不会将他迎进宫。”
但是李雍为了稳妥起见,还是让她与刘老太医在一起辨症,他们因此耽搁了一日的行程。
李雍真是心思缜密未雨绸缪。
季嫣然道:“连夜进宫是不是太后病得更重了。”
“你也不用太担忧,”李雍道,“宫中有太医在值房是惯例,太医院这些日子对太后娘娘的病一筹莫展,自然越早让老太医看到脉案越好。”
这些规矩和礼数她都不懂。
刘老太医诊脉几十年,脑子里装着的都是药方,跟在这样的人身边只有学习的份儿,释空法师为什么要让她进宫为太后娘娘诊脉呢?
仔细想一想,她的所长也就是现代的知识,可是释空法师又不知道她是从现代穿越来的。可无论怎么样,她都得试试。
“早些歇着吧!”李雍道,“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赶了几天路,她眼睛下已经隐隐有些发青,方才已经见了疲倦,现在说了两句话眼睛就又亮起来,再这样下去恐怕又不得歇了。
“京城不比在太原,总要小心防备。”
季嫣然点点头躺下来。
李雍吩咐容妈妈:“放外面那些眼线进来,他们想瞧就瞧吧!”
瞧这个字一说,季嫣然倒笑起来:“阿雍什么时候这样大方了。”
李雍却没有跟她斗嘴。
等到容妈妈退了下去,李雍就撩开被子躺了进来。
与一个男子睡在一张床上,就算在现代季嫣然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心里总感觉有些怪怪的,想要说几句话活络气氛,偏偏李雍不接招,好像挺享受静谧的气氛似的。
她的损友说过,最好的艳遇就是见到个帅哥一夜春宵之后,两个人分道扬镳再也不见面,谁也不需要对谁负责。
她跟李雍好像就是这样的情况,现在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将来和离了各奔东西。
所以,这是不是也算她的艳遇。
他静谧地躺在那里,显得更加的镇定从容,仔细看来五官生得很细致,也没有了往日那般的严肃。
身上散发着的暖意,随着他绵长的呼吸传过来,让她也眼皮有些发沉。
也许是因为这些日子都在路上所以格外的疲惫吧。
思量着太后的那些脉案,脑海里隐隐约约有一幕,太后娘娘静静地躺在床铺间,虽然周围一片华贵,却仍旧是那么的悲凉似的,她心头说不出的焦急和伤心。
十五岁那年她也曾生过一场大病,医院诊断是流行性脑炎,她开始嗜睡、昏迷,大姨妈和孤儿院的老师轮流照顾她,医生说她即便活过来也会得巴金森症,从此就告别正常人的生活。
可谁知道一年多之后她突然清醒过来,病也慢慢转好了,又重新回到了学校。用大姨妈的话来说,医生的话都不能信,就算不死也会被他们活活吓死。
大病之后,她就像经历了一场浩劫,就连性情也变得开朗起来,格外的珍惜生活。
也许沉稳、谨慎到了极点之后反而领悟到了什么,人反而会变得洒脱起来。
却仿佛还有一件事压在她的胸口,每次会想都会心中憋闷,却又想不明白。
就好像许多亲近的人都离开了她似的。
那种感觉就像这次她突然来到这里,离开了大姨妈和孤儿院的老师,她的朋友……还有释空法师。
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小时候若是有什么伤心事,也不会与外人讲,只会抱着被子无声哭泣,这是她的发泄方式。
想到这里,她习惯性地抱住了被子,将整张脸不停地向被子里钻去。
抱一会儿就好,就一会儿。
被子暖暖的,带着股清香,让她整个人都渐渐松懈下来,依稀有人在跟她说话,轻轻地拍着她的肩膀。
她梦到了生病的时候,大姨妈每日坚持和她说话,让她清醒过来。
“你答应要跟我飞去爱琴海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别再逼我相亲了,我一辈子都不结婚。”
好像梦到大姨妈说:“你都已经成亲了。”
她嘟囔了一句:“那都是露水姻缘。”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季嫣然觉得神清气爽,鸟儿在窗口叫,就连桌子上花斛里的蔷薇也格外漂亮似的。
旁边的被褥上有躺过的痕迹,但是李雍已经不在了。
忽然想起昨夜的梦,季嫣然吓了一跳忙去看被子,还好被头上没有鼻涕和眼泪,床铺间也没有找到丝毫她痛哭过的痕迹。
她这才松了口气。
都怪昨晚临睡之前她尝了尝秋叔让人酿出来的酒。
她的酒量嘛,可想而知。
酒品自然也就更加糟糕,所以不用再提了。
“三奶奶,”容妈妈笑着走进屋,“三爷见您还睡着,就先起身去城门口迎六老爷了。”
六叔他们今天就到京城了。
“快,我们也过去。”季嫣然急忙起身去换衣服,却瞥见架子上摆着李雍昨晚穿的那件天青色直缀。
那件衣服皱巴巴地摆在那里,就像一块抹布,她还要仔细瞧瞧,却被秋岚带来的小丫鬟拿走清洗去了。
呦,不同床睡还不知道李雍有这毛病,看起来很妥帖的一个人睡觉这样不老实。
看来她得提醒他,以后家中的常服不要用太华贵的布料,否则就太可惜了。
……
季子安望向城门,差点就老泪纵横。他终于活着回来了,等这件案子办完了,他一定要多纳几个妾室将人生大事解决一下,免得啥也没干你就稀里糊涂见了阎王。
到时候阎王一审,他不免要老脸通红。
“六叔,”李雍见到季子安目光恍惚显然又不靠谱了,季家人都有神游太虚的毛病,“御史台的大人在府衙里等着,百姓也来见青天大人了。”
季子安这才回过神,学着李雍那身形挺拔,神情淡然的模样,抬着头驱马向前。
冉六等人翘着脚坐在酒楼上,听楼下喊:“青天大老爷。”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关押着李文庆等人的囚车上前驰去,只听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那些烂菜叶子就向囚车里砸去。
“让他们小心点,别伤到旁人。”紧跟着囚车的是遮着脸的李丞。
卢三想要过来拿块点心然后再欣赏下面的盛况,谁知道脑袋刚伸过来就被冉六推开:“你看什么,没有你看的。”
卢三皱起眉头:“你这人怎么还护食呢。”
囚车到了刑部大牢,李雍下了马,季嫣然走过来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阿雍,人群中有几个人很奇怪,我怎么觉得……”眼熟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良人
李雍顺着季嫣然目光看过去。
人群中有几个人看起来不太起眼,他们也跟着看热闹的百姓一切呼喝,一双眼睛却在悄悄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形。
李雍道:“这些人跟程大一样,都曾是不良人。”
“那就是冉家的眼线了?”季嫣然好奇地望着其中一个瞧,终于那个人也发现了季嫣然的目光,然后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露出笑容来,最终他抱拳躬身离开了。
李雍不禁扬起眉毛,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程二去向冉九黎报信:“刑部、大理寺那边虽然早就压下来,安排季子安一早进城,避开繁华的街道,可是六爷他们早就已经埋伏好了,引了许多人过来,还大张旗鼓地站在酒楼上吆喝,现在京中人人都知道这是六爷的手笔。”
冉九黎不禁发笑:“小六的皮又痒了。”
“要不要去提醒一下六爷。”
“随他去吧,”冉九黎抿了口茶,“反正无论怎么样他这顿打是少不了了,告诉他今晚回去的时候在屁股上揣块棉垫子,太夫人搬去了西院,向西院的方向叫得惨些。”
程二禀告完还没准备退下去:“我在人群中打探消息的时候被李三爷和李三奶奶看到了。”
说到这里他不安地摸了摸鼻子,那李三奶奶还盯着他,直到他承认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和程大一样开始好奇这位李三奶奶了。
“八成是被李雍发现了,”冉九黎道,“崔将军已经不止一次说过,李家除了宗长之外终于又有才俊,这李家还是要起复的。”
程二退了下去,立即从旁边的屏风后走出一个人,她莲步轻挪到了窗边,头上虽然没戴什么首饰却依旧显得十分华贵,那扬起的脖颈就如同天鹅般,清澈的眼睛微微一皱,脸上满是嫌弃:“就是那人解了我姐姐的棋局?”
“释空法师还教了她医术?”
林玉娇跺了跺脚:“我看她就像只猴子,冉姐姐为什么要举荐她给太后娘娘治病。”就算嗔怒的时候也皱起鼻子,看起来十分的可爱。
“坐下吧,”冉九黎笑道,“之前我也这样想,不过释空法师自从来到武朝之后,只给我写过三封信,之前两封都是阿宁,这一次是因为季嫣然,若是皇上首肯,不妨让她见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不会喜欢她,”林玉娇十分肯定,“娘娘喜欢阿姐陪着她老人家下棋,赏花,读书,调琴,她能做什么?”
林玉娇生像是一个怕被抢了糖的孩子。
她一直想要像常宁一样学医术,释空法师却不肯答应传授,如今突然杀出个季嫣然也难怪她要难受。
“即便太后娘娘传季嫣然进宫,也只是请她看诊而已。”
林玉娇负气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却始终没有从季嫣然身上挪开,对比一下衣衫又看了看妆容,然后目光落在季嫣然那双手上。
只有那双手还算得上灵活,长姐说过想要学疮疡科必须有一双灵活的手,所以长姐总是会用一根线不停地打结,如今那人的手也在忙碌着,只不过……
林玉娇定睛望过去,季嫣然给自己腰间荷包的流苏编了根小辫子。
不学无术。
林玉娇刚想到这里,店家已经端了两碗东西上来。
“这是什么?”冉九黎道,“我们没让人做吃食。”
“一位爷让人做的,”店家笑着道,“说是他家三奶奶吩咐……”
林玉娇的脸立即就落下来:“谁知道这是什么。”
冉九黎却已经端起碗来吃:“不管太后娘娘会不会吃,京中这么多人已经替太后尝过了,这鹰嘴龟茯苓膏清热去火,那些整日里在酒肉场混迹的纨绔早就觉得它好了,太后娘娘长于岭南道,从小就被湿气所扰,可见这碗膏不是随便做的。”
最快的方法,找到了最合适的人群推崇,所以她人还没到京城,这碗膏就已经在京中盛行起来。
冉九黎站起身:“让程大、程二将人撤回来吧!”季嫣然看着程二不就是要当场拆穿他的身份,让他将冉家的人都带走吗?这样一来好辨别剩下那些都是谁的眼线。
那个马车里和她说说笑笑看似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李三奶奶,其实并非一个庸才,江瑾瑜就是因为小看了她,所以才会输了这一城。
季嫣然将程二瞪走之后,又有几个冉家人跟着一起撤了。
排除了那些冉家人,还有两个身手不错的眼线混迹在人群之中,可惜等到唐千想要去查明的时候,这两个人就一闪不见了。
“看了一眼他们的外貌和身形,”唐千道,“下次他们再出现在附近,我们立即就能察觉,到时也就能追查出他们是谁的人。”
“至少现在没事了。”季嫣然笑着看李雍,“我想和胡愈出去一趟。”
“让唐千跟着吧,”李雍沉声道,“这样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