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小师妹。”
“成章设计的大门永远都朝着你打开。要是你没有别的地方想去，就来成章设计吧。”
挂了公用电话，乔乔苦笑着潸然泪下。冯成章说什么“要是你没有别的地方想去”，事实上他的潜台词是“要是你没有别的地方能去”。
是啊，她还有什么地方能去？
有了毕业设计“偷”学长设计当自己东西的前科，哪家大公司会要她？恐怕就是和成章设计差不多规模的设计公司，只要是和冯成章有联系的，一听说她犯的事情都不会要她。
乔乔绝望极了。
绝望的乔乔在城市里乱晃。她上高中时外婆就去了。高三那年她告诉重病的外公自己考上了理工大学，让老爷子别担心自己，老爷子居然就像放下了重担那样真的撒手人寰。乔乔就是想像别的受了委屈的小女孩儿那样跑回家里抱着亲人的胳膊哭诉都不行。
她一路晃到了深夜。晃到了河边。
夜里的河边只有凄凉的几盏路灯，路灯的黄光要死不活的明明灭灭。乔乔看着黑暗里翻滚的河水，突然就想往下一跳、一了百了。
有人比乔乔更快。
那应该是一个小乞丐，双手被人砍了，没有十指，只有两个光秃秃的手腕儿。双脚也同样是光秃秃只有脚踝。一身衣服在地上都搓成了布条，乌漆嘛黑的脸脏得要命，脑袋上光溜溜的，有些凹凸不平的痕迹，看来是被人扯掉了些头皮。
乔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看见小乞丐跨出护栏的第一反应就是冲上前去把人拽了回来。
她自己都想轻生，拦着这么个一看就知道活不了多久，继续活着也是活得无比凄惨的孩子去结束自己的生命，倒是不知道是人道还是不人道了。
只是对上那个小乞丐的眼睛，那双单纯的、干净的，有些懵懂又仿佛什么都不执着、什么都不在意的眼睛，乔乔有种莫名的泪意。
“——先吃点东西吧。”
“吃了东西就有精神了。有精神就不难过了。”
乔乔熬夜画图，经常画上一天不吃饭。低血糖是会出人命的，所以乔乔身上常备巧克力。巧克力比起一般的糖来更能让人恢复精神，从营养学角度上来说也比普通的糖丰富。加上可可能提神，哪怕贵一点儿，乔乔也愿意带在身上。
就是乔乔身上的巧克力也不是什么高级货，就是那种散装的、像实心瓶盖儿一样的玩意儿。
乔乔把巧克力塞小乞丐嘴里，小乞丐的眼睛很快就亮了。看着他乔乔感觉自己不想跳河了。
等小乞丐吃完了她问小乞丐：“现在想笑一笑了吧？”
小乞丐一动不动。
“……笑不出来？行，那我给你笑一个！”
乔乔咧开嘴，露出了大白牙齿。她这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也就旁边这小乞丐不嫌弃她笑得比鬼丑了。
第61章 你读读看我（三更）
“那、那是你？”
乔乔指着沈苍。
“是我。”
沈苍颔首。
“还有后来的流浪老头、被儿子打翻在街边的大婶、菜刀卖艺的小姑娘……所有这些人, 都是我。”
“………………”
乔乔说不出话来了。
敢情她帮过一下的路人ABCD、龙套甲乙丙丁基本都和沈苍有关……不，就是沈苍本人？
“那你……？”
“我认为你这样的性格方便利用，我能利用你作为保护措施，平稳地生活在这颗星球上，所以——”
“对不起……”
大白兔低下了头。
乔乔像条金鱼一样开阖了两下嘴巴，终于找到了那个被自己忽略的重点。
“那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只是想利用我的话，不必做这些呀……”
“我最初是想获取你的信任，然后觉得只有你也需要我，我才不会因为没用被你赶出去。”
“那你把你自己关进衣柜里算怎么回事儿？你刚刚说那个男大姐是你分裂出来的……你分裂出这么一个会让我清楚地感觉到违和感的那什么……分裂体是想干什么？”
“我……”
沈苍的睫毛颤了颤。
“我不想你难过……你想要个纯粹的闺蜜, 所以我想给你一个……”
乔乔又哑了哑。
嗯？这是什么意思？这意思是说沈苍因为读取了自己的想法，知道自己因为夏莉没把自己当朋友而难过，自己想要个闺蜜, 所以他亲自上了。
说什么不想看他难过……这不就像是、不就像是在说——
乔乔的老脸有点发热。
“……我看你刚刚好像很不舒服。你分裂的时候，是不是会难受啊？”
沈苍想了想, 回答：“还能忍。”
那就是说非常难受了？但是他在忍着。
乔乔心里掰着手指算了算沈苍说过的他分裂的次数，再想想自己见到过的那些性格迥异的沈苍。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毛病, 因为她这会儿竟然像喝了蜜一样心里甜甜的。
“沈苍啊……”
“嗯？”
“你能读取我的情绪，知道我想要个纯友情的闺蜜，那你怎么——”
那你怎么就没读出我喜欢你呢？
话到嘴边，乔乔没好意思说出口。
刚才这一个小时对她而言就像是在坐过山车似的。信息量大到她脑袋都要爆炸了。这会儿她也理不清那么多的东西，只觉得有一件事自己必须做。
“——？”
沈苍歪了歪脑袋, 毛茸茸圆~滚滚的脑袋像是在诱~惑着乔乔下手去摸。
乔乔没忍住抱住面前这人的冲动，干脆豁出脸皮一把抱了上去，拉着人家的胳膊往自己的腰上环。嘴里还念叨着：“你不是能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怎么不看看我现在想要什么？”
碳基生物是会为自己的精神设下多重防护的, 是以他的读取只能读取人浅表的意识。他每次接触到乔乔的时间又只是一瞬，当然能读取的东西也就不多。
这会儿乔乔的气息吹拂在沈苍的耳边，为了遮羞乔乔硬是把自己塞进沈苍怀里，把脑袋搁他肩膀上。沈苍侧头也看不见乔乔的脸，只觉得被乔乔的气息撩得从耳廓痒到心底。
“那我……现在，重读一下。”
干涩的喉咙像是吞了把砂砾。沈苍也不明白自己的脖子怎么能干到这种程度。
把乔乔按进自己的怀里，让乔乔的体温与自己的体温相融合。沈苍其实已经隐约有种感觉，哪怕不读取乔乔的想法他也能知道乔乔在想些什么，但他还是读了。
或者说，他以读取之名，用自己的手解开乔乔身上的衣服，再用手掌去碰触了未着寸缕的乔乔。
-
沈苍这个外星小可怜明显是被乔乔的想法给吓住了。两人这往床~上一滚，那就直到第二天都没下过床。
凌晨把~玩着沈苍的卷发，听沈苍说没想到碳基生物在某些方面的创意真是可怕的乔乔笑了个半死。她前仰后合地这么一动，又被沈苍拉了回去。
有个能直接读取人想法的对象真是不错，乔乔没脸说出口的告白不用说了，反正对方能直接感觉到。
在那什么的时候乔乔也不用说自己是疼还是痒，反正她的一切感觉沈苍都知道。
活了三十年，乔乔第一次在活~塞运动中感觉到“享受”。她随口就向沈苍抱怨：“不公平！我舒服你知道，你舒不舒服我不知道啊！”
沈苍红了一张脸。好一会儿才讷讷道：“那……我说给你知道？”
乔乔心中高喊一声：“妈耶！”紧接着就有种高喊：“苍天啊！大地啊！我们家大白兔怎么这么可爱！！”的冲动。
这么认真又老实，软到欺负起来特别可爱的另一半儿还能上哪儿找去啊？
……虽然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外形生物处对象，自己的另一半儿会是个E.T，但是这重要吗？啊……还是有点重要的。
“沈苍。我要是怀~孕了，怀了你的孩子，生下来的不会是E.T吧？”
“E.T是人类电影里虚构的外星生物。相差过于巨大的生物间有生~殖隔离——”
沈苍想了想，决定不对乔乔解释外星生物什么样子，不同的星际种族之间的遗传子会如何配对，只道：“我已经和这个碳基身体融为一体了。我在碳基构造上和你们地球人类几乎没有差异。”
“你如果怀~孕，生下的会是普通的碳基生物。”
乔乔闻言拍拍心口。拍完又一脸诡异地道：“你们星球上有结婚仪式……有婚恋文化还有育子文化吗？算了当我没说。”
发生关系不等于处对象，处对象又不等于要结婚，结婚又不等于要生孩子。
乔乔想着这会儿自己和沈苍都还没确定算是什么关系呢，说什么结婚生子实在是太远了。
要是沈苍的概念里就没有谈恋爱和结婚生子，他的种族、他原本居住的星球上就只有大家相互喜欢就来一炮，炮完各自就走的文化，她这不是要赶鸭子上架？
沈苍想说的话因为乔乔的一句“算了”没能说出来。
听见乔乔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把想下床地乔乔按回去，自己下床给乔乔做吃的。
乔乔又饿又困，想到再过几小时自己还要去上班，干脆把自己埋进沈苍的被子里老实睡觉。
给乔乔做早饭的沈苍难得的……或者说第一次煎坏了鸡蛋。
作为一个外来者，他不清楚地球上人类对于关系的定义。诚如他不明白情侣为什么会出轨，夫妻为什么会离婚。
在他的母星上，他这个种族的繁衍不依靠两性的结合，因为他们的种族就没有“性别”这种说法。因为没有“性别”，所以也没有“性别”衍生出的性别指向和社会分工。
谁都可以去做自己喜欢和想做的工作，不想做了也可以换成别的工作。而所有的“人”也都可以只选择自己喜欢的对象长相厮守。当然了，和地球一样，他的母星上也有许多许多的单恋，和许多许多你喜欢我，我喜欢他，他喜欢别人的事例存在。
毕竟是碰一碰对方就能读取对方想法的种族，对方对自己的感觉是随时都在交换和确认的。好感之外的情绪又大多不那么令人身心舒畅。
所以每一个“人”都很珍惜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对象。
沈苍知道碳基生物由于其碳基构造和繁衍方式很难维持对伴侣的忠诚。他以前觉得这种种族差异不是自己该关心的，可是抱过乔乔之后，他开始担心乔乔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伴侣。
一想到乔乔在自己怀中披头散发仰着脖子娇~叫的模样会被别人看了去，会属于别人、会被别人独占，他的碳基心脏就会如抽~搐般收缩起来。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更不习惯这种提心吊胆。
他想要更多的，更多的来自乔乔的好感，想要更多的被乔乔独占，想要乔乔只能想着自己，不去看别人。他想要、他想要——
于是，最简单的煎蛋给烧糊了。
闻见糊味的乔乔在睡梦中皱了皱眉。随后又微笑了起来。
会烧焦东西的绝对不是她家大白兔，她家大白兔做的东西多好吃啊，色香味俱全……嗯，他本人也好吃得不得了。
在读取到她感觉感受的时候满面通红，通红着脸还一本正经。
其实吧，就算沈苍不用语言，不用声音告诉她她是不是舒服，她也看得出来，她也感觉得到。在沈苍身边，她也好像有了碰一碰人的皮肤，就能读取那个人想法的特异功能。
沈苍舒服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简直想让人抱着他再亲个十次八次的……
梦里的乔乔弯起了嘴角。
她带着三十年来最为幸福、最为甜蜜的笑容睡着了。只留下一个在厨房里刷着焦糊了的锅的沈苍还在独自奋斗。
作者有话要说： 三更完成！
谢谢28377783的地雷！
第62章 放手就放手
回到南云市的夏莉嘤嘤嘤地哭着跑出了乔乔的家。
“————”
看看跑得不见了踪影的夏莉, 再看看面不改色、好整以暇的乔乔，沈苍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乔不是很在乎夏莉这个朋友吗？怎么这会儿夏莉哭着跑出去了她也没有什么反应？
“别管她。”
窝在沈苍怀里，把沈苍当沙发靠垫的乔乔喝了一口沈苍给她做的气泡饮，把杯子放茶几上又翻了一页手上的图纸。手里的红笔顺手圈出一处错误。
“可是、夏女士好像很伤心……”
乔乔听沈苍这么说，好笑地阖上笔盖儿，把红笔往图纸上一别，再把厚厚一叠的图纸扔到了地毯上。
“你别看她这会儿伤心，我保证一会儿就该是她去伤别人的心了。”
坐在沈苍双~腿中间的乔乔身子一翻，人就挂在了沈苍胸膛上。她可真是爱极了沈苍叫别人“女士”。
别误会, 不是乔乔喜欢“女士”这个称呼，纯粹是乔乔喜欢沈苍对于他人的礼貌。这种听着起就十分疏远的礼貌让乔乔安心极了。
有些人可能会觉得连自己的好朋友的醋都吃，乔乔这人心眼可真小。可不是吗？乔乔就是这么个小心眼的人, 即便是夏莉，乔乔也不愿意沈苍以更亲昵的方式称呼人家。
她的大白兔是她的, 她一个人的。
原本也拿了本高数在看的沈苍被乔乔这么一磨蹭，书上的公式也开始在眼前跳舞。他喉头滚动了一下, 想说点儿什么，可是看见乔乔贴近过来的脸，他又不想说什么了。
没骨气的外星大白兔心脏乱跳地等着乔乔把他变得只会粗喘不止，乔乔也如同他想象的那样越靠越近。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