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什么意思啊……？就是以前都是沈苍给乔姐做饭吃的，现在沈苍不在，乔姐饭都不怎么愿意吃，睡觉好像还天天做噩梦……”
被沈母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割过脑门儿的阿杰没发现自己被吓得对乔乔的称呼都改了。他缩了缩脖子，忽然很后悔跟沈母说沈苍给乔乔做饭的事情——但凡把儿子当宝贝的妈，那听见儿子给儿媳妇儿做饭都是要发飙的，觉得自家儿子娶媳妇儿不是为了去给人当佣人。
阿杰的本意是告诉沈父和沈母乔乔是真的很在乎沈苍，很喜欢沈苍。沈苍不在就请二老念在乔乔这么喜欢他们儿子的面份上不要来为难乔乔。这下可好，他已经能想见沈母这个恶婆婆化身为蛇发美杜莎，要对着自己还有被自己害惨了的乔乔吐毒蛇信子了。
唉，乔工，阿杰对不起你。就让我阿杰先作为炮灰替你拦一拦恶婆婆，多给您两秒钟的宁静吧……
阿杰认命地想着，挪了挪脚步挡在了走道中央。
然而三十秒过去了，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沈母依旧没发飙。阿杰忍不住抬起头来往沈母的方向一看，不料这一看才发现沈母已经带着沈父走了。而沈父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正对着他莞尔而笑。
莫名地目送了沈母和沈父，阿杰也不明白沈母和沈父来这一趟究竟是要干什么的。但他生是乔工的人，死是乔工的鬼，作为乔工的头号小跟班，他只要确保乔工没事就行。
这会儿送走了黑山老妖一般来势汹汹的沈母和沈父，他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乔乔下班之前接到了沈母的联络。沈母说清她到他们老俩口租住的地方一聚，说是有事想和她谈，但又没明说想和她谈什么事儿。
去还是不去呢？
感觉自己像收到了鸿门宴请帖的乔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
沈母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不过也还不到“石乐志”那种程度。只要不是“石乐志”的人，乔乔就有和对方以沟通解决问题的自信。况且最近一段时间沈母已经不再那么嚣张跋扈了，电话里请她过去的声音好像是真有心事，而不是找个借口想要哄她过去收拾。
沈母真要作妖，乔乔也不怕。沈父话不多，对着人总有一种战战兢兢的小讨好，对于唯一的儿子就更是了。他要是不想被沈苍厌恶，被沈苍拒之门外一辈子，就不会帮着沈母来对付自己。
用以上这些理由说服自己的乔乔开车到了沈父和沈母租住的老小区。车刚拐进小区大门还没停稳，就看见沈父忙不迭地跑下楼来。
“这边这边！这边有车位呢！”
沈父乐呵呵地带着乔乔就往里边儿开，到了停车位前面，乔乔哭笑不得——沈父把停车位上刺眼的荧光红塑料椅给抱到了一边，然后让乔乔把车给倒进去。看样子这位是早就想到了老小区里车位紧张，这才提前给乔乔占了车位。
乔乔上学的时候没少见公交车上、地铁上父母给孩子占好座位，再让孩子给去坐的画面。她从没把自己带进那种温馨的画面里想过。谁让她连送她上学、接她放学的亲人都没有呢？
人，最重要的是学会满足。注定得不到的东西就不要去妄想，想了又得不到才是最难过的。这是乔乔经常对自己说的话。也因此乔乔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位长辈能给自己占一个位子。
纵然理智上明白占位子这种事说不上是文明人的行为，乔乔望着抱着荧光红塑料椅的沈父也还是心里一软。
第102章 让你叫声妈（二更）
“哎呀, 乔乔可算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啊，还麻烦你跑那么一大段路——”
沈父的双眼笑眯成一条线，这让乔乔挺受宠若惊的。她不明白的是既然沈父还能这么笑，家里应该是没遇上什么大事。那找她过来又有什么意思呢？难不成还真是鸿门宴，沈母要拿她立规矩？可沈父这么开心，也不像啊……
知道自家儿媳妇儿马上就要被自己老婆收拾，还能笑得这么开心，那不是变态也得是半个精神病啊。乔乔对沈父说了句“没什么”，怎么都没从沈父身上看到半点变态或是精神病的特质。
上了楼, 乔乔看见沈父沈母家的门没关。而随着风吹到人脸上的，那是喷香的饭菜味儿。
“来啦？”
沈母穿着大花围裙，端着油锅和木铲冲门口的两人一笑, 又快步走到水池前把锅和铲都给刷了。
夕阳的柔光里，沈父去开电灯又去开老式的风扇, 沈母一感觉到凉风，转过头去就骂：“开什么风扇！关了关了！别菜都给吹凉了！这才几月份啊……要开风扇那也是七、八月份的事情！”
“我这不是怕油烟味儿熏了人家乔乔吗？”
沈父也不生气, 只是关了风扇又去拉开窗户。沈母闻言“哼”了一声，接着道：“杯子呢？拿杯子！冰盒在冰箱第二层，记得放冰啊！”
“哎——”
沈父应了一声，用动作招呼乔乔坐下。乔乔云里雾里，坐在桌前, 没一会儿就看见沈父给自己端来了加冰的鲜榨橙汁。
“这是……？”
乔乔好像明白沈父和沈母要做什么了，但她又不太敢确定：沈父和沈母这还真是想请她吃饭？之前不都是去外面吃的吗？今天特意把自己喊家里来……不对劲，非常不对劲。事有反常必为妖啊。
自我冷静了一下, 乔乔矜持地接过了沈父递来的爱心饮料，对沈父说了一声：“不必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
沈父还是乐呵呵的。这让脑袋里闪过无数种念头的乔乔逐渐筛选出了几种可能性。再看一看桌上的番茄炒鸡蛋、火腿蒸乳饼、凉拌笋子木耳鱼腥草、卤牛肉和卤肫卤肠，嗅到了鸡汤味儿的乔乔最终把沈父和沈母喊自己过来的目的定格在了一个可能性上。
沈母手脚麻利，是个做事情的人，只见她三下五除二就刷好了锅碗瓢盆。沈父也很习惯给沈母打下手，擦个桌子抹个灶是又快又干净。二老没一会儿就洗了手过来坐在了桌前，但两人又都有些局促。
“来来来，开饭吧开饭吧。”
沈父不敢直视乔乔，只敢偶尔偷眼看上一眼，他捧着碗，也不知道该给乔乔盛多少饭。
“不用了，我最近胃口不好。不用给我盛饭。”
乔乔这话一出，沈母的脸就肉眼可见的不高兴了起来。乔乔也无所谓。她本来就不是过来看沈母脸色的。
“不吃饭怎么行？吃点儿。”
沈母的话说得硬邦邦的，她拿过沈父手上的饭勺就给乔乔盛了一大勺白米饭。接着再让老伴儿去给乔乔打碗鸡汤，自己把各种肉菜全塞乔乔碗里。
满满当当的一碗饭菜，还有金黄色的鸡汤都摆在了乔乔的面前。那散发出的饭菜香着实让乔乔……又更不舒服了点儿。
乔乔无喜无悲。她不想面前的两位长辈误会了，更不想他们因为这个误会而对她好。毕竟误会只是误会，误会一解开，这种乔乔只在电视上看过的家庭生活就会崩溃。而从来没有过过这种日常的乔乔并不想去承受这种突然被人友好对待，又突然被人收回一切关心的落差。
“伯父伯母，”
“我没怀孕。”
“我不想吃东西只是因为这些天胃口不好，不是因为妊娠反应。”
能让一对不喜欢儿媳妇儿的公公婆婆一下子对儿媳妇儿转变态度的事情还能有什么？不就只能有肚子里面的那块肉了？
“我也不打算怀孕。”
“我现在事业还没有稳定，但我正处于上升期。我不想用我宝贵的上升期去请产假，也不愿意十个月一年都被关在家里当与世隔绝的废人。”
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袋，掐着自己手袋里的车钥匙。乔乔已经做好了被沈母破口大骂后面无表情地出门下楼的准备了。
“我不能保证我的事业什么时候才进入稳定期，所以我也不能保证我什么时候可以怀孕生子。”
“两位要是盼着孙子早日出生，那我建议两位可以去查一下国外相关的代孕资料。”
“我不反对花钱找代孕。”
华国自古以来娶妻就是为了生子。无数家庭、无数长辈和无数男人都把女人当成是生育机器。就连法律也明确支持男性与生不出孩子的女性离婚，不支持女性与生不出孩子的男性离婚。婚姻中如果女性不愿意生孩子或者是生不出孩子，男方可以直接起诉离婚，并且还能让女方净身出户。
老一辈更是思想僵化传统，觉得媳妇儿不生孩子就没有用处。既然媳妇儿嫁进来了，那就是要生孩子的。娶媳妇儿已经很花钱了，再额外去出大价钱找人代孕，那还不如让儿子重新再找个愿意下蛋的母鸡。
乔乔的话堪称大逆不道。还是那种会被人当怪物一般的大逆不道。
但这些都是乔乔早就想好的事情。
她和沈苍结婚不是冲动，是真的思考过了许许多多的问题以后才做的决定。沈父和沈母的逼孕在她意料之中，她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的。
操持婚宴的时候乔乔以为自己花的都是自己的钱，所以这些台词乔乔想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虚。
等她婚宴都办完了才发现自己账户上一分钱没少，反倒还多了些收入。乔乔这才知道沈苍背着自己一力承担了婚礼相关的所有费用。夏莉是不指望乔乔这反射弧能够自己察觉到自己的婚纱是个什么级别了。回美国前夏莉直接告诉乔乔她不妨多留意一下自己的婚纱。
乔乔发现自己的婚纱是王薇薇的高定，又是一阵回不过神来。
沈苍没有品牌相关的知识，也不看中什么名牌大牌。看看他自己平时穿的那些老头毛线衫就该知道他对碳基生物的衣着服饰也不是那么了解。
就这么一个游离于尘世之外的天外来客，他能给乔乔王薇薇高定，这件事本身比王薇薇的高定要让乔乔高兴多了。
——别人看到的不过是沈苍为了乔乔肯花钱。只有乔乔才知道沈苍真的是为了自己从来不吝啬心力。
然而沈苍都已经这样对她了，她还是没法放弃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心甘情愿地撇下自己一手铸造的成就，去给沈苍生一个孩子。
乔乔知道自己这是把自己放在了沈苍前面。而人们通常把这种行为叫做：自私。
一个自私的儿媳妇儿又怎么可能得到公婆的喜爱呢？
见沈父和沈母震惊地望着自己，乔乔穿着高跟鞋的脚在地上一划，就准备起身。
“这……”
沈父和沈母对视了一眼。
“这不挺好的吗？”
沈母一句话让刚想起身的乔乔愣在了原地。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是没什么主见的。”
“别人说两句就去从众，父母催两声就忘了自己是谁，自己要什么。活得都像些原地打转的陀螺似的。”
“你们的日子始终是你们两个人在过。我们这些老东西来搀和那不是成了拿你们玩儿过家家了？你们好也好，不好也好，那都得自己兜着。”
沈母又把鸡汤往乔乔的手边推了推。
“你有主见是好事。省得我们这些老人家操心。也省得我们这些跟不上时代的老家伙们把你们带到了不符合你们生活的歪路上去。”
“沈苍那臭小子还小，也是个没定性的。”
“他有你这个主心骨，我倒还放心一点儿。”
沈母说着撇了撇嘴，看起来有些嫌弃自家儿子。
“伯——……？”
乔乔伯母两个字还没出口，沈母就凶神恶煞地瞪了她一眼：“叫什么‘伯母’！叫‘妈’！”
乔乔被瞪得悚然一惊，感觉脖子上的汗毛都起立了。
“妈、妈……？”
长这么大还没用过“妈”这个称呼来喊过谁的乔乔不由自主地唤了一声。
“哎！”
沈母应了一声，翻脸如翻书，刚才还像母夜叉一样的脸，这会儿直接花儿朵朵开：“这才乖！”
抬手摸摸乔乔的头发，沈母见她还握着手袋，爪子一抬就把乔乔的手袋拿了丢沈父手里。
“我给你放客厅茶几上啊。”
沈父笑眯眯地说着，一溜烟就跑了。
“行了别再愣着了。来来来，先喝口汤。今天时间不够，熬的时间不长。你凑合着喝，啊？”
沈母强硬地把汤碗塞进了乔乔的手里：“改天妈给你炖更好喝的汤。”
第103章 就得你倒霉（三更）
沈母见乔乔好好吃完了饭, 眉开眼笑地让沈父给乔乔切了水果来。三人一起到沙发上看了会儿歌舞选秀节目。
其实不用莫语说，沈母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沈苍现在对家人冷淡得不行，只亲近乔乔，要想沈苍回家，那笼络乔乔是必然的。哪怕只是出于理智不是出于情感，沈母也知道自己该好生对待乔乔。可当妈的哪儿能甘心用这种手段去把儿子给哄回来呢？
哪怕是知道自己做错事，还一错就错了二十年的沈母也没那么偏的心。能为了儿子其他什么人都不在乎，谁能利用就利用谁。
乍然看见瘦削的乔乔，再想到乔乔的家里人连好好的婚宴都要给乔乔添堵, 沈母就更难受了。
她和沈父就给了沈苍一条命和极为痛苦的二十年。乔乔家她不清楚什么情况，但乔乔和沈苍同病相怜她是看出来了。
一想到乔乔和沈苍是被同样的寂寞和痛苦联系在一起，她一方面羞耻, 一方面心塞，一方面又抓耳挠腮地想为乔乔做些什么。阿杰说沈苍不在乔乔不吃饭还睡不好, 沈母这直~肠子就立马喊着老公一起开赴菜市场去了。
——失眠他们老俩口治不了，饭总是能做给乔乔吃的！肯定是外面的饭菜太难吃, 乔乔吃不惯这才不吃饭的！
晚上回家，乔乔捂着被撑得有点疼的胃，感觉困扰自己好些天的头痛不是那么剧烈了。
说实话，沈母和沈苍的手艺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做的那点儿东西真是没一样能赶上沈苍做的渣渣。可乔乔还是乖乖地把沈母盛给她的那一大碗菜饭都给吃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