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入了秋,家家户户都开始了腌制各种青菜的活计,用清洗干净的翁在太阳底下晒干,之后又放到热水里头去煮沸,再晒干一次,把蔬菜洗干净,晒干或者吸取菜叶上头的水分,在陶制的翁底下头铺上一层盐,往上放了蔬菜,再铺上一层盐,这样层层叠加后,收入了地下窖里头。
这样冬日里头,就有了过冬用的蔬菜吃食了。
京城中的富贵人家都有自个的庄园,老早就腌制了一些菜,不过一些小农们有那些个小钱的,都会在家用宫中的做法养些新鲜的蔬菜,送到大户人家角门口去卖,定然能翻倍回本,真是有市无价。
冬日除了那一口新鲜的蔬菜最为紧缺,再来就是非常保暖的皮毛了。靠近大山的山民,到了秋日里头,就开始进山捕猎了,把皮毛全都剥了,晒干了,留下一些自个用,其他全卖了出去,或是卖给皮毛行当里头,或是卖给其他人家。
总之,到处都是商机,能够狠狠赚上一笔。
齐家也不例外,到了秋日,周平小管家就吩咐下去,今儿多了一个夫人,还有几个丫鬟,给夫人的皮毛定然要上等,齐子辙也会拖了到外头游乐的好友带回来一些礼物。
京城上下热闹非凡。
而宫中也是。戚贵妃生下了皇帝的独子,在落地的时候,皇帝接过奶娘手中的襁褓,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对着外头的亮光,难得双眸闪着精光,声音洪亮似钟,道:“这是上天送来的皇子,带着我朝的昌盛而降生,我朝将来重担就承担在他的身上了。”
之后,皇帝就亲自写了诏书,发了封为太子的旨意。
朝中的大臣自是又想要阻拦的,可是他们多少也能够体会到皇帝年近天命,才好不容易有了这样一个儿子,他们还能说什么?
反正早立晚立都要立,这么一想,也就淡然了。
戚贵妃醒来时,皇帝坐在床榻边,宫中的惯例,后妃坐月子,皇帝最好也不要进来,但皇帝却打破了这样的忌讳,在一旁等着戚贵妃。
皇帝对戚贵妃的宠爱宫中上下人都看在眼里,宫女和太监们,伺候戚贵妃更加小心谨慎了。
戚贵妃以后就是这江山之主的母亲了。
皇帝柔声对戚贵妃许诺,“等你出了月子,我就下诏令封你为皇后。”也只有母亲是皇后身份,才能配得起他的太子。
戚贵妃柔柔地对皇帝道谢。
她浑身上下都很痛,生这个孩子过程,她差点就被阎王爷给收了,好在自个命硬,阎王爷终究还是不要她。
江嬷嬷走过来跪下,怀里抱着从后头拿过来的孩子,“娘娘,是个小公主。”太医明明说的后头那个是男胎之像,而戚贵妃胎象是个公主,可不知为何生出来后,后头反而生了个公主。
“娘娘,不如将这孩子送出去吧,还有,后面那个女人,一直嚷着说她生的是皇子。”江嬷嬷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意,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戚贵妃伸手扒开襁褓中的孩子,确实是个公主,便对江嬷嬷说:“让人养到静处,以后她的着装,比照着太子的着装来。公主又如何,只要我说她是太子,她就是太子。”
“那,小主子呢?”
戚贵妃冷漠地说:“哪里有小主子?按照说的做。”
从生下孩子,戚贵妃就没看过自个生的孩子一眼。
江嬷嬷将小皇子偷偷地抱了出去,放在食盒中,按着戚贵妃的吩咐,是要掐死的。但她实在不忍心下手,对于江嬷嬷来说,小太子至少也是她的主子,她是奴婢,哪里能够如此做?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齐子辙接到暗线的知会,往这来了,食盒飘荡在河道上,齐子辙让暗卫打捞了出来,之后将孩子放入江嬷嬷怀中。
江嬷嬷颤抖着跪在地上,她第一次后悔了,若不是她,若不是她一直在戚贵妃耳边提起报仇,戚贵妃不会如此丧失了人性。
齐子辙抽出暗卫腰间的刀,架到了江嬷嬷的脖子上,江嬷嬷跪下求饶,说了自个的苦衷。
他见怀中的襁褓中的婴儿竟然是太子,蹙眉过后,伸手抚摸了几下孩子,说:“既然如此,你去换个襁褓,就说这个孩子是替她找来替代她儿子的男孩。”
“记住了,这事只有你我知道,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
“是。”江嬷嬷照着齐子辙的说法去做,当戚贵妃得知面前的孩子竟然是江嬷嬷留了一手的外来的孩子,伸手将孩子接了过去,轻轻地摇晃着。
“嬷嬷,我会好好赎罪。这个孩子,我一定会好好养活他。”至于那个自个生下来的孩子,就这样放过吧。
江嬷嬷松了一口气,小太子总算保住了。
齐子辙处理之后的后续,将食盒给烧了,又把宫中那些有可能走漏风声的宫女太监全都抓了起来,交给江嬷嬷处置。
戚贵妃唤住了转身要去送后头的人一程的江嬷嬷,“嬷嬷,先去把她拘着吧,若是再发病再除去。”
“三朝的时候看皇上那边如何说,照着办。”戚贵妃伸手逗着怀里的孩子,笑得开心,“嬷嬷,这孩子真可爱。”
江嬷嬷上前纠正,“娘娘,这是小太子。”
“是。皇儿,真可爱。”戚贵妃面上的笑意微微收敛。
江嬷嬷不敢问出口,她是不是真的后悔了?
戚贵妃突然说:“嬷嬷,买个好点的寿材吧。”既然他们始终没有母子缘分,她亲手送他走一遭,以后地下若是记住她了,再来讨命吧。
江嬷嬷这么一想,扑腾一声,直接跪地上了,“娘娘,求娘娘开恩。”
“何事?”
“其实,那个孩子,没有死,老奴将他送出去了。娘娘若是舍不得,老奴这就让人抱回来。”江嬷嬷透露出口风。
戚贵妃停住了拍打小孩的手,顿了许久,才缓缓地说:“嬷嬷应该知道,我最为讨厌他人的背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但若是还有一次,嬷嬷也就不需要留在我身边了,嬷嬷可记住了?”
“至于他,命不该绝,但我们缘分已尽,算了,让他过个安稳的日子吧。”戚贵妃顿时心头压着的那颗大石头松开了。
齐家这几日都一直忙着过冬的活计,除了齐子辙那日从宫中回来,之后倒是不再那么忙碌了,但换齐家的管家忙碌了,因着上门送礼的人越发多了,原本以为皇帝会封钱太师为太子太傅,但如今太子太傅竟然是在齐子辙头上了。
这个位置可不像以前那么不起眼了,皇帝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么一个太子,作为太子太傅,就意味着,以后新朝也会有齐子辙的一席之地,甚至于那时候齐子辙的权力比这个时候更为庞大。
而钱家也出现内院的混乱,原来在临近过年的时候,钱夫人突然说自个身子不舒服,卧病在床。钱太师也被拦着进不了正院。
之后太医过来,也说钱夫人身子不太好,需要静养,钱夫人身边的婆子就出来求钱太师让钱夫人到庄园里头养病。
钱太师怒气冲冲,心里万般怀疑,都是钱夫人故意如此为难他,在拖他后腿。
他半夜踢门闯了进去,没料到,竟然看到一脸蜡黄的钱夫人,最后只能浑浑噩噩地出了正房门,第二日就答应了钱夫人的请求。
钱夫人去庄园时,带走了孙子和小儿子夫妻两个以及所有愿意跟着她去庄园的陪房们。一行马车离开了钱家。
隔日钱太师上朝时老了好多岁,皇帝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了钱太师如此,多少有几分的爱惜,赏赐了一些皮衣。
这样热闹到十日,这日,齐家门口匆忙停下了一辆马车,从里头跑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最近作业特别多
第094章 收留她
只见一邋里邋遢的姑娘从破旧的牛车下来, 牛刚停下喘口气, 嘴里嚼着草,来回咀嚼着, 牛身上还沾着稻草,尾巴一甩一甩,上头一只牛蝇跟着,竖起来的小耳朵微微动了几下。赶着牛车的是个送柴火的壮小伙子,门房探出头一见,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让他往角门赶。
姑娘不顾仪态, 抓住门房的臂膀,粗着嗓子嚷着:“你家夫人在么?带我去见她, 快点!”姑娘眼神满是慌张, 来回瞅着周遭的人, 很是忙乱。
门房见面前的姑娘似乎真的认识夫人,犹豫了一会, 说:“你在这等会, 我去回禀下。”门房正要离开, 姑娘追了上去,惴惴不安地说:“你, 让我进去等。”门房见面前的姑娘得寸进尺了, 顿时不快了。
“你......”门房话还没有说完,姑娘双手合十,哀求的表情溢于言表。
门房叹了一口气, 冷漠地说:“进来,就站着,哪也不许离开,若是挪动一步,别怪我们齐家不客气!”门房有点后悔了,刚才就应该赶了这人出去。
往里头回了话,沈晞蕴正看着小丫鬟们把采摘来的胭脂花放在布袋子里头杀红,碾成了渣。小丫鬟们笑着闹着,沈晞蕴坐在抄手游廊下的走廊上,笑看着,手里捏着帕子,边上张嬷嬷陪着,花雨也跟着瞎胡闹。
院子里头欢声笑语,另一边胖胖则尖叫着,追着妞妞跑,妞妞刚进来时,院子里头的人都吓了一跳,经过这几日相处,发觉它不像老虎,更像一只大猫,成了院子里头的新宠,没事干时,她们都喜欢跑妞妞边上,顺便撸一把毛,比猫的手感还好。
嬉闹间,只见一婆子小跑着过来,请了安,才说:“夫人,前头门房传来消息,说是有位姑娘找您。”
“好,我这就过去。”平白无故,没报上家第,倒是可疑。
沈晞蕴换了一声见客的衣裳,领着张嬷嬷和花雨往前头去,让小丫鬟们看着胖胖,胖胖本想缠着也跟着过去,但沈晞蕴不松口,才闷闷不乐,双眸气红地望着她远去的身影。
她熟识的姑娘甚少,能够这样不提前递帖子过来的也不多。
沈晞蕴在脑中过了几个人,顿时有了人选。
到了门口,门房上前一步,小声提醒:“夫人,那姑娘看着不是良善的,应该是惹了事了,您小心点。”
沈晞蕴颔首,上前,来人的身影越发清晰。
只见来人转过身来,见是沈晞蕴,瞪大了眼睛,赶紧小跑着过来,抓住沈晞蕴的胳膊,门房上前呵斥,喊人过来将这失态的姑娘给带下去。
沈晞蕴愣了一下,惊讶地脱口而出:“尚香?你怎么成这样了?”
来人正是孙尚香,安国公府里头安国公的嫡女,平日里出门都是华衣亮服,哪里会成这样?
只见她的发髻凌乱,上头的簪子都没了,还有几根稻草,脸上乌漆漆,唯有双眸还亮着眼,以往嫩白的手指头都沾染了泥,修剪过的圆润的指甲也变得参差不齐。
沈晞蕴赶紧让张嬷嬷领着她下去洗澡,又吩咐花雨从她没有穿过的衣裳里头给她理出了一套,送到外头的水室让她穿上。
也不知孙尚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成了如此落魄样儿,京城中的安国公府也未曾出过事,难道过于隐秘?
沈晞蕴吩咐张嬷嬷去跟周平管家打探下,周平管家一直都在外奔波,有些消息比她们更为灵通,加之齐家有自个的消息渠道。
不过一会,张嬷嬷就回来了,面带沉重,对沈晞蕴小声说起了安国公府里头的事。说起来,这件事还是过于隐秘,且后院中的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孙尚香到了年纪了,早在开春,安国公夫人就操心起了孙尚香的婚事,安国公本不插手管儿女之事,但老太太总要说几句。
安国公夫人疼爱孙尚香,总想选个最好的夫婿给她,也不求得能让孙尚香嫁入富贵豪门之家,只求她一世平安顺遂,嫁入中低阶官宦之家更好,以他们家公侯之位分,怎么着都是孙尚香的支柱。
可盘算好的事却出了意外了。安国公前五日回府就跟安国公夫人打了招呼,说他替孙尚香找好了一门上好的亲事。
安国公夫人见安国公如此说,很是诧异,多问了几句,却被安国公趁机发作了一顿,怒气冲冲地甩头就走,去了小妾那儿睡了。
安国公夫人被这么下脸子,隔日自是满脸怒气。见到面色如桃花的小妾,一顿排头下来,才舒爽了。
过了几日,到了安国公府往常都要去郊外庄园玩耍的日子了,本来上了马车,可府内出了盗窃的事,加之涉及到了老太太,安国公夫人只能留在府中,孙尚香便自个一人过去。
一来一回,加之带了侍卫,不过一个白日,也未曾想要待上一晚。
到了庄园,竟然遇到了不在京城里头而是在庄园的安国公,孙尚香请安后,安国公头一次在孙尚香年长后,陪她到处走走。
只是反常必然出妖。
到了庄园,孙尚香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张嬷嬷正低声说着,沈晞蕴制止了,只见孙尚香绾着头发出来了,她面色凝重,双眼下一层乌青,眼眶微微泛红,太害怕了,她在水室里偷偷地哭了一场。
沈晞蕴让张嬷嬷退下,上前牵着孙尚香的手,也不开口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后背,陪着她坐着。
“我......”孙尚香开口就是哭腔。
沈晞蕴也不催她,反而跟她说起了今日小丫鬟们闹着说要做胭脂的趣事。
“我好多了。”孙尚香听着沈晞蕴说着话,总算是展颜微微露出笑容,沈晞蕴松了一口气。
孙尚香深吸后,说:“蕴儿,你若是不方便收留我,借我点盘缠和马车,我立马出城去外祖家,如今,也只有外祖家能救我了。”
“你,出了什么事?”沈晞蕴想听她亲口说。
“蕴儿,我觉得很惭愧,对不住你,当年你被小姑欺负,我虽然同情你,可也没有太多感触,我总想着庶女就该如此,再加上姑丈对你也不太好,那时候我就想着,也许你是有些许姑丈不喜的毛病,我父亲也对我不假辞色,多少有点同病相怜。”
“现今我发觉,也许,孙家的血脉,都是自私的,小姑是,我父亲也是。”
“他们,想要卖了我!”孙尚香羞愤地道。
沈晞蕴略微震惊,安国公府怎么可能卖嫡女?
孙尚香的胸脯上下抖动了好一会,气息平稳了,才伸手接过沈晞蕴递过来的帕子,说:“前十日,偶然间,我从书斋回来,添了点笔墨,因为走得急切,也没得带上帷帽,上马车前,走了几步,因马车停在了宽广的地儿,却遇见了钱家的三公子。”
沈晞蕴这时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