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守寡——素楹
时间:2018-09-28 09:24:28

  那铁索飞镰不知是用什么东西扣在蒙面人腰上的,被她猛地一拉,令那蒙面人猝不及防向前跌了几步。薛铖瞅见空档顿时一剑荡去,与此同时溯辞将锁链在手上飞快缠了几圈,向反方向发力狂奔几步。
  这些蒙面人善用飞镰远程布阵,但一旦近身自然敌不过薛铖的快剑,一个避闪不及便被薛铖一剑贯胸。鲜血溅落,看着同伴抽搐着倒地,剩余三人顿时后撤几步,又将飞镰向薛铖缠去。
  此刻溯辞距薛铖已出五步之外,忙甩开锁链正欲上前相帮,然而后背陡然一凉,令她生生止住步伐扭头看向身后。只见雨幕重重间又有三个蒙面人持剑跃入屋内,剑锋直冲她而来!薛铖被飞镰绊住手脚,却也察觉了她这边的异状,顿时惊叫道:“溯辞!小心!”
  溯辞急中生智,一把抓起锁链绞住逼近的利剑,弯腰侧翻,又避过了劈下的两柄剑。但这几人训练有素,很快从溯辞手中脱身,又齐齐攻来。
  细长的锁链在她手中如长鞭般舞动,一次又一次化解了逼至眼前的杀招,但这些人武功不俗又是有备而来,溯辞不会用飞镰,仅靠铁索能守却难攻,也渐渐有些吃力起来。
  薛铖那边又捅穿一个蒙面人,这才得以从层层锁链中脱身,回护溯辞。
  看见她被铁索勒得发红的手,薛铖心头涌起怒意,狠辣的剑招不遗余力地施展开,顿时迫退了那三个蒙面人。那三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又提剑缠向薛铖,一人虚招先行,后两人专攻薛铖空隙,顿时紧紧咬住了薛铖的注意力,令他无法分神。
  而溯辞刚喘一口气,想到那几个使飞镰的蒙面人,不敢大意,立即回身看去。然而除了那两具倒地的尸体,另两名蒙面人竟凭空消失在屋内。四周幔帐随风而动,竹帘低垂,成了绝佳的藏身之处。
  她握紧了手里的铁链,屏息凝神四下张望。眨眼的瞬间,凉风吹开幔帐,一名蒙面人赫然出现在一侧帐后,同时飞镰脱手而出,击向溯辞。
  溯辞同时甩开锁链,链条缠住飞镰,她翻转手腕蓦然用力一拽。但这回,那蒙面人不知何时接下了缚在腰间的铁链,在她发力的同时突然松手!溯辞猝不及防,顿时向后急退,而就在这瞬,她身后另一个蒙面人掷出锁链,缠向她的后背。
  溯辞用尽全力翻身避让,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铁链缠住她的两只手臂,顿时将她拽着向后倒去。而面前的那蒙面人疾步而来,也将锁链缠住她的腰腹,二人一见得手,同时朝屋外奔去!
  “将军!”溯辞被拖着向后滑出,惊声疾呼。
  薛铖这才注意到她的险状,惊怒之下被面前的蒙面人抓到空档,在腿上留下一道剑伤。他眼也不眨,反手切断那人手腕,又一脚踹开挡路的一人,飞快朝溯辞奔去!
  使锁链的两人轻功极佳,须臾之间便奔出屋子,闯入漫漫雨帘,雨水当头浇下,顿时将溯辞淋透。薛铖眦目欲裂,想也不想地将手中长剑狠狠掷出。
  这一剑极快也极准,破空声响起,而后将一个蒙面人的头颅扎了个对穿!
  铁链脱手,溯辞身形一滞跌倒在地,但双手的束缚已松,她立即爬起身,一边去解腰间的锁链,一边奔向薛铖。
  另一个蒙面人显然被骇住了,步履有一瞬的停顿,甚至被溯辞拉着向后退了几步。等他骇然回首,只见雨幕中薛铖疾步掠来,虽失了兵器,但那双眼、那一身迸发而出的杀气足以震得人肝胆俱裂!
  只一个恍神,薛铖拦腰搂住溯辞,同时也握住了那截锁链。手臂青筋暴起,只听他厉喝一声,瞬间将那蒙面人拽了回来。
  后头那三人一见失了先机,很快抽身而退,眼前这人正要咬破毒囊自尽,就被薛铖卸了下巴。手如铁钳般死死捏着那人的下颌,大力之下几乎要将他的牙床捏碎,薛铖在确认溯辞安好之后,慢慢附身看向他,冰冷的双眸中怒火燃烧,他说:“回去告诉黎桑,北宫政还没交到他的手上。他若再敢动溯辞的主意,我哪怕是闯了天牢,也必斩下北宫政的头颅为他践行!”
  一字一顿,饱含威慑与杀意,那人手足冰凉冷汗涔涔,被薛铖捏着下颌狠狠掼在地上,一脚踩在心口,喉咙里发出一声惨呼。
  “记住了?”薛铖冷声道。
  那人捂着下巴连连点头,等薛铖一松脚便连滚带爬地逃窜而去。
  这样的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园主人,薛铖刚把溯辞抱回屋中,几名侍者便撑伞而至,一见这满室狼藉和二人狼狈的模样便连连告罪,立即差人给他们送来伤药热水和干净的衣物棉布。
  园主人似乎也是经历过风浪的角色,手下处理起尸首血迹也十分利索,不问缘由、不好奇窥探,只是委婉地告知薛铖这些损坏的幔帐恐怕要记在帐上了。
  薛铖摆摆手,一言不发地抖开棉布紧紧裹住溯辞,侍者见状很快清理干净屋舍告罪离开。
  薛铖拥着溯辞坐在火盆边,等人走干净了才掀开棉布查看她是否受伤。湿漉漉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依稀还能看出铁索勒过的痕迹,看得他面容紧绷、眸光森冷。
  “我没伤着,就是胳膊有些疼。”溯辞轻声道,低眸就看见薛铖染血的衣摆,惊道:“你受伤了?!”
  “皮肉伤,不妨事。”薛铖掀开她的衣服,看着手臂上的淤痕,又轻轻捏了捏各处关节,这才松了口气,道:“没脱臼,回头好好揉揉,怕是要青上好几天。”
  “淤青而已,倒是你。”溯辞连忙去拿药粉和棉布,跪坐在他身侧,又伸手去卷他的裤腿,却被薛铖拉了起来,一言不发地搂进怀里。
  “哎呀,先把伤口处理了。”溯辞拍了拍他的肩,皱眉道。
  “一会儿,就一会儿。”薛铖埋首在她颈间,轻轻闭上眼。
  他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方才那一剑慢了或者偏了会是怎样的后果,只能庆幸老天爷终究还是眷顾了他一回,没有眼睁睁地失去她。
  黎桑敢如此肆无忌惮,不就仗着捏死了这满朝的软肋么!不能再犹豫了,不论是溯辞还是他想守住了江山黎民,他若再无所行动,只怕对手的刀剑就要横在自己、甚至是他所在乎的人的喉头!
  “是我大意了。”他轻吻她的颈侧,沉声道:“黎桑贼心不死,不得不防。这几日你好好待在王府,我让魏狄过来守着,必会护你平安。”
  溯辞神色柔软下来,轻轻拥住他,在他的脑袋上蹭了蹭。
  二人就这样静静相拥,不过片刻,溯辞又皱起眉将他推开,道:“一身湿漉漉的也不嫌难受!快换衣服去,小心一会着凉了。”
  薛铖搂着她的腰不撒手,提议道:“你手都这样了,我来帮你换。”
  “……将军,你这是借机耍流氓!”
  作者有话要说:  车是什么?不存在的!我什么都不知道(*/ω\*)
 
 
第52章 燕云
  二人一身狼狈回府, 薛敬和顾氏俱吓了一跳,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暂时压下心头种种疑问,一边去寻伤药,一边去吩咐厨房熬姜汤。
  薛铖的伤只是皮外伤,未曾伤及筋骨,上药包扎后立即赶去溯辞屋里。
  溯辞双臂的上的淤痕此时已是青紫一片,落在白皙的肌肤上更加触目惊心。薛铖进来时她正用药油揉着淤青处,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一见薛铖入屋便耷拉下嘴角,委屈地说:“疼。”
  “疼也得揉开。”薛铖走去她身侧坐下,抬起她的胳膊, 用掌心轻轻揉着,安慰道:“揉开了好得快。”
  溯辞小声嘶着气, 问:“你的伤处理好了?”
  “嗯,皮肉伤, 养两天就好了。”薛铖抬眸看她一眼,道:“倒是你,这几日记得揉,不许偷懒,回头我再去抓些活血的药来。”
  他的话方落音, 就听见门边传来一声清咳,二人抬眸看去,只见顾氏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道:“就知道都在这儿,姜汤熬好了快来喝,免得染上风寒。”
  “王妃费心了。”溯辞笑着起身去接她手里的托盘,却被顾氏避开,嗔了她一眼,道:“手还伤着,乖乖坐好。”言罢将托盘置于案上,先端了一碗给溯辞,又嘱咐道:“慢些喝,当心烫嘴。”
  薛铖摸了摸鼻尖,十分自觉地自己去端另一碗,一扭头就发现顾氏把自己的位子占了,只能默默在桌边坐下。
  溯辞乖巧地捧着碗小口啜着,一旁顾氏看着她手上淤青,也是格外心疼,道:“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
  “没事。”溯辞宽慰道:“没伤到筋骨,等淤血化开就好了。”
  薛铖闻言默默投去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方才谁喊疼来着?
  顾氏看着二人喝完姜汤,却并未离开,反而卷起袖子亲自拿着药油给溯辞揉胳膊,一面揉还一面说:“铖儿五大三粗下手没个轻重,姑娘家身子娇贵,还不如我来呢。”
  溯辞忍俊不禁,抬眸冲薛铖吐了吐舌尖。
  薛铖满脸无奈,见溯辞这已没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心里便开始盘算起别的事,不多时便默默离去。
  回屋换了身玄黑的衣裳,撑一柄不起眼的油纸伞,薛铖沉着脸冒雨离府。在途径前厅时恰遇上薛敬,见他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薛敬欲言又止,最后只说:“等你回来,来书房一趟。”
  “嗯。”薛铖颔首,道:“我去去就回。”
  薛敬并不多问,摆摆手便由他出府。
  雨天的街市较往日清净许多,薛铖伞沿低垂,穿梭在漫漫雨幕中,直奔天牢而去。
  亮出骁卫府的令牌,天牢守卫随即放行,领着薛铖走向关押北宫政的牢房。还未至牢房跟前,薛铖便看见牢房外还守着数人,并非天牢的狱卒,却是北魏使团随行的侍卫。
  薛铖皱起眉头,一问才知昨夜承光帝答应将犯人交给北魏处置后,黎桑就以防止歹人再劫狱为由,往天牢内安排了使团侍卫专门看守北宫政。
  “大人若想问话便快些吧。”引路的狱卒压低声音道:“今晨沈大人欲再提审犯人,半途被北魏国师拦了下来,这些人如今气焰嚣张得很。”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在牢房前站定,薛铖侧脸说道。
  那狱卒应了声是,又看了看目不斜视的北魏侍卫,默默退了出去。
  虽有专人看守,北宫政依旧被铁链吊在半空中,见薛铖来了,慢慢抬起头低声笑了起来。
  “薛铖,看来这一回你我都棋差一招。”北宫政毫不避讳地笑道:“你奈何不得我了。”
  薛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拢。
  “不,不仅是奈何不得。”北宫政摇摇头,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还得把我安安稳稳地送出京城。”
  他的目光满是戏谑和挑衅,慢慢说道:“京城在你手底下出了这样的乱子,只怕已经有人开始弹劾了吧?若再出什么事,只怕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过得如何用不着你操心。”薛铖冷声道:“棋差一招我认了,但来日方长。北宫政,他日沙场上相见,才是真正你死我活一较高下之时。”
  “正有此意。”北宫政目光慢慢变得锋锐,低声道:“权术谋略杀不死的,我的剑一样能斩断!”
  薛铖紧攥的手在那一瞬松开,蓦然拂衣离去。
  他从未在意过手中的权柄,直到如今、直到出现这唯有无上权势可以轻易扭转的局面之时,心底的渴望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直入云霄。
  半数禁军、戍守京师之权,不要也罢!
  此刻他只愿将杀伐握于掌心,扫净这大树上无数依附盘踞吸血的蛀虫,才能谈戍守二字!
  ***
  乌云遮天蔽日,一丝放晴的意思也无。等到天色暗淡、府邸的灯笼一盏盏亮起之时,薛铖来到薛敬的书房,对着书桌后堪堪放下笔的薛敬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双膝重重嗑在地面,薛铖垂首盯着自己漆黑的影子,一字一顿道:“父王,我欲辞去左骁卫上将军一职!”
  薛敬的手停在半空中,目光不无意外,盯了他许久才慢慢将手按回桌上。宣纸上的墨迹未干,笔锋凌厉,正写着一个锋锐的“战”字。
  “为何?”薛敬缓声问。
  “京师根本不需要戍守,它所畏惧的并非外敌,而是内患。”薛铖抬头看向薛敬,目光坚定,“若不能把这些内患连根拔起,这座城迟早会被他们蛀空,一味的守已经没有意义了。”
  “清扫内患,说得轻巧。”薛敬轻叩桌面,问:“你若辞去左骁卫职务,便是真正的双手空空,拿什么去清扫?”
  “晋国以兵马定天下,我失去的可能是这京中人人羡慕的名号,但那些虚衔永不可能比得上兵权。”
  薛敬眯起眼,厉声诘问:“你是打算反么?!”
  “孩儿不敢。”薛铖毫不怯弱地直视薛敬的双眼,道:“但想压制住这些盘踞的勋贵世家、还朝廷一片清明,唯有兵权!”
  “你已交还虎符,陛下不会让你北上的。”薛敬道:“且不说你拿这兵权要如何,一旦辞去左骁卫职务,你手上没有一兵一卒,要如何掌握兵权?”
  “爹,七岁那年您就把我送进了军营,试问当时我手中可有一兵一卒?”
  “如此说来,你是打算从头做起了?”薛敬挑眉。
  “不错。”薛铖道:“就算不能北上,我还能去西边、去南边。西边沙盗猖獗,南方多有匪患,虽不及北方形势严峻,但也一直是朝廷所头疼的事。我若主动请缨,应有一线希望。”
  “但这两处的兵可不比京师、不比那些沙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士。”
  “一年时间,我有自信必能练出一支精兵!”薛铖字句铿锵。
  薛敬长长舒了口气,道:“看来你这是把所有事都筹划好了,只是象征性来通知一下我吧?”
  薛铖默默低下头。
  “也是,否则也从没见你如此自觉一上来就是这么大的礼。”薛敬慢慢坐回椅背,面上的神色却松快起来,笑道:“太傅大人,您出来吧。”
  薛铖闻言顿时大惊,霍然抬头看向薛敬,却见他一脸老神在在的表情。与此同时,里屋传来一声低笑,季老太傅拈着白须缓步而出,看着薛铖堪称惊恐的表情,对薛敬道:“你好歹也铺垫一下嘛,瞧把这孩子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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