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守寡——素楹
时间:2018-09-28 09:24:28

  与此同时,客栈内传出一个飞扬的女声:“鲁大有,你也忒不识好歹。”
  这声音格外熟悉,三人同时勒住缰绳,循声看去。只见客栈昏暗的厅内走出一袭黑衣,面容俊秀,英气凛凛,正是徐冉!
  徐冉手上拎着一条腕口粗的棍子,往门前一杵,扬眉道:“识相的就快滚,回去告诉你们当家的,不是他该肖想的东西就别动歪心思,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言语之间,客栈内又有几人把鲁大有的同伴甩了出来,那几人在地上滚了一圈,狼狈不堪地爬起身去扶鲁大有,其中一个抬头恨恨对徐冉道:“徐冉你等着!”
  徐冉十分不屑地捏捏耳垂,道:“谁没事等你啊。”
  看着那几人狼狈离开,她的目光才慢慢落向薛铖等人,一面看一面笑眯眯地侧脸冲客栈内喊:“老板,我把烦人苍蝇给你赶跑了,这立马就来新……啊!溯辞?!这么巧!”徐冉很快认出了溯辞,眼睛顿时亮了,把手上棍子一丢,拍了拍手,大步上前倚在门扉处仰脸对她说:“你在寻落脚的地方吧?这里戈壁荒得很,十里内难见人家,在这落脚正好。”
  溯辞看了看眉开眼笑的徐冉,又看了眼破旧的客栈,有些犹豫。
  看出她的担忧,徐冉又道:“放心,这不是什么黑店,你们是外地人恐怕不知道,风雨楼是这附近老牌的客栈了,从南往西境去的都会在这里歇脚。老板和我相熟,给你们算便宜点。”
  “徐大当家,这少收的钱我可都算你账上去了。”似乎是应和她的话,门内远远传来客栈老板郎朗笑声。
  薛铖饱含探究的目光落在徐冉身上,指腹轻轻摩挲缰绳,不知在思考什么。而溯辞下意识地看向薛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你们好歹救过我一回,我若害你们在江湖上哪还有面呢。”徐冉讪笑一声,看向薛铖,撇嘴道:“你们俩向去外头睡石头堆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可拉上姑娘一块儿跟你们受罪,你们良心不会痛么?”
  薛铖看了看溯辞风尘仆仆的模样,垂下眼睑,片刻后松开缰绳翻身下马,道:“既然如此,先谢过徐大当家的美意了。”
  徐冉又换回笑脸,殷殷上前想引溯辞入屋,不料薛铖抢先一步拉住溯辞,带她大步走入客栈。徐冉讨了个没趣,摸摸鼻尖紧随其后。魏狄一面去栓马一面瞪了眼徐冉的背影,心里默默念了句:该!倒是溯辞回眸对她笑了笑,无声比了个多谢的口型。
  在戈壁了走了这么久,三人终于吃上了一顿正经热乎饭,若没有挤在一旁说个没完的徐冉,薛铖和魏狄都会认为这是个十分愉快的晚餐。
  可惜徐冉话痨,且言语之间不无试探之意。时不时问起三人来历、跑来越州的所为何事等等,均被薛铖言简意赅地敷衍过去。
  双方心里俱有疑惑。
  时机太巧。
  从澜州初遇到误打误撞救人,再到今日风雨楼再聚首,若真是巧合,那得是多深的缘分?
  可惜在这种特殊时期,任凭谁都是不信的。
  此处再往西北去,不过一日的脚程就可抵达葫芦峰,从葫芦峰往西便是赤崖山。若此后的路再相同……
  薛铖和徐冉的目光都沉了沉。
  这就很难是巧合了吧?
  薛铖在想难道京中的眼线一路未断,甚至想要摸到他们身边探听什么?
  而徐冉在思考,莫非除了西南这些匪寨,还有人盯上了那个东西?
  气氛十分微妙。魏狄一面留意店内徐冉手下的动作一面埋头吃饭,溯辞则看看薛铖又看看徐冉,在想如何能确定这一行人究竟是敌是友。
  一顿晚饭在生硬的气氛中不欢而散,外头天色擦黑,店内烛灯昏黄,加上奔波的劳碌,不论是薛铖一行还是徐冉一行俱很快各回各屋,客栈内顿时安静下来。
  戈壁的夜很冷,天上一丝云彩也无,月亮虽缺一角,却依旧亮得出奇。溯辞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皎洁的月色,手里抚弄着那支短笛,目光飘向黑夜深处,隐有几分怀恋味道。
  薛铖正是这个时候摸进她的房里的。
  结实有力的手臂环过腰际将她圈在怀中,溯辞十分顺从地靠上他的肩,轻声道:“月色真好。”
  “赶了这么多天路,不早些歇着?”薛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也道:“戈壁的月总觉得要比他处亮一些。”
  “将军不是也没歇下?”溯辞笑问。
  “不放心。”薛铖轻吻她的发迹,道:“徐冉身份目的未知,这家客栈也未必安全,况且她对你太殷勤,我怕你出事。”
  溯辞转头睨他,提议道:“既然都睡不着,不如去赏月吧。”
  “也好。”薛铖点头应下,揽着她的腰直接带她翻窗而出。
  他的动作很轻,但夜十分寂静,隔壁同样警觉的徐冉自然没有漏掉这点动静。她将窗户推开一条缝隙,看着二人略向戈壁石堆的身影,略思片刻,也悄悄翻窗跟了上去。
  薛铖带着溯辞在高高的石堆顶上坐下,寒凉的夜风拂面而过,依旧带着那股子沙土味道。溯辞整个人窝在薛铖怀中,摸出短笛轻轻放在唇边。
  悠扬的笛声缓缓流淌,音符柔和绵长,如女子的低声呢喃,随风而逝。曲调糅着几分愁绪几分怅然,轻轻颤动,扣人心弦。
  远处的徐冉缩在石头后,抱着双臂打了个哆嗦。
  这大冷天跑出来吹笛子,什么毛病?
  薛铖垂眸不语,等到一曲终了,他低声问:“想家了?”
  “离得太远反而没什么感觉,如今近了心里却不好受起来。”溯辞抚着笛子低眸而笑,“这支曲子是嬷嬷最喜欢的,却也是最不愿吹的,她说这叫离愁。”
  “等查完事我就陪你去西境、去见嬷嬷。”薛铖低声承诺。
  溯辞贴上他的手,五指慢慢从他指缝中穿过,最后十指紧紧相扣,她转过脸望向他的双眸,半认真半玩笑地说:“薛将军,若嬷嬷舍不得把我嫁去中原可怎么办呀?”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薛铖轻吻她的额头,最后低声笑道:“实在不成,那我也只好抢人了。”
  溯辞噗地一声笑了,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戏谑道:“当初手足无措的薛将军如今怎么如此生猛了?”
  “你招惹的,得问你。”薛铖捏住她的鼻尖,道:“况且既然招惹上了,就别想再把人从我这里夺回去。”
  远处徐冉顺着风零星听到几句,又是一通猛搓胳膊。
  大兄弟,情话咱回屋说行不行,你们就不能聊点正事?比如接下去要去哪之类的?
  可惜二人没能如她的愿。
  溯辞伸手勾住薛铖的脖子,侧身伏在他怀中,看着九天朗月,突然鼓起嘴道:“将军,按照你们那的礼节,我给你送过定情信物了,还做了香囊。如今都要往西境去了,你是不是也该按照我们那的规矩,好好地求娶你的心上人呢?”
  “怎么个求娶法?”薛铖低眸问。
  “在我们那儿,小伙子会挑一个月夜,给心爱的姑娘跳支舞或唱首歌。”
  “哈?!”薛铖顿时有点懵。
  这算哪门子求娶?
  “真的。”溯辞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我们那儿向心爱的姑娘表白都是这样的,姑娘点头同意之后,男方才能去向长辈正式求娶姑娘的。”
  薛铖盯着她,喉头滚了滚,慢慢道:“所以……”
  “所以将军打算给我跳支舞,还是唱首歌,还是边唱边跳呢?”溯辞满脸期待。
  在沙场上一路滚过来的薛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无论是唱歌还是跳舞,他……根本不会啊!
  然而面对溯辞亮晶晶的眼,他不忍心直接拒绝,抬头看了看月亮,半晌才道:“今天月还没圆,下回。”
  “快圆了,差不多嘛。”
  “别闹,这么正经的事自然要挑对时辰。”
  “你是不是不想跳来着?”溯辞皱起鼻子斜眼睨他。
  “……没这回事。”薛铖有些心虚地错开眼,嘴上还是说:“我也得准备准备不是,下回、下回一定。”
  “真的?”溯辞将信将疑,不等薛铖答话,她突然伸手勾住他的小拇指,用力拽了拽,道:“那可说定了,月亮看着呢,你不许反悔。”
  薛铖无奈看着自己被拉紧的小拇指,脑子里飞快盘算起该怎么办。
  等等……魏狄会跳么?
  刚刚睡下的魏狄猛一个喷嚏把自己吓醒了,茫然转头看了眼窗户,嘟囔道:“明明关好窗了啊,哪漏风呢?”
  待夜风渐冷,薛铖带着溯辞回到客栈。徐冉在石头后等了等,也木着脸慢慢往回走,边走边摸了摸肚子,狐疑道:“晚上也没吃多啊,咋有点撑呢?”
 
 
第59章 试探
  翌日清晨, 薛铖三人一大早就离开客栈继续西行。徐冉打着哈欠透过窗户缝看他们离去的方向,神色晦暗,半晌后转头对燕娘道:“派人跟着,看他们去哪。”
  燕娘点头,随后出屋去点人。徐然重新倒回床上,盯着帐顶,蹙起眉心。
  溯辞一看便知是西境人,但薛铖与魏狄口音并不明显,又都未透露姓名, 她也不确定究竟是何方人士。若是道上的人,不该没听过她的名号,若不是道上的人……如此相似的行程无法令她不多想。
  希望至少不是敌人。
  徐冉摸了摸腰上的伤口, 重新闭上眼。
  ***
  薛铖三人快马加鞭,大半日的脚程便远远看见拔地而起的葫芦峰。山体陡峭, 怪石嶙峋,零星散落着杂草和不知名的灌木, 还有一些枯老的枝桠从石头间探出蜷曲的手,格外狰狞。
  本就不甚平坦的道路在葫芦峰口裂做两道,分别向南北环绕而去。三人在岔道口勒马,下马仔细查看了两条路,其中一条散落着碎石, 很难策马而过,另一条平坦许多,面上浮着松散的沙土, 仔细看还有马蹄和车辙留下的浅浅痕迹。
  薛铖向那条平坦的路张望片刻,沉声道:“痕迹没有被刻意抹掉,就走这条。”
  三人重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此时徐冉正率人远远跟在后头,信马由缰慢悠悠晃荡,才堪堪看见葫芦峰的山尖。她也不急,甚至哼起小曲儿,只是一双眼紧紧盯着葫芦峰的方向。直到视野尽头出现一个策马疾驰而来的身影时,徐冉才慢慢挺直背脊,看向来者。
  那人正是燕娘差出去跟踪薛铖行踪之人,他在徐冉身前勒马,抱拳道:“大当家的,他们进山路了,没往北边走,折到山西面去了。”
  徐冉挑眉,随后笑道:“看来闻到肉香的人可真不少啊。”她一夹马腹,扬鞭率先驰出,清朗的声音散在风中:“走!咱们的肥羊可不能被别人抢先了!”
  马蹄声四溅,灰黄的尘土扬起,缠绕追逐着马蹄,沿路飞快向前蔓延。与此同时,薛铖一行已接近葫芦峰西侧出口。
  山崖陡峭,凸起的石块交错向上,一眼望去似乎尽是山石,但当真正走近后便能看清这石块间自有缝隙,在视线死角处,大可容人。薛铖若有所思地看着岩石间的缝隙,目光慢慢便得警惕起来。
  这种地形,无疑是伏击的绝佳之处。
  看了眼远处山体尽头,薛铖转过脸对溯辞道:“这里地势复杂,你多小心些,若出什么……”
  他的话还未说完,前方山壁上突然传来碎石子滚落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醒目。三人顿时齐刷刷看向声源处,各自按上兵器。
  远处静默片刻,突然传出一句低低的咒骂声,随后窸窣的脚步响起,十数个短衣抗刀的彪形大汉从石堆中前后跃出,落在路中,将前路堵了个结结实实。
  为首一虬髯大汉扛着刀往前走了两步,仰着头道:“怎的才三人?徐冉呢?”
  薛铖三人面面相觑。
  见他们不说话,那人又道:“呔,问你们话呢!徐冉那妮子莫不是怕你鲁爷爷,不敢冒头,派你们来讨饶的罢!”
  说着对面一阵哄笑,而薛铖三人纷纷露出复杂的神色,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魏狄十分尴尬地开口道:“这位大侠,你认错人了,我们并不认识什么徐冉。”
  那虬髯大汉半信半疑地将他们上下打量一番,也没分辨出什么,末了不耐烦地挥了挥刀,说:“老子管你们认不认识徐冉,今儿这条路你鲁爷爷占了,识相的就快滚,少在这里碍事!”
  薛铖目光一沉,不动声色地以拇指将剑刃顶出一道缝隙,沉声道:“若我们非过不可呢?”
  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虬髯大汉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转脸对身后十来号人高声道:“弟兄们,他说要闯过去,你们说让不让路?”
  身后又是一阵哄笑,十数人杀气凛凛地看着薛铖三人,有人高声回:“咱们劫的道,何是放过人?”
  虬髯大汉转过脸,刀背在手心一敲,道:“小子,敢挑衅我们虎牙寨,的确有几分胆色。可惜这点子胆色今日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薛铖三人:虎牙寨是啥?没听说过。
  在虎牙寨众匪提刀向他们走来之时,薛铖率先跃起,长剑顺势出鞘,雪亮的剑光闪过,凌空劈向那虬髯大汉。与此同时,魏狄拔剑跟上,溯辞随之抽出袖剑,三人卷入众匪之中,刀光剑影,一场酣战。
  纷杂的步子和激荡的剑气搅起一地沙土,远远看去仿佛戈壁中酝酿的沙暴,只见人影穿梭在灰黄的沙土之中,时不时能听见一两声惨呼。
  这些土匪招式虽然狠,却大半都功夫不济,除了那虬髯大汉使得一手好刀法以外,旁人不过虾兵蟹将。但虽身手不行,却有人数凑补,加上他们惯会使阴狠的小把戏,三人虽有伤人,却暂未完全压制住这一众土匪。
  常言道,擒贼先擒王。这虬髯大汉显然是这群人里的头头,薛铖在见识过这帮人仗着人多各种悄咪背后偷袭的把戏后,索性专攻虬髯大汉,若能力挫或者杀他,这帮乌合之众失了主心骨必散无疑。
  如此想来,他手下的剑法顿时凌厉起来,全然忽略旁人,直击那虬髯大汉。而溯辞和魏狄见薛铖招式变化,十分自觉地回护他身后空门,将冷箭偷袭尽数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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