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跑步声，然后门便从外面推开了。
当万楚儿看到白芷惜躺在病床上的那一刻，只觉心中某个地方轰然倒塌。
白芷惜的脸苍白消瘦，整个人似乎要陷进病床里。
“妈......”万楚儿叫了一声，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嘶哑，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白芷惜跟前。
后面小白追了过来，万楚儿跑的可真快，他怎么都追不上。
大白想了想后，站了起来，直接朝门口走来，朝弟弟使了个眼色，阻止他进入与说话，然后把门从外面拉上，带着小白离开了。
白芷惜和万楚儿需要一个空间说话。
外面隐隐传来小白关切地问话：“白姑姑怎么样了？”
......
白芷惜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那凄惨的笑容却让万楚儿看得刺眼不已，她想起上辈子白芷惜突然倒在修鞋摊上的事。
重来一次，白芷惜还是要走吗？
“楚儿，你来了？万州那边都谈好了吗？高考志愿也填写了吧？”白芷惜的声音虚弱而挣扎，努力想要让女儿放松下来。
万楚儿两步走到病床前，然后“咚”一声跪了下去，把头埋在床上，半响不动，两只却拳头握的紧紧的。
白芷惜看着她的肩膀微微耸动，只觉得心疼不已，她强强伸出一只手，去抚摸女儿的头顶。
“乖，妈妈没事......”
听到这句话，万楚儿似乎找到了发泄口，她霍然抬起头，脸上泪痕明显，双眼通红却充满倔强与愤恨。
“你住嘴！”
“什么没事，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是不是想跟上次一样，突然就走掉，一句话也不给我留，最后一面也不见我......”
她想起上辈子白芷惜突然离世，自己一个人彷徨无助、万分悔恨的情景，忍不住便吼了出来。
“我是你女儿，这个世界上就我们两个人，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你怎么这么狠心......”
看到女儿脸上泪水磅礴，浑身发抖，嘶声裂肺地低吼着，白芷惜只觉得心要被撕裂了，疼得不得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
“我没有不要你，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看你伤心难过，我比你更疼，这个世界上，妈妈最爱的就是你，为了你，妈妈就是......”
“不要说！”万楚儿打断了白芷惜的话，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然后从白芷惜怀里挣扎出来。
她用手抹一把脸上的泪水，挺着了脊背，深吸一口气后，冷静说道：
“既然爱我，那你就好好治病，不管是什么病，一定可以治好，如果这里治不好，我们就去万州，再不行，就去京城。你的病一定可以治好的，你要好好的，必须陪在我身边。”
刚刚她跑进医院后，转了个身，先到了医生办公室，问了白芷惜的情况，也得知白芷惜根本就不配合治疗。
“我现在就去喊医生，该怎么治疗，你要听医生的，必须治疗。”说着转身就要走。
“楚儿！”白芷惜一把拉住女儿的衣服。
万楚儿不敢使劲，害怕把白芷惜给拽个好歹，只是一双眼睛倔强地瞪着她。
☆、第73章 命
“楚儿，”白芷惜哀哀地看着女儿，温和地说道：“先跟妈妈说说话，好吗？”
面对白芷惜的乞求，万楚儿努力支撑起来的强硬立刻破了个稀碎，她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低身抱住白芷惜。
“妈妈，求求你不要走，陪着我好吗，爸爸已经不在了，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也成为孤儿吗？”
“没有了你，我该怎么办？”
“我不想一个人在这世上，我重来一次，就是为了你啊，你要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听着女儿的哭诉，白芷惜也伤心万分，一时没有注意到万楚儿话中的异常。
她努力伸出手，轻轻地抚着女儿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她。
病房外面，小白摸一把自己的脸，居然摸到一手的湿意。
他嘟囔了句：“楚儿真可怜。”
一旁的大白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白芷惜轻轻柔柔地说着话，她的声音带有一股让人镇静地力量，万楚儿在她的轻言细语中，终于平静了下来。
“你已经十八岁，马上就要上大学，是大人了，怎么还能像个孩子一样哭啊，在妈妈的眼里，楚儿是最厉害的女儿，学习好，还会武术，听安老师说，他现在都不是你的对手，你是妈妈的骄傲。
妈妈希望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先激动，把事情弄清楚，慢慢地处理。”
万楚儿哽咽地“嗯”了一声，继续听白芷惜说话。
“妈妈会一只陪着你，陪着你等大学录取通知书，陪着你上大学，然后工作、结婚、成家，只不过陪伴方式换一种......”
本是生死大事，白芷惜平平淡淡地说着，似乎像平常过日子一般。
万楚儿却忍受不了，再一次打断了白芷惜话。
“不要说了，我们治病，好不好，求求你，治吧，不治你怎么能知道好不了呢......”
医生说了，如果病人没有求生的意愿，不配合治疗，强行治疗也不过是白费功夫，说不定还会恶化。
白芷惜握住女儿的手，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如果能治好，妈妈一定不会放过一丝机会，刚检查出来的时候，我也问医生能不能治好了，真的，妈妈不骗你，妈妈也想好好活着陪你。
太迟了，发现的太迟了，发现的时候已经转移，治疗也不过是让我再受一道苦。
妈妈觉得这辈子的苦吃太多了，这一道苦就不想再吃了，你能原谅妈妈的懦弱吗？”
这一声恳请，让万楚儿嗓子一阵酸疼，她扭过了头，不去看白芷惜，任凭脸上泪水肆虐。
......
说了半响话，白芷惜耗费了太多精神，很快就昏睡了过去。
医生被小白急忙拽过来，检查了下后，说只是昏睡，换了一瓶的液体，便离开了。
万楚儿痴痴地坐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白芷惜另外一只手，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白芷惜昏睡的容颜。
她该早点发现白芷惜的异常的，那时候白芷惜三天两头的不回家，她就应该觉察出不对劲的。
从来和善的白芷惜，第一次跟她发脾气时，她就应该好好守着白芷惜，而不是听话地离开。
看到白芷惜的纸条时，她应该去找白芷惜，而不是当作没事。
......
回想着过去这一段日子，万楚儿觉得自己真是太笨。
她的眼珠呆呆转了下，或许她刚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带着白芷惜去医院检查一下。
如果那时候检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不妥，可以早早的根治了。
可叹她什么都没做，还去搞什么酱菜生意，让白芷惜劳累奔波。
她想起前年过年，二人来回跑万州贩卖野货，那一段时间，二人风里来雪里去的，吃不好睡不好，说不定是那一次让白芷惜累着了。
万楚儿突然抬起一只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啪！”
寂静中，突然响起这么响亮的声音，坐在外面的小白吓了一跳，他赶紧凑在门缝上一看，见万楚儿脸色多了一个巴掌印，立马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傻子！
小白二话不说冲了进去。
“你干什么？”小白压低声音吼道：“你打自己有什么用，等你妈醒来看到你的脸，只会让她不好受。”
万楚儿呆了一呆，是啊，白芷惜看到了，肯定会难受，她又办了件蠢事。
看万楚儿不说话，小白说道：“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瞎往自己身上揽，你妈要是知道了，肯定又得操心你，这都是命。”
万楚儿点了点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低声道：“谢谢你。”
小白撇了撇嘴，想要说教一通，看了看她如丧考妣的样子，无奈摇了摇头，又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万楚儿想到小白说的那句“这都是命”，不由想起上辈子白芷惜的离开，难道上辈子她也是癌症晚期吗？所以这辈子依然逃不开这命？
上辈子白芷惜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给人补鞋，她得忍受多大的痛苦啊。
想到这里，万楚儿有些心灰意冷。
那她重来一次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次她努力去改变了，却没有挣得过命运，白芷惜依然要走。
算了，走就走吧，等白芷惜走了，她就抱着白芷惜的骨灰，找个地方一块儿去，说不得他们一家三口能在地底下再见呢。
去哪儿呢？
她想起上辈子她扑向了鲨鱼，这鲨鱼可真不靠谱，居然让她重生了。
这一次得换个法子，她不想再经历一次白芷惜的去世。
小白在外面等了半响，听不到一丝声音，不放心地又从门缝看了进去。
只见万楚儿上半身趴在病床上，一脸平静，手依然紧紧握着白芷惜的手。
叹了口气，心道总算是恢复理智了。
如果他知道万楚儿心里面正在筛选着死亡的方法，说不定得跳起来。
傍晚时分，大白送来饭的时候，万楚儿低低道了谢，然后便顺从地接过饭，一口一口吃了下去。
看得白家兄弟两个有些愣眼，上午的时候还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咋现在突然这么平静正常了呢。
难道是想通了？知道吃饱了饭才有力气伺候白芷惜？
等把碗里的饭吃了个干净，万楚儿抬头发现，大白和小白在盯着她看，便笑了笑，说道：“饭很好吃。”
小白这下子觉得万楚儿不对劲了，他紧张道：“你想干什么？”
万楚儿却又抓紧了白芷惜的手，视线也牢牢地投在白芷惜脸上。
半响后，她才说道：“陪着我妈妈。”
☆、第74章 暗淡
小白向来机灵聪敏，他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
扭头看看还在昏睡的白芷惜，他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喉咙里刹住了车。
现在说出来，不吉利。
万楚儿，这个混蛋！
小白怒瞪了半响万楚儿，一扭头，火大的走了。
大白不明所以，想了想也走了，白芷惜现在就是昏睡，有万楚儿在，应该不会出院，这医院不知得住到什么时候去，他现在这里守着也没用。
出了病房，他拐到医生办公室，询问了几句白芷惜的情况，又嘱咐了两句，往她的医院账号上打了点钱，然后便离开了医院。
小白一路怒气冲冲地跑到天上人间，让调酒师给他倒了一杯酒。
刘俐刚刚送走一位客人，一转头，看到老板一个人坐在吧台那里喝酒，眼睛转了转后，把衣服往下拉了拉，然后扭着腰肢就走了过去。
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劣质香水味，小白头也没回，直接冷冷道：“滚。”
刘俐脸上的娇笑滞了滞，然后摇了摇牙，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地气势，继续往小白跟前凑。
“老板，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莉莉陪您，好不好？”
那声音里极尽娇媚，却听得小白火气更旺。
“滚！”
这声怒吼让刘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落荒而逃。
过了一会儿，小白叫过来露露，压抑着怒气，冷冷说道：“给那个刘俐多介绍些客人。”说完便离开了天上人间。
他又一阵风跑到了家里，一进家门看到他老爹正喝茶看报，心里的怒气便再压抑不住，一脚踹到了门上。
老白抬了抬眼，慢悠悠说道：“别把我的门给踢坏了。”
这一句话立刻如捅了马蜂窝，小白大吼了起来：
“你还有心思坐在这里看报、喝茶，你知不知道白芷惜现在快要死了！白芷惜死了，万楚儿也会死！”
老白看报的手抖了一下，呼吸也慢了两拍，几秒之后他淡淡“嗯”了一句。
小白快要被他爹的反应给气乐了，“嗯？听到自己妹妹和外甥女要死了，你就嗯一声？果然不愧是做生意的，面不改色啊！”
老白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报纸，说道：“我没有妹妹，也没有什么外甥女。”
“艹！”小白在他爹面前说脏话了。
“啪！”老白一手拍到了桌上，发出一声巨响，老头子怒了，吼道：“你给老子滚！”
一看就是个暴脾气的男人。
小白哼了一声，也不敢再跟他老子呛声，心里却仍然生气，拽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面走，迎面碰上他哥，一个眼风也没给，就走了。
大白顿了顿，继续往里面走，进到客厅，发现他老子正在踹着粗气，便明白小白气着他爹了。
他也没心思调解什么的，往沙发上一坐，开始仰头发呆。
等了半响，老白没等到他那懂事的大儿子的声音，转头看去，便看到大儿子一副暮气沉沉的样子。
老白忍不住道：“怎么啦？难道你也觉得我太冷漠，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大白没动。
“你爷爷走的时候，你也在跟前，你爷爷可是让我发过誓的，这辈子不认你姑姑和你奶奶，我总不能说了的话当放屁吧，会遭报应的。”
老白现在特别相信这些报应之类的，前几年的时候，他有一次做生意，用老婆发了个誓，过后没当回事，直接违反了誓言，结果他老婆就去了。
他思前想后觉得是自己胡乱发誓的原因，后来又花了好多钱弥补这事，再以后就不敢随便立誓，随便破坏了。
他老子走的时候，他是用两个儿子发的誓，所以不敢认白芷惜。
这是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便是他大男子主义作祟，他也觉得是他妈背叛了他爸，白芷惜就是背叛的证据。
是个男人都没法忍受这事，虽然这是他妈和他爸的事情，但他从心里不认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