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我?做什么?"感受到他话中有话,她有些羞涩,想以胡言乱语来掩盖内心的慌乱,"去参观你们的皇宫?"
道罢,她眨着澄亮的眸眼看向他,发现他居然笑了笑,回回他笑一次,她总能铭记许久。
但见他拿出一物,一枚白玉吊坠,串着红绳,温润地躺在他手心。
陈弘峤将红绳捋好,穿过云鬓,挂于她颈间,动作轻柔且郑重,
红绳圈住了她散于背后的长发,他又细心地将她的长发撩起,好让红绳服贴地垂在她香颈,
穿梭在她发间的手指,温柔缱绻,口中的誓言,更是令她心中一软,
"竺儿,等我,明年三月,我会回来,与相爷提亲。白玉凤佩为证,明我心念。"
第五十五回似是前尘误
面对突如其来的许诺,叶箫竺有些不知所措,"那个……信物需要互换吗?可是我好像……没什么可给你的……"想了想,她自流云髻上取下一支白玉竹节镂空增花簪,
"玉簪……可以吗?"其实叶箫竺也不知,究竟该送什么,不由窘了神色。
郑重地接过簪子,陈弘峤目光珍视,"竹节簪,竺儿……"恰巧是她名字的谐音,不由唇角含笑,
"往后瞧着它,该要睹物思人了!"
她倒是没思量到这一点,被他这么一说,越发脸红,忙道"若是不喜欢,那再换一换。"
怎会不喜欢呢!陈弘峤收好玉簪,放于怀中,凝眸轻笑,"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我怎么觉着你今天笑了两三次呢!"真是难得!
她这是嫌弃吗?陈弘峤故意反问,"不喜欢看?"
"喜……欢,"羞涩一笑,叶箫竺低眸不语。
那时的水,映得那天微醉,
那时的云,绕得那山微醺。
那时的你,凝得那心微悸。
那时的我,怯得目光微烁。
桃花树下,风吹花旋,白衣少年俯身间,蜻蜓点水般,是温柔,是惊艳,他以为的开端,其实是祭奠。
那段回忆,是叶箫竺此生最真挚的感情,而如今,两人再重逢,竟是如此尴尬的境地!又怪得了谁?纵然质问命运,怨怪苍天,也无力扭转错了的局面。
叶箫竺心痛难耐之际,陈弘峤又何尝好过?
席间,陪同陈弘峤前来的使者见自家皇子冷着脸不说话,只好替他与诚王周旋,而张云雷巴不得他们闭嘴!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呢?怎么那么多屁话?
好不容易用罢宴席,已是月上柳梢,张云雷佯装不胜酒力,说要回房歇息。
"李总管,带皇子殿下去厢房歇息。"
"不必,我与皇妹说几句话,还要入宫。"陈弘峤自然明白,他如今的处境。出入不得自由,但无妨,只要能达到目的,纵使软禁,他也再所不惜!
"那……殿下请自便。"张云雷是不在乎他要说什么,实在懒得招呼他们,径直走人。
眼见皇兄过来,钰娇心知自个儿要挨训,借口说困乏想睡觉,却被陈弘峤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去路,厉声呵斥,
"钰娇,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和亲路上溜走?你可曾想过后果?"
"顾什么后果?"钰娇不甘示弱,满腹委屈,"父皇说让嫁我嫁谁就嫁谁,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陈弘峤不认为她有资格闹别扭,"身为皇室子孙,就该有为皇家牺牲姻缘的觉悟!"
"哼!"钰娇冷笑道"三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去年父皇给你安排婚事时,你又为何拒绝?"
被戳中的陈弘峤阴着脸嗤道"我的事,不必你来管。"
讲不出原因了吧!说到底就是专制!"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可以自己选择,我为何不能?"
选择?她以为,现如今的他,有得选择吗?
收回纷乱的思绪,他开始继续正题,"你为何如此排斥这桩姻缘?东昌八皇子我也见过,仪表堂堂,又不是配不上你!"除非……思及此,陈弘峤问钰娇,
"可是有了心上人?"
"是。"钰娇认为没有否认的必要,干脆地点了点头。
"何人?那个呆郡王?"
"不是,我只把他当朋友的,"钰娇羞涩笑道"我喜欢的是……他啦!"
"诚王?"她的回答,终是惊了陈弘峤,长眉微蹙,沉声提醒,"诚王多情的名声早已流传在外,别说你不晓得!"
"传言并不真实!"钰娇为诚王澄清道
"是他救了我哎,而且我与他认识一个多月,发现他人很好的,热情霸气又聪明,说什么好女色,其实并没有,他每日都宿在叶姐姐屋里,从不去找旁的女人!"
怎么会?明明听说她不得宠,钰娇又怎会这样说?难道有什么隐情?
陈弘峤只觉自己很矛盾,心底不希望诚王接近叶箫竺,但是听闻诚王冷落这个王妃,又是那么心疼她,她这样的好女子,不该孤苦。
一想到她,他又是一阵痛,强压下飘飞的思绪,劝诫钰娇,
"也许,你看到的,只是诚王的表象。"
最讨厌听旁人说诚王的不好,厌烦的钰娇捂住了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反正我就是喜欢他!"
掩耳盗铃,不外如是!陈弘峤提醒道"你以为,你躲起来就可以躲过婚事?和亲公主逃走月余,只怕东昌那边儿已经派人过来。"
钰娇不是没想过,但她不怕,"诚王肯定会保护我的。"
"你是东昌皇子的未婚之妻,他敢霸着你不还?你以为,诚王会为了一个女子,置家国于不顾?"
从不缺女人的梁延成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而去破坏邦交?只有钰娇这样天真的女子,才会幻想着男人的痴情以待,简直愚蠢至极!
"那是后话!三哥莫要管我!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不想总被他打击的钰娇反讽道
"父皇若是不交出太子,你待如何?一辈子留在尧国当质子?"
"父皇一定会想法子,"陈弘峤十分笃定,"总之不会是我。"
撇了撇嘴,钰娇摇头叹道"真不晓得该说三哥自信还是自负!"
自信与自负,是以结果论定,不由她评判,眼看天色已晚,陈弘峤不再纠葛此事,"你休息吧,我得回那个皇宫。"
终于不再教训她了!钰娇准备溜之大吉,刚转身,忽然闻到一阵香气,来不及疑惑,便已晕了过去。
收回手中的瓶子盖好,钰娇身后的陈弘峤顺势扶住歪倒的她,将她抱回了里屋。
而后对随从道了句,"想法子找素芳过来。"
"是。"随从领命而去,唤了个丫头,说是钰娇公主命素芳过来。
丫鬟没有怀疑,即刻去寻,如今府里都得知钰娇姑娘是公主一事,自然对她的命令格外上心。
被唤的素芳莫名其妙,不晓得公主找她何事,却隐约觉得,会和王妃娘娘有关,毕竟,三皇子一来,公主便找她过去,太过蹊跷。
当她看到三皇子的身影时,便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只是,这是钰娇公主的屋子,那么公主呢?三皇子敢当着公主的面儿见她?
看她左右张往,陈弘峤为她解了疑惑,"钰娇已经昏睡,不必顾及。"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座椅上的他,潋滟的睫毛低垂着,根根分明,映着烛光形成倒影,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沉郁,面如冠玉,冷若寒霜。
没有多余的解释,陈弘峤只是斜了旁边的椅子一眼,为求实话才对素芳故作客气,"坐着说。"
"不,"素芳低眸怯怯道"奴婢不敢,立着就好。"
客套已至,她不敢领,他也不勉强,开门见山地问,"她与诚王,究竟是何时成的亲?"
"啊?"素芳一时没能明白,三皇子为何有此一问,怔怔答道"也就是去年这个时候,六月盛夏时。"
六月!今时今日,陈弘峤才察觉有异,"那为何丞相与我说,竺儿正月已嫁了人?"
"殿下何时见的丞相?这次出使时?"
并不是,"去年,八月。"
闻言,目瞪口呆的素芳难以置信,"去年您来了顺安?您与我家小姐约定的是三月,小姐等了您一年啊!等来的却是失约……"
"当时有事耽搁,我才来迟,八月我赶来时,丞相说竺儿正月已嫁人,"回想当时的绝望,陈弘峤心痛依旧,
"我以为是她违背了我们的约定,不敢来问,才黯然离去。"
"违约之人是你!"素芳听他这样误解她主子,心中忿然,
"你不知道我家小姐为你受了多少苦!正月时,诚王的确去过府上提亲,小姐一直拒绝,一心想等着你,盼着三月时你会回来,带她离开。
然而却是空梦一场,三月都过去了,还不见你人影,她还不死心,想着你是有事耽搁,忙完就会过来,仍旧跟丞相耗着,不肯答应嫁人,
直至六月,陈国三皇子大婚的消息传到顺安,小姐大哭了一场,病了三天,清醒后才死了心!
诚王又一直催,威胁丞相,此时的小姐已然失魂落魄,随口就答应嫁了……"
说到此,素芳不禁掩面拭泪,心疼不已,"总而言之,你不要诬陷我家小姐,她没有背叛你,是你先失约,又娶了旁人,弃她在先!"
"我没有抛弃她!"被误解的陈弘峤忍不住起身辩解,"当初正是为了推掉那桩婚事,才耽搁了那么久,大婚的消息是假的,我根本没有娶任何人!我曾写信与她解释过!我以为她会明白,会等我!"
"没有信,"素芳一直伺候主子,最是清楚,"自你走后,小姐只收过两封信,后来再也没等来你的信。"
"怎么可能?我一共给她写过八封信!"看素芳目光笃定,陈弘峤已然明白,"难道……信都被人截了?"
第五十六回背后的关系
对质过后,素芳总算明白,"如此说来,你与小姐,竟彼此误会了这么久……"实在惊人叹息!
想起叶箫竺,陈弘峤忧虑深甚,"传闻诚王多情,竺儿嫁与他,会幸福么?"
"小姐自嫁到王府,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成亲之前,小姐曾与诚王说过,她心里有人,求他放过她,诚王却道他只要小姐的人,不需要小姐的心。
洞房当晚,小姐不肯从他,被他甩了一耳光,他又说小姐的心不干净,他一辈子都不会碰她,但要她永远做诚王妃,孤独终老!"
惊闻这一切真相,陈弘峤悔不当初,眸眼酸涩!恨透了轻易听信谎言的自己!"她为我吃了那么苦,而我居然恨了她那么久!"倘若他能如约而至,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坚持带她离开,她也不必被迫嫁与多情王爷,备受冷落折磨!
误会的假象令人生恨意,大白的真相又令人生痛惜!然而现在再悔恨又有什么意义?除了叹息缘浅,素芳还能说什么?"一切都晚了!天注定,要你们错过,无可挽回……"
抬眸,陈弘峤看向素芳,满目不甘,"你信命运么?我不信!我若听天由命,早在三年前已经死了!"
素芳自然知晓,陈国三皇子的确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又重新回到陈国,"权势地位没了,可以东山再起,可是婚姻大事呢?小姐已经嫁给诚王,这辈子都是诚王妃,她无法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