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无能为力,"她一个弱女子,只能任人摆布,但是他不同,既是他心爱的女子,他绝不会轻易服输,任她一生孤寡。
"我可以为她改命!"
三皇子眉目间的固执,令她钦佩又恐惧,素芳心中隐隐生出不祥的预感,"殿下的意思是……?"
沉默了会子,陈弘峤似是下定了决心,看向素芳一字一顿,肃然说着,
"你跟竺儿说,一切都是误会,自始至终,我都不曾放弃过她,只要她心里有我就好,其他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
她一定得好好保护自己,安然活着,等我,来救她!"
等?等他如何?陈国和大尧不是已经和谈了么?他又怎能公然去抢诚王的妃?"殿下,你想怎样?"
不意多言,陈弘峤转身道"你只管传话即可,其他的,不必多问。"
纵然他不肯说,素芳也能猜到,他的打算,不由脊背发凉,安稳的表象下,尽是各怀鬼胎的逆流!
告退转身之际,忽听三皇子又道"告诉竺儿,在我陈弘峤心里,凤佩的主人,永远只有她叶箫竺。"
深情令人钦佩,然而,尽了的缘分,究竟是该了断,还是,继续坚持,再续前缘?
路上的素芳一直想不通这个问题,直至回了屋,仍在纠结。
而张云雷自宴上归去后便与叶箫竺抱怨这陈国人有多不识趣,自顾自地牢骚了半晌,却只见她侧身躺着,眸光微弱,并不听她回应,
坐在床边探了探她额头,并不烫啊!问她可是哪里不舒服,叶箫竺沉默半晌,才道了句没有,"痛经而已,我想休息。王爷不必管我。"
他这才想起她的月事尚未结束,也不好说什么,便嘱咐她好好休息,为她拉了拉被子,盖好腹部,这才出去。
睡不着的他拉着徐芒果下棋,说是赢了有赏钱,徐芒果担心会输,张云雷只道输了贴字条!徐芒果这才放了心,陪着主子打发时光。
两人正下着棋时,素芳进了院子,茫然福了福身,便往屋里走。
刚抬步,却被诚王叫住,素芳不由一怔,害怕王爷质问她去了何处,惊了一身冷汗,正想着应对之策时,却听诚王道
"我看小叶子脸色苍白得很,可我一个大男人,也不懂月事,你比较懂,多照看些,好让她少受些罪!"
原是为这个,听罢诚王之言,素芳总算松了口气,应承后赶忙进了屋。
而屋里的叶箫竺,身心俱疲,
她也曾无数次的猜测过,也许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失约,正是这样侥幸的安慰,支撑她渡过这漫长的煎熬!
然而,今日再见,梦圆,亦碎,他的神色里,丝毫没那有不能相守的痛苦,没有与她同样深刻的眷恋,惟余初逢时的冷漠,疏离得令她难堪!
就如同,两人从不曾相识一般!
她一心铭记的,他却想一笔勾销,过往的一切,他的温柔与深情,她的等待与坚持,似乎都成了笑话,那种被强行剥离以致血肉模糊的疼痛,令她难以,加之痛经,心一抽,痛经只会更严重!
看着主子泪落如散线珠,素芳感同身受,她本以为,主子与三皇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成亲理所当然,孰料天意作弄,生生错过彼此!
主子心中一定也还在怨恨三皇子,以为他违背了誓约,而此刻已明真相的素芳,该不该将实情告知主子呢?
告诉她三皇子的无奈,他的寻找,他被丞相蒙骗,他与她解释的信被人扣押,倘若说出这一切,主子必然会原谅三皇子,可是心里呢?就真的能好受了吗?
好不容易,被折磨了一年多的主子已然带着怨恨死心,预备随遇而安,过着平静的生活。突然又告诉她,三皇子其实还爱她,主子纵然欣喜,然而欣喜过后呢?只怕痛苦更甚!
毕竟,她已为人妇,纵身子还是清白,可天下人皆晓得她是诚王妃,她与三皇子,已无结果。
空念彼此,不过是更深的折磨!倒不如就此忘却,也许还能轻松些!
再者说,假如诚王还如原来那般,冷淡主子,素芳还是愿意将三皇子之言说与主子听,至少让她空荡的心有所安慰,奈何如今的诚王,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主子百般呵护关怀,素芳自然也希望,诚王与主子能彼此恩爱,
毕竟,诚王才是主子名正言顺的夫君啊!亦是她的主子,她怎能做那勾结外人,背叛自家主子之事?
太对不起诚王对娘娘的用心!
内心矛盾挣扎了许久,素芳还是选择将今晚之事隐瞒下来,惟愿主子不要怪她的自作主张。
所谓缘灭缘续,难以言说,人可控,亦不可控,但若有误会横亘,更容易渐行渐远,知情与不知情,说与不说,看似无关紧要的决定,撼动的,却是一生的命运!
玩儿到困乏,张云雷才洗了个澡,回屋准备睡觉,看叶箫竺侧身朝里闭着眸,以为她已睡着,便照例轻声道了句晚安,抱被离去。
倘若他凑近一些,就会看到,她那被眼泪润湿的睫毛。
时至今日,叶箫竺也不明白自己究竟该不该怪梁延成。
在他逼婚之际,陈弘峤并没有如愿到来,反而与旁的女子有了婚约,那么,就算梁延成不逼婚又如何?她与他,照样没有结果。
也许,在一心想要复仇的陈弘峤眼中,感情是可有可无的,为了复仇,他可以娶任何一个女子为妻,并不是非她不可。
今日他的冷漠,便是最好的证明,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去苦苦守候那份被他遗忘的感情?自我折磨的痛苦,无人怜惜,
也许放下,才是救赎。
如此想着,失落的情绪才渐渐平复,含泪入眠。
陈国三皇子夜访诚王府一事,很快就传到了襄王府。
当天夜里,襄王应酬归来,正待去侧妃房中歇息,便听闻属下密报,"王爷,陈国三殿下才从诚王府出来!"
襄王闻言一滞,心下异常警惕,"陈弘峤?怎会和梁延成来往?"
"傍晚去的,用了晚宴他才回宫,属下不知因由,正在调查。"
这就怪异了,"延成被刺杀一事,陈国尚无回话,父皇留下陈三皇子,名为作客,实为。他又怎能离宫去诚王府?父皇会答应?难不成,父皇也知情,特许他出宫?究竟所为何事?"
疑窦丛生的襄王英眉深蹙,放心不下,当即命令下属去查探清楚,"本王最厌恶两面三刀之人!倘若陈弘峤敢跟我脚踩两船,本王必定不会心慈手软!"
下属领命而去,然而诚王府似乎有意封锁消息,半夜间,根本查不出什么,辗转的襄王已没有等待的耐心!
天亮后,照例入宫上朝。下了朝的他并未回王府,而是让人打点了宫人,径直去了陈弘峤所居的竹韵阁。
熏烟长,醉卧塌椅梦黄梁。
竹入窗,闲听鸟语嗅花香。
瞥见襄王过来,立在院中栀子花旁的陈弘峤负手依旧,只是微颔首致意,"王爷稀客。"
瞧见不远处的石桌上摊着一副竹林雅亭画作,似是才作完,墨迹尚未干透,襄王笑赞道
"三殿下好心态,居于大尧皇宫,不骄不躁,反而有赏花绘画的雅兴。"
恭维之辞,陈弘峤向来不予回应,料想他也不可能专程为赞扬而来,随即询问正题,"何事不能传递书信,偏劳王爷亲自跑这一趟?"
第五十七回入宫觐见
襄王如此谨慎之人,行事向来悄密,今日行色匆匆地赶来,难免令人疑惑。
书信只能传递讯息,并不能试探人心。襄王欲判定他所言真假,必须面见,"自然是有要事。心中有惑,特来请解。"
要事?他一直被软禁在皇宫,唯一的大事,便是昨日,"我为何会出现在诚王府?"
与他说话,的确轻松,"既然你已猜出,本王也不必再卖关子。"
"王爷的消息可真灵通,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如此说来,我也不必担忧出什么意外,左右有王爷的人在我周身保护。"
讥讽一笑,陈弘峤意有所指,襄王不可置否,笑得深沉,算是默认,"此乃大尧都城,本王自然应该一尽地主之谊,倾尽全力,护三殿下周全。
若有朝一日,本王去陈国做客,也得仰仗殿下不是?"
人在屋檐下,焉能不低头?深谙此理的陈弘峤也不再计较,遂与他明言,
"皇妹顽劣,在和亲途中逃了婚,隐瞒身份,藏在诚王府,如今与诚王的一个侧妃起了争执,走投无路,这才亮明身份,诚王请我过去确认。"
争执?襄王闻言,略一思量,恍然顿悟,"莫非,害丁侧妃滑胎之人,就是你的皇妹?"
"正是,"陈弘峤虽然明白,诚王府必然会有襄王安插的眼线,但也该注意诚王的一举一动才对,怎会关心那些女眷的争斗?不由好奇,"王爷怎也知晓此事?"
当真是巧了!"丁紫媛是我大尧将军丁紫骏的胞妹,而丁紫骏的夫人又是本王的外甥女,他昨日曾来找过本王,让本王为他做主。"
原来如此,欲治钰娇于死地之人,如此说来,竟也是襄王一派,不知他会如何抉择,"他要我妹妹陪葬,王爷打算帮他?"
丁紫骏用兵如神,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却因他妹妹嫁了诚王,便做中庸之态,如今诚王驳了他的颜面,他才想投靠襄王,襄王又是惜材之人,自然不愿错过这个绝佳的拉拢机会,是以答应了丁紫骏,帮他出这口恶气。哪料这捅篓子的丫头,居然会是陈弘峤的妹妹!
事分轻重缓急,襄王不重人情,只重利弊,"原本没有拒绝的理由,但如今,三殿下就是拒绝的理由。"
取舍只在一念间,不必他多言,襄王也晓得他的意思。
很好,陈弘峤就喜欢与会事之人打交道,可少说许多废话,
有共同利益就合作,没有就散伙,何乐而不为呢!
明确了陈弘峤只是因为妹妹才去诚王府,并不是与诚王暗中勾结,襄王这才放下心来,并向陈弘峤保证,钰娇公主不会有麻烦,此事就此按下。
解决后,襄王未有耽搁,就此离去。
丁紫骏万未料到,明明答应了将此事宣扬至朝堂的襄王,居然会临时变卦!难免气急败坏,盏中茶水的热水,一如丁紫骏的怒气升腾,
"王爷一向一言九鼎,又怎会出尔反尔?"
"事情有变,"轻拨茶盏,襄王早就想好了说辞,
"倘若那女子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她居然是陈国公主,这样的身份,不值得大动干戈。"
"陈国公主?"丁紫骏难以置信,那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是公主?"王爷哪里听来的消息?"
消息来源,他也配问?襄王挑眉斜视,神色不悦,"怎么?莫不是怀疑本王在诳你?"
"紫骏不敢,只是疑惑,"他也曾逼迫诚王交出此女,然而,"诚王从未提过此女的身份,若她是公主,以诚王的性子,早该说出来才是!缘何一直没动静?"
为何?这就难说了,襄王猜测道"许是他也才知情,又或者,他一早知情,等着你将此事闹大,而后再挑明,意在令你难堪,也未可知。"
一听这话,丁紫骏顿时火冒三丈,"这个诚王,心机深沉,只爱女色,胸无大志!这般糟践我妹妹的一片真心,实在可恶!"
襄王心里明白,镇国公府一直左右摇摆,下不定站派的决心,直至诚王厌弃丁紫媛,丁紫骏才彻底放弃诚王府,转而投靠于他襄王府。
而襄王,最乐得收获一员大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且放心,跟着本王,必然不会让你们镇国公府受委屈,指不定有朝一日,将会变成镇国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