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紧张的张云雷默然瞟她一眼,拜托这个祖奶奶别在关键时刻拆台!
猛然想起来之前,诚王与她说过,一定要听他的话!既然喜欢,就该信任,她只好强压下心中的疑惑与澄清的冲动。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段豫璜亦有耳闻,这诚王之弟勇郡王梁延彬虽然相貌端正文雅,却是个呆子,这公主,居然看上个呆子,也不愿嫁给他?到底是瞎还是傻?
这样的女子,他还真就没有要娶的欲念!原本他就只对娇媚的女子有好感,今日一见公主,竟是可爱的娃娃脸,段豫璜顿时没了兴趣,不过是碍于东昌的威严,才故意呛一呛陈弘峤,现下正如他意,是公主主动悔婚,可不是他不要她!
幸好钰娇配合地住了口,张云雷才继续道"皇祖,钰娇公主活泼可爱,二弟亦是天真纯善,两人一见如故,孙儿看他们情投意合,便自作主张,想将钰娇许于二弟为妃,今日正想禀告皇祖时,才得知她是公主……"
"钰娇公主,当真情衷于朕的孙儿延彬?"
众人皆望向钰娇,等待着她的回答。
陈弘峤暗叹这梁延成还算有些头脑,明知事情一旦扯到他身上,将不好与东昌交待,干脆推给了呆子弟弟,如此一来,东昌倒不屑计较了!
叶箫竺明知钰娇的心思,心知诚王这般扯谎必有因由,也就不多言,暗暗期望事情能有转机。
钰娇看了看诚王,心中明白她的答案只能有一个,否则他们都要遭殃!好吧!只要她可以不去东昌,委屈一下,说个谎话也不是什么难事。随即点了点头,抿唇道了声是。
"当真是阴差阳错!"尧帝淡然一笑,不可置否,看向段豫璜,语带询问,
"八皇子作何感想,毕竟你与公主有婚约在先,若执着娶公主,朕合该成全。"
"不必,小王并不愿娶一个心里有其他男人的女子。"对于钰娇这个答复,段豫璜十分满意,仍旧假意半推半就道
"但东昌的颜面也不容折损,既然诚王截走小王的未婚之妻,那就再还一个来,好让小王赶上十月大婚即可。"
还?怎么还?张云雷心道劳资可不是女人,不能把自己嫁给你做王妃!
陈国使臣怕东昌发难,忙道宫中还有一位公主,可代替钰娇公主出嫁。
段豫璜轻蔑一笑,"本王对你们陈国已无信任可言,再许一位,再逃婚?本王可丢不起这个人!"
第五十九回爱若不值得
巴结之态,他学不来。没有深究,不过是因为钰娇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这并不代表,他段豫璜很好敷衍,娶不来王妃,非陈国女人不娶?哼!他们也太高估自己的国家!
同为骄傲之人,陈弘峤自然明白,被悔婚的段豫璜不可能再等着陈国送来公主,干脆也不多言。
龙椅上的尧帝还以为段豫璜会借机刁难,早已想好应对之策,岂料他竟只是要个妻子而已,这要求也不算过分。
再者说,陈国才与大尧和谈,若是他帮陈国解决了公主逃婚一事,也算卖个人情给陈国,何乐而不为呢!当即爽快应下,
"朕有位小公主,年纪与你相仿,可嫁至东昌,以修百年之好。"
"多谢尧帝厚爱,"早已有所打算的段豫璜微颔首,婉拒道"只是小王听闻诚王有位妹妹名唤梁夏至,国色天香,媚而不妖,清而不俗,倒想拜会。"
襄王闻言,只觉诧异,诚王之妹,虽是容貌秀丽,但放眼大尧,美人多不胜数,这奕王放着皇帝的宝贝女儿不娶,反倒打王爷之妹的主意?究竟有何目的?
剑眉微拧,张云雷更是一脸懵逼,虽从李总管那儿知晓诚王好像有两个妹妹,梁夏至与梁彦晓,但他都未见过,听说是随这王爷的母妃一道去了泉州老家。
却不知段豫璜说的那个到底美不美,是何情形,担心说错话的他微侧首,小声问了问叶箫竺,"那妹妹是否有婚约?"
"未有婚约。"
回话时的叶箫竺眸淡如水,尽落陈弘峤眼中,只是,她竟不曾望他一眼,也不知,素芳是否将话带到,按理说,素芳心向她家小姐,不忍看小姐伤心,理该帮他说出真相才是。
可是她的眸子里,为何连那天所见的怨恨都消失了,究竟是理解他的苦衷而不再怪他,还是已然放弃?
未能亲口向她解释,亲耳听她说一句谅解,始终遗憾!
思量间,忽闻尧帝道"朕那孙女,南宁郡主梁夏至,的确是才貌双全,只是几个月前随她母妃去了泉州,尚有四五日才能到得京都,八皇子可暂住宫中,静候夏至归来,见一面再做定夺。"
"那……小王就恭敬不如从命!"微微一笑,段豫璜随即颔首致谢。
所以,婚约算是解除了吗?哈哈!钰娇心下欢喜,幸福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张云雷教她的话用在此处再合适不过!
反正梁延彬最听她的话,嫁不嫁的,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只要解决了这个八皇子就好!
如此想着,钰娇并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处境。
随后,宫中安排了午宴,算是为东昌八皇子接风。
与陈弘峤相距不远的叶箫竺只觉心中翻腾,说是想去看她的姑母,瑜妃娘娘。
心中没谱儿的张云雷一把拉住她手腕,神色难掩慌张,"你留下还能替我撑场子,你若走了,我再露出马脚可如何是好?"
"大事已然解决,接下来不过是拼酒罢了,没什么可惧,王爷放心便是。"道罢,叶箫竺不动声色地挣开了他的手。
望见这一幕的陈弘峤是说不出的滋味。看她挣脱,有些欣慰,但她离开大殿,他又觉失落。
运筹帷幄时从不惧怕困境,一旦涉及她,他总是进退两难。
在他无法保证令她全身而退时,他只能默然,陈弘峤只想独自安排好一切,再给她惊喜。
叶箫竺走后,张云雷虽然焦躁,但是也想通了。
既然已穿作王爷,便不能指望旁人提点一辈子,他必须独自面对!毕竟这些其他国家的皇子,朝中的官员,叶箫竺也不可能了解,他是一个男人,该有担当才是。
亲身了解周围的人与事,才能更好的自处,不说争天下,至少能保住这诚王府,保住小叶子。
钰娇也嫌面对段豫璜太尴尬,便随了叶箫竺一道儿,去看望瑜妃娘娘。
彼时,瑜妃正躺在美人塌上,聆听她的小公主为她讲故事,那梳着同心髻,身着蔷薇色纱衣,外罩金粉披帛的小公主同钰娇年纪相仿,约摸十四五岁的模样。
正听着故事的瑜妃透过窗子瞧见有人漫过花丛往这边走来,对女儿笑道
"你看谁来了!"
小公主回头一看,眉开眼笑,"原是箫竺姐姐呐!"
实则这小公主年纪虽小,辈分颇大,她本与梁延成之父梁启昭是兄妹,照理来说,叶箫竺应该尊称这小公主一声姑母,但瑜妃原本是叶箫竺的姑母,这就乱了套了!
三十出头的瑜妃风华正茂,不喜被人称作姑奶,总觉着把她叫老了,便特准叶箫竺私下里仍唤她姑母,让自个儿的女儿称呼叶箫竺为姐姐。
入了殿,两相介绍,算是认识了彼此,钰娇也不认生,瞧这公主活泼爱笑,便拉了这位安佑公主,两人一道去园中荡秋千。
摒退了宫女,瑜妃拉了侄女儿坐在塌上说说体己话,瞧着这钰娇公主,颇觉赞赏,
"这公主当真是个厉害角儿,居然敢逃婚!听闻那东昌八皇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的母妃可是东昌皇帝最宠爱的女人,他又天生聪颖,是以他父皇对他娇纵至极,说一不二!"
"是吗?"叶箫竺对这个东昌奕王知之甚少,"可是今日,那八皇子却是很好说话,不过讽刺了几句,也未追究陈国的责任,只要大尧给他准备一个妻子即可。"
"哦?却不知皇上会选哪位公主……"思及此,瑜妃心头一颤,"不会是安佑吧……"
也只有安佑的年纪最合适,其他公主不是嫁了人,就是太小,"皇上有那个意思……"
"这可如何是好?"闻听此话,瑜妃坐立难安,"安佑肯定不愿,我也舍不得啊!"
轻转手中的金丝绣桂蕊团扇,叶箫竺掩面失笑,
"姑母勿忧,话未说完呢!皇上虽有此意,但是八皇子居然谢绝了,他点名要诚王的妹妹夏至,却不知是在打什么算盘。"
沉吟片刻,瑜妃了然于胸,轻笑道
"八皇子还年轻,与诚王一般年纪,他若娶了皇上的女儿,现在是荣光,一旦皇帝仙游,那么这公主,毫无意义,也只有下一任皇帝的妹妹,那个公主,才有价值!"
"下一任?谁说的准呢?"这不是拿前程作赌吗?"有能力之人可不止一个,八皇子偏就要诚王的妹妹,万一不是呢?"
瑞兽雕花炉中的苏合香淡雅宜人,凝神静气,瑜妃琢磨着,"必是有耳闻,知晓皇上看中诚王,才会这般选择,他是在押宝!"
叶箫竺只觉这样太冒险,毕竟甚少有皇帝能越过儿子,直接传位于孙子,襄王、英王都不是草包,必会全力阻止!更何况,如今诚王又失忆,胜算更小!
然而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她并不敢说出来,诚王失忆之事,少一个人知晓,他就少一分危险,只喃喃道了句,
"押错了呢?"
"错便错了!"瑜妃虽为女流之辈,却是巾帼不让须眉,
"成大事者,最忌瞻前顾后,押准一个,总好过举棋不定,左右摇摆,到头来,只会里外不是人,输得更惨!"
譬如丁紫骏,在诚王与襄王之间摇摆了那么久,即便终于与诚王闹翻,投靠了襄王,襄王也不一定真心信任他。
凝视着默然不语的侄女儿,瑜妃又趁热打铁,"官场宫斗如是,感情,亦如是。"
瞧着姑母看向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叶箫竺已领会了她言外之意,恭敬颔首,
"姑母所言极是,箫竺受教。"
她这个侄女,性子是极好的,偏偏遇了个多情王爷,而她又不肯屈就,是以瑜妃也知晓,叶箫竺成婚后的日子并不好过,遂关切询问,"如今,诚王待你如何?还似以往那般吗?"
叶箫竺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诚王那天差地别的变化,只笼统回道"这回遇刺后,比之以往,好了许多。"
"那就好,"联想到自己,瑜妃忍不住叹道"纵我们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认,有些缘分,只是用来错过的。事已成定局,诚王终归是你的丈夫,是你要仰仗一生之人。
听闻他受伤后一直住在你院中,你也不能总是冷脸相待,人心都是肉长的,倘若你能对他多些关怀,我想,即便他改不了骨子里的多情,也至少能对你相敬如宾,总好过一个人一辈子孤苦伶仃,哪个女人,不希望有男人关怀疼爱呢?
长夜漫漫,总该有个想起来能觉得温暖之人,而不是身冷心更寒。"
瑜妃的话,朴实真诚,不因权谋而论,只是单纯的站在女人的立场上,为她考量。
过去的一年里,再如何思念猜测怨恨,她都还可以拥着与陈弘峤的回忆,为孤独的自己取暖,内心倔强地怀着希望,
只是,几日前,希望破灭,那炎热的夏夜,周身却是无边寒意。
爱若不值得,勇气之火将灭于泪河。一旦彻底熄灭,只怕再无法点燃。
第六十回共枕破流言
随后,午宴即上,瑜妃命宫女唤两位公主回来用膳。
那边宫宴散后,张云雷去寻叶箫竺,他本以为王府已经够大了,可这皇宫更是大得令他摸不着东南西北,幸好有徐芒果跟着,他才不至于变成路痴,若被太监宫女笑话,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进得昭晖殿,张云雷大方行礼,"拜见瑜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