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量这姑娘一眼,段豫璜便知她不会是丫鬟。瞧这形貌,与梁夏至有七分相似,夏至华美,恢复容颜的她,往那一站,不凶人时,贵态十足。这个姑娘却是俏丽,思量间,段豫璜猜测道
“可是彦晓妹妹?”
梁彦晓笑了笑,“原来姐夫不但貌美,还聪明机智!”
这还没成婚呢!就叫姐夫!张云雷不觉汗颜!看来颜控是女人的天性!钰娇和彦晓皆是如此,惟有他家小叶子太耿直,始终不为他的美色所动!
张云雷问她有何事,梁彦晓转了转眼珠,轻笑道“没什么,只是听闻有人惹怒了我姐姐,我才想来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令她辨不出男女。”
如今得见真容,才晓得他并不是仙人下凡的那种飘逸,而是霍乱众生的那种妖孽!鼻梁挺立,薄唇微扬,唇珠明显,尖滑的下巴,线条流畅,眸光傲然,似笑非笑,侧着脸不说话,就是一幅妖娆醉人的画。
得知梁夏至还在生气,段豫璜决定从梁彦晓入手,
“我惹了你姐姐,得哄哄她,好妹妹透个风儿,告诉我她喜欢什么?”
知道哄人,不错不错,姐姐嫁过去以后不怕一个人生闷气了,如是想着,梁彦晓沉
“看在姐夫这么有心的份儿上,我就勉为其难的为你支一招儿,我姐姐呀!她最喜欢……”
出了院子,梁彦晓笑容明媚,只觉这个段皇子远比韩迅会事儿!韩迅总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从不会与她多说一句话,结果是个伪君子!而这段皇子,耿直爽朗,貌美又尊贵,与她姐姐再般配不过,希望他会是姐姐的良人!
行至丁紫腾身边,梁彦晓挒得远远的,仍旧记恨他方才拉她那一把!回去可得好好净手!
丁紫腾行端坐正,并不在乎她嫌弃的目光。
次日,晨起梳妆,心情颇佳的夏至自妆盒中挑了金蝶花钿,让丫鬟为她贴于眉间额前。
小糯正仔细贴着,但闻脚步声响动,夏至还以为是叶箫竺过来,不好回首乱动,只招呼道"嫂嫂,看我这个金箔花钿如何?"
"人比花娇惹蝶恋,笑若春风润心田。"
入耳的,却是浑亮的男声,不是嫂嫂,又是谁?丫鬟才离手,梁夏至已然回身,但见那人已掀了珠帘,走了进来。
第七十二回为何要娶我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段豫璜!
他可真是一回生,二回熟啊!瞧见他夏至便无名火顿冒!"外头的人都是哑巴?居然让一个男子进我闺房?"
佳人呵斥,段豫璜浑不在意,径直绕过四季山水绘的屏风,走近她,妖然调笑,
"上回小王也是长驱直入,你也没说什么。"
她还没追究,他竟好意思提!"那是你扮作女子诳我!"
"着实冤枉!"屋里有冰,感觉到凉爽的段豫璜合上折扇,澄清道"小王可没说自己是女子,是你想当然而已。"
不悦地瞪着手持折扇的段豫璜,梁夏至为自己的眼瞎感到羞耻!无意发现他扇柄处的蜜蜡坠儿,居然是只可爱的兔子!当下直言不讳地提出来,
"这小兔和你很不搭!"
鱼儿上钩了!“哦,是吗?”笑眯眯地看了看自个儿的扇坠儿,段豫璜又抬眸向她请教,"你觉得小王适合什么?
"为何不是貔貅麒麟一类?更适合男子。"
"落入俗套!他们都戴那种,我就不戴。"段豫璜打比方道"你看我就因为这小兔而得了美人瞩目!"
梁夏至顿感尴尬,好像不知不觉入了套?郁闷的她干脆不再说话。
彦晓没有诳他,夏至果然是极其喜欢小兔的,段豫璜当下解了蜜蜡兔坠儿送与她,梁夏至只道无功不受禄,他却义正言辞道"算是小王赔罪之礼,郡主万莫记恨。"
这般诳她,赔罪是应该的!梁夏至也是真心中意那小兔子,才勉强收下。趁此机会,她又问出心中疑团,
"那天你也瞧见我的脸,为何还要娶我?即便你想和诚王府联姻,也该选个漂亮的。"
他的眼光一向很准,"你就是那个漂亮的。"
夏至属于婉而不,还是弃如敝履,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都无所谓,被韩迅背叛过的梁夏至,也不会再傻傻的去期望男人的一心一意,以她的身世,她本可以在王侯将相中随意挑选,但她以为位极人臣者都没有真心,才选了韩迅这么一个相较而言比较普通的官员之子。
梁夏至身为皇家人,自小就明白,姻缘不由自己掌控的道理,必须家人同意才可。
那韩迅,也是当初想掌控兵部才默认她与他来往,是以几天前,梁夏至还以为自个儿是个幸运的女子,将来能嫁给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男子。
万未料到,韩迅竟不是她的良人!她不图人家富贵,他却图她的家世,一旦她被赐婚,有了利益冲突,她又毁了脸,他立马原形毕露!
幻想着的有关爱情的梦已然破碎,她也不太在乎要嫁的男人究竟爱不爱她。是不是段豫璜,也没那么重要了。
那就乖乖的接受和亲联姻吧!她是郡主,去了东昌应该也不会被人欺负得太离谱。得过且过吧!唯一遗憾的,就是觉得太远,不好回娘家探望亲人。
圣旨既下,事已成定局,钰娇再也不必担心自个儿有危险,听说段皇子在王府,便大着胆子去要人,"本公主的那个丫鬟小镯,被你的手下关押着,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不晓得,"段豫璜浑不在意,"也许被人卖到了青楼?"
"你敢!”钰娇急得直跺脚,愤愤怒哼,“还我小镯!"
笑话!她凭什么质问要求?"你都敢逃婚,我的人卖你一个丫鬟又算得了什么?"
望向段豫璜身后的下属,曾经迎亲队中的汉子,钰娇质问他,小镯在何处。
汉子望着主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段豫璜哪有精力去管一个丫头的死活,只道"实话实说。"
第七十三回一言不合
得了允准,汉子才道"当初属下得知公主进了诚王府,未敢轻举妄动,便在附近找地儿安置,等待主子指示,那个丫头小镯,留下来给我们生火做饭。"
"居然让我的宫女给你们做饭?"
她还不乐意?殊不知这钰娇公主给他们找多少麻烦,害他们丢尽了颜面,没少被主子训斥,汉子有火不敢发,段豫璜微挑眉,"做饭那是看得起她,没卖了已是仁慈。"
本想回呛一句,却听诚王暗咳一声,钰娇心想,要人得客气点儿,不情愿也得装一装,于是撇了撇嘴,勉强自己规矩道了句,"现下此事已解决,你们得把她还给我。"
这是求人的态度吗?娇生惯养的刁蛮公主,有求于人还改不了命令的口吻?段豫璜闭了闭眸,合上扇子抿了口茶,半晌不说话。
心急的钰娇焦虑地看向诚王求助,张云雷只得开口帮腔,
"钰娇总说府里的丫头不够贴心,段兄便当卖我一个人情,将那丫头送给钰娇便是。"
等的就是诚王开口,给个丫头不是难事,可钰娇任性,令东昌难堪,若随口就给了,总觉得不甘心,但诚王一开口,那就大不一样,既有了台阶可下,又扯了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段豫璜一放话,汉子即刻去办,钰娇安心回屋候着,不到半个时辰,她便听到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当真是小镯!
"公主!"
"小镯!"回头瞧见那熟悉的面容,钰娇顿生亲切之感。
一别两个月,主仆二人再重逢,道不尽的感慨。鼻头一酸,小镯愣是没忍住,轻泣出声,"奴婢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呢!"
"傻丫头,这不是又见面了嘛!该笑才是,万莫哭了!"拿手绢为她擦了擦泪,钰娇深感愧疚,"当初我只顾逃跑,撇下了你,你会不会怪我啊?"
摇摇头,善解人意的小镯深表理解,"公主第一回逃走,就带上了奴婢,可见公主还是最喜欢奴婢的,第二回是临时起意,所以奴婢懂得,公主只是无奈之举,不会怪您!"
"那就好,"还是她贴身的小宫女最有亲切感,欢喜地拉她坐下,钰娇开始向她诉苦,
"伺候过我的人那么多,比较起来,还是你最得我心,你是不晓得,我差点被这府里的一个丫头坑得失去清白呢!"
"啊?"瞠目结舌的小镯忙问,"什么人?居然如此大胆?敢害公主?"
与她讲述了自己的经历,小镯笑道"原来公主是有心上人了啊!想来那诚王一定风度翩翩,否则怎会入了公主法眼?"
"他呀!凶得很呢!也有很多女人,从来不会哄我,"撇了撇嘴,委屈地抱怨了几句,钰娇又忍不住甜甜一笑,"但我就是喜欢他。"
小镯笑道"公主这是为爱着了迷呢!"
钰娇又问她后来如何,小镯只道,自她逃走后,那些人一怒之下打算把她卖了,幸好有个叫盛世锦的人为她说话,说她还有用处,可以洗衣做饭,他们才将她留了下来。有人想打她的主意,皆被盛世锦拦住。
这么好心?没有所图?好奇的钰娇忍不住打听道"哎,那个人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没有吧,他从来没说过什么。"小镯认为他只是看在公主的面上,才没有虐待她,"只说若是他日找到公主,公主再问他们要人,他们不好交待,所以不能欺负我。"
"是吗?"问不出来,钰娇又挑眉坏笑,"那你对他呢?"
"我?"小镯哪会对一个陌生男子存什么心思,"奴婢只是个宫女,人家可是江湖高手!我瞧见他左手持鞭,便能杀人!厉害着呢!"
"左手伤人?"装酷还是不得已而为之?"右手呢?断了?"
"不晓得,"小镯胆怯,纵有好奇心,也不敢多言,"我也没敢问,他右手还在,但我没见他用过。"
"好吧!"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钰娇便换了话头,反正小镯一回到她身边,她便觉心情大好!
且说段豫璜已为钰娇公主悔婚一事耽误太久,原定的九月十六大婚,不能错过,现下已是七月末,他必须快些启程。诚王府亦是早早地准备好了嫁妆。
于是五日后的清晨,一切安排妥当,头戴华冠,身着艳红正装的梁夏至在家人依依不舍的送别下,坐上马车,去往宫门处。
该交待之言,太王妃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许多回,然而分别之际,仍是止不住的泪如雨下,大女儿养了十六载,终是要嫁人了,还嫁得那么远,往后想见一面都是难的。
这二女儿,怎么也不能让她嫁出京都!
小糯陪于大轿中,为郡主擦了擦泪,又劝了好一阵儿,梁夏至这才止住哭泣。
女儿家的命运总是不由自己,明明看透,还是忍不住伤感,离开家,便等于离开了庇佑,郡主的身份,是她唯一的保护,听闻段豫璜府中姬妾众多,她必得端起架子来,绝不能被谁欺负了去!
到得宫门处,尧帝又亲赐八大箱嫁妆。梁夏至与段豫璜一道,正式拜别尧帝,这才踏上去往东昌的路途。
艳阳高照映别离,焉知余生是良人相许,还是凉人唏嘘。
皇子亲自迎亲,也是难得的殊荣,梁夏至并不觉荣光,只觉自个儿是替罪羊。
若不是那钰娇公主悔婚,也不会害她出嫁啊!然而事已至此,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还应该感谢段豫璜,若不是他的逼婚,她也没机会看清韩迅此人,真等成了亲,才发现他的真面目,为时晚矣!
命运的线牵引着你的人生,而道路是平坦还是坎坷,还是由自己选择,亲自踏出这一步,努力去触碰幸福。
而安涯,则和另外几个舞姬一道,坐于另一辆马车中,旁人只当她是奕王的新欢,倒与她相处十分融洽,没人给她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