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箫竺并不明白,钰娇对诚王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甚至有些迷茫,无法去判断,如何才算真正爱一个人。
她一直以为,真爱是不愿与人共享,可钰娇的心态,好似是不在乎他的一切,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就好。是以叶箫竺开始不懂,到底哪一种才是真爱?
既然她已经决定,旁人也不好再去指点,但愿,钰娇不会因为今日草率的决定而后悔。
第七十五回再逢旧爱
暮夏时节的午时依旧热燥,仍在屋中坐小月子的丁紫媛得知他们的婚讯,越发气恼,
"最后还不是要嫁与那个傻子!居然还怪我给她下药!我的孩子,失得太冤枉!"
立在身后为侧妃梳发的丫头吓得不敢动梳子,生怕娘娘动得厉害,再扯到青丝,会怨怪于她。
丁紫媛见她不动手,烦躁斥道"还不快梳,磨蹭什么?看王爷不来我这儿,你们都不上心,一个个儿的想偷懒是吧?"
"奴婢不敢!"丫鬟怯声回了话,又小心翼翼地继续为她梳妆。
一旁为她挑选发饰的敏儿拿来一支穿花戏珠金步摇,对着双囍云纹鎏金镜,在她发间比了一比,见主子点了点头,敏儿才将步摇递给丫鬟,又随口劝道"娘娘还会有孩子的。"
丁紫媛最烦听这种安慰之辞,毫无用处!"王爷都不来看我一眼,怎么有?告诉我!"
对于主子的骤然发脾气,敏儿已然习惯,佯装唯唯诺诺,心里已是淡然,她不高兴便罢,关她甚事!于是敷衍道
"娘娘尚在小月子中,王爷不能与您亲近,是以未能前来探望。待娘娘出了小月子,王爷自会过来,与您恩爱如初。"
"是吗?"丁紫媛却觉得,王爷对她,再无当初的耐性了,然而现下,也只能这么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心里竟有些期待,小月子再长一些,一旦结束,王爷仍对她不理不睬,那便是彻底失宠了吧?
几日后,陈国遣派的使臣又至大尧京都顺安城,入朝拜见尧帝。声明皇长子陈弘曜的太子之位已废,在府中闭门思过,为表诚意,特将皇长子那年方六岁的次子送来大尧,算作质子。
尧帝并不是非要陈弘曜本人做质子,只要陈国低头表态即可。陈帝能因此废太子位,也算有诚意。
如此,诚王被刺一事,大尧总算挽回了颜面,告一段落。而三皇子陈弘峤,洗清嫌疑,便可随使臣归国。
听闻尧帝欲让皇孙梁延彬迎娶钰娇公主,三皇子既无甚意见,使臣自然不敢有异议。
毕竟是陈国公主大婚,尧帝请陈弘峤暂留几日,等着钰娇大婚后再回陈国。没有拒绝的理由,他便应承了下来。
如今陈弘曜之子送来做质子,陈弘峤便自由许多。
襄王、英王请他赴宴。他虽不喜应酬,但有些应酬是躲不过的,为了大业,他必须强迫自己去参与。
所幸,他的适应能力很强,在世俗繁琐的应酬里,游刃有余。
宴席未开之际,陈弘峤被请入襄王书房中品茶。
书房本是之所,襄王愿请他入内,也是诚意十足,至少面上功夫已然做到。
拨弄着盏中龙井,轻雾缭绕中,眉目淡漠的陈弘峤等待着襄王挑明心思,
"太子被废,三殿下可是如意了,然而,我那幸运侄子却活得好好的!"
果真是不甘心的呢!合上杯盖的声音清脆悦耳,陈弘峤抬起的眸子,深沉又坚定,"王爷放心,弘峤答应之事,必会帮到底。"
耳听为虚,襄王需要他的实际行动来明证,"东昌奕王与梁延成府上联姻,目的显而易见,那么你我,是否也该,强强联手?"
这个梁启昀,莫不是想让他娶他女儿?意识到这一点,叶箫竺的面容瞬时浮现在陈弘峤脑海中,他一直不愿娶任何人,就是在等着她,除了她,无人配作他的皇子妃!然而,襄王竟然在打他心中圣洁之地的主意!若果真如此,他该妥协,还是坚持?
"王爷有话直说。"希望他的猜测是错误,陈弘峤并不希望去面临那样的抉择,那种明知该应,却不愿去应的痛苦!他不愿去承受,然而,人生总是事与愿违……
"本王的嫡女,梁晚雪,年芳十六,性子温婉贤淑,与三殿下,年纪相仿,十分般配,"说着,襄王斜了眉,打量着他的神色,"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为何?一定要用婚事锁住他?强行去触碰他的底线?叶箫竺被赐婚,是因他失了约,误会他变了心,她才会妥协,而他,很想守着那约定,等待着有能力迎她到身边的那一天,于是借口道
"姻缘大事,当由父皇做主。"
一听便是敷衍,襄王岂会相信?"如今太子一倒,你便是最有可能的继承人,婚事而已,还能做不了主?"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该小心谨慎。"他的性子一向沉稳,没把握之事,绝不轻易冒险。是以,尽管他心心念念着叶箫竺,也不会冲动的在此时有所行动,负了她一次,他不愿再空口许诺,只是盯着那个目的,暗自努力。
不管他是借口,还是真的谨慎,襄王都需要一个答案,"那么十日,足够飞鸽传书。本王等你好消息。"
十日?正好是钰娇大婚之后,襄王是在逼他给一个答案,在他离开大尧之前。
回去的路上,幕僚付寰看出主子不愿应承这门婚事,忍不住提醒,"襄王是想以此来验证他合作的诚意,殿下不该拒绝啊!"
想着襄王的胁迫,陈弘峤心中难免窝火,"我只要决定与谁合作,向来诚意十足,他若是有所怀疑,那便散伙儿,反正我不吃亏!"
"不可,"襄王此人难以掌控,付寰对他有所顾忌,"万一他恼羞成怒,说出太子的罪证是诬陷一事……?"
"你以为他敢?"对于他和襄王的关系,陈弘峤看得十分通透,皆有把柄在手,担心是相互的,"难道他不会担心我说出刺杀诚王是他的谋划?"
的确如此,但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轻松许多,"是以,合作互利共赢,是最好的选择。"
合作的前提,是得让陈弘峤觉得划算,"那又凭什么要我牺牲?"
主子似乎钻了牛角尖,"在殿下看来是牺牲,但在襄王看来,送了女儿给您,您是赚了才对。"
然而襄王此举,必有他的目的,女儿,绝不是白嫁的,"我不稀罕,他的变相监视!"
付寰晓得,三皇子的心事,"可是殿下,太子虽被废,难保不会死灰复燃,若想彻底打垮他,必须仰仗外力支援,而襄王,是最好的借力。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是娶个妃而已,娶回来,给她应有的尊荣即可,十分真的宠爱,襄王也管不着,毕竟您是皇子,身边的女人定然不止一个,您宠谁,襄王无关管辖,而叶姑娘,我相信,她必然理解您的苦衷。"
即便明知叶箫竺如今是诚王妃,但付寰晓得,她一直都是三皇子心中永不凋零的兰花,是以在他面前,付寰只能称呼其为叶姑娘。
他和她之间,已经横亘了一条误会汇成的长河,若是他娶了别的女子,纵然无爱,但他仍会考量,叶箫竺的感受,怕被失望充斥的河水,将永难清澈。
十日之后,八月初六,勇郡王梁延彬与嘉文公主钰娇大婚。
出乎意料的,钰娇居然没闹腾,老老实实地做了新娘子!目睹他二人拜了堂,张云雷总算放了心!
看来还是说清楚的好,长痛不如短痛,她想明白后,也就乖乖出嫁。
只是叶箫竺并未将钰娇的话告知诚王,是以张云雷并不知晓,钰娇是存了怎样的心思,才愿意嫁给梁延彬。
王府大喜之日,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唯有梁延彬身边的大丫鬟暖雨闷闷不乐,
自勇郡王八岁那年出事之后,暖雨一直在他身旁尽心尽力的伺候,太王妃时常暗示将来必会给她一个名分,丫鬟们私底下都将她看作半个主子,如今勇郡王大婚,太王妃不知是顾念钰娇公主还是怎的,也不提让她正式做侍妾一事。
而勇郡王原先对她最好,得了好东西都不忘留她一份儿,自钰娇到王府后,勇郡王便整日围着钰娇转,全忘了她这个丫头。
暖雨心中难免委屈。奈何勇郡王心性如孩童,她也不好说什么做什么,只能等着太王妃哪天想起她来,为她做主。
拜堂过后,送入洞房,看着囍字锦被双双,听着恭贺声声,钰娇不是特别开心,倒也不难过,在她看来,这婚礼便如过家家一般,只是个形式,反正梁延彬不是正常男子,不懂周公之礼,嫁不嫁都一样。
陈弘峤依礼来参加皇妹大婚,瞧见叶箫竺那一刻,心中五味陈杂。
自桃花树下两人分别,回陈国后,他曾无数次幻想着,她身穿喜色嫁衣,凝眸含羞的模样,最终却是空梦幻影一场。
而叶箫竺,自他离开相府后,她也曾日夜期待着,他归于桃花树下,兑现承诺的场景,到底还是一厢情愿的虚妄。
周围充斥着不属于你我的恭祝贺喜,你我只能静立,默忆当初的甜言蜜语,任心如刀割般窒息……
面上镇定的素芳有些躁动不安,她可不希望三皇子再趁机找主子说什么话,若是被人发现,主子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第七十六回叶箫竺爱谁
幸好,素芳的担心是多余,陈弘峤是有分寸之人,宴席过后,并未多做停留,直接回宫去了。
大婚当晚,凤冠霞帔,人无意,心疏离。丫鬟嬷嬷们在旁伺候着,终于行完了规矩礼仪,洗漱过后,散了发,端坐于床边的钰娇在龙凤烛的辉映下竟有一种温婉的气质,眸光璀璨,看得梁延彬有些恍神,一步步靠近,由衷赞美,
"娇娇姐,你今天好美丽!"
嫁得不如意的钰娇故意挑刺儿,"以前不美吗?"
"美!"梁延彬点头连连,笑嘻嘻地夸着,"今天更美!"
"小呆瓜,还知道奉承人了!"忍俊不禁的钰娇看了一圈,却没找到塌,不由纳罕,"哎,你这屋里怎么没塌?"
"哦——”梁延彬如实解释道"原来是有的,可是说新婚要用新的,就差人将我的塌搬走了,说赶明儿给我送个新的来!"
明儿个?骗傻子的吧!钰娇气急败坏,哼!这个诚王,必然料定她会让梁延彬睡塌,干脆将塌搬走!
那又如何?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不会轻易妥协的钰娇遂将囍被抱了两床铺在地上,对梁延彬道"你今晚就睡这儿好了!"
"为什么?"梁延彬明明记得,"嬷嬷说,我们拜了堂,就是夫妻,要睡在一起呀!"
"不喜欢跟人挤在一起,我会把你踢下床的!"抱着臂的钰娇傲然扬首,找借口瞎扯道"再说了,我们才成亲,也不晓得你会不会对我好,不想和你那么亲近。"
顿感委屈的梁延彬噘嘴道"我一直对娇娇姐很好啊!"
"那是以前,"钰娇胡诌一通,"成了亲就不一定!我要考验你。"
"这样啊!"信以为真的梁延彬又追问,"需要考验多久呢?"
"嗯……三个月!"钰娇琢磨着,先推他三个月,料想他也不懂洞房到底是什么,三个月之后再说吧!
梁延彬虽呆,但旁人再三交待之言,他还是记得的,"那嬷嬷还说,两个人要亲嘴儿,亲了才是夫妻。怎么办?"
这个嬷嬷,还真是事儿多!只怕她不照做,明儿个会有人问他,想了想,钰娇道"那你闭上眼睛,不许睁开哦!"
"好呀好呀!"梁延彬乖乖地闭上了眼。钰娇凑近他,伸出柔软的指腹,触碰一下他的唇。
梁延彬只感觉一阵轻柔,睁开眼想偷看,却发现她就立在他跟前,"好了!亲完了,你可以睡了!"
"这样就是亲嘴儿啊?真好玩儿!"
敢情这是游戏?好玩儿?不解风情啊!不过还好,他不懂,懂了就更麻烦!略感庆幸的钰娇让他睡地铺,还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