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发了一篇微信文章,标题是:“母校一百一十周年校庆!我们守在校园里,等你回来!”
姜锦年斟酌着留下评论:“你这么忙,还要抽空去吗?”
几秒钟后,傅承林回复她:“我还在写演讲稿。”
姜锦年与他私聊:“什么演讲稿?”
傅承林道:“明天的学生代表发言稿。”
姜锦年揶揄:“你都毕业多少年了。”
傅承林坚持己见:“我仍然是个热爱学习,无不良嗜好的青年人。”
姜锦年勾起了唇角:“你可以这样介绍自己——傅承林,二十六岁的优秀青年,热爱学习,三观端正,无不良嗜好……”
傅承林回了一句:“我又不是去征婚。”
姜锦年一愣,默然片刻,又见他说:“你有空吗?能不能过来一趟,帮我看看稿子。”
呵,真有意思,他叫她来,她就一定会来吗?姜锦年暗自腹诽。更何况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符合她一贯的原则。
她为自己找了千百万个理由,抵不过傅承林的一句话:“我写到了图书馆和教学楼,可能一些细节有错,记不清了,我得仰仗你。”
十分钟后,姜锦年乘坐电梯,到达傅承林所在的楼层。
他住在一间总统套房里。房间面积宽敞,格局简约,还有一个单独的客厅,靠墙摆了两张真皮沙发,傅承林就坐在沙发之上。
他泡了一壶茶。
满室茶香蔓延,浅雾如烟。
姜锦年缓慢落座,问他:“你要写多长的稿子?”
傅承林道:“不长,发言时间只有十分钟。”
姜锦年道:“在全校师生面前?”
傅承林点头:“还有摄像机。本来发言人不是我,那位师兄临时有事,就推到了我这儿。”
姜锦年与他相顾一笑:“不愧是优秀青年。来吧,傅同学,我帮你审稿,就算是报答……你以前对我的帮助。”
她向他伸出一只手,他就把笔记本电脑给了她。
仿佛时光倒退,他俩又在一起写作业。
傅承林的草稿通篇流畅,姜锦年看得很快,当她发现了一处错误,就直接在文档上修改,并且念了出来:“通宵自习室在第三教学楼的第一层……”
傅承林静坐于一旁,端着杯子喝茶。
他自知用了一个蹩脚的理由将她骗进了房间里。下一步该做什么?他还没有想好。反正演讲稿这东西是越写越不顺,既要兼顾工作前景,又要回忆母校曾经,总字数不能超过2000,作为一个替补上场的选手,他写得有点儿不耐烦。
姜锦年帮他补完了结尾。
她拽了他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
傅承林评价道:“中规中矩。”
姜锦年问他:“你还想要多刺激呢?”
她话里挑衅意味十足。
笔记本电脑被她合上,放在了茶几旁边。那茶几长约一米,偏居角落,于是姜锦年弯腰侧身,双腿稍微挪了一寸距离,刚好挨近傅承林。而他穿着一条休闲裤,布料微薄,膝盖碰到了她的腿,动也不动。
姜锦年斜倚扶手,回头望他一眼。
这一眼似乎有情,更似无意,称得上是“秋波顾盼”。
但她毫无自知,只当自己正在凝视他。她还觉得,他低头瞧她的样子挺有趣,挺认真,她便故意用膝盖撞了他几下,颇具玩闹兴致。
他终于忍够了她的寻衅滋事,搭住她的双腿,扣在了沙发内侧。她几乎瞬间就慌了神,挣脱不开,便肃然道:“喂,你放开我。”
他笑了:“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坏人。”
姜锦年质问他:“哪个好男人会把手放在良家妇女的大腿上?”
他反应极快:“哪个良家妇女会用膝盖去撞男人?”
姜锦年故作冷漠:“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你。我可以向你道歉。”
他竟然有样学样,左手停在她的腿上:“那么,我也不小心碰到了你。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
姜锦年被他气得半死,又觉得他坏得要命,索性破罐破摔,侧躺在沙发上,往里边挤了挤。
傅承林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你现在的神态和动作,很像一只蚕。你再往前一点儿,钻进沙发,差不多就给自己套了个茧。”
姜锦年几乎一点就炸:“你才像蚕,你是不是觉得我扭一下都像虫子?”
傅承林站起身,不再与她有任何接触。
他含笑,调侃道:“我看不出来,你再扭几下。”
姜锦年一声不吭。
片刻后,她说:“我以前,确实白白胖胖,我承认自己像一条虫。但是现在,我已经重新做人了。”
傅承林应道:“外表确实重要,但也没那么重要。人与人相比,胜在灵魂。”
姜锦年坐起来,撩了一下头发,轻抿红唇,风情万种道:“你们男人呢,就是口是心非。”
傅承林反问:“如果我是一个丑八怪,你刚才愿不愿意和我玩?”
姜锦年道:“愿意。”
这个答案远在傅承林意料之外。他不太自然地微微一愣,侧身靠着墙,明暗不一的光影照在他的脸上,诚然是英俊又耐得住打量,也使他眼中的笑意更具迷惑性。
姜锦年解释道:“我小时候看《巴黎圣母院》就喜欢那个敲钟人,虽然他是个丑八怪。后来看《笑面人》,我也喜欢残疾的男主角……反差萌,你懂吗?他们表面上穷凶极恶,其实内心善良柔软。说到底,大家都会喜欢善良的人吧。”
她一口气说完这些,又道:“当然了,同等条件下,还是帅点好。但是,不能帅成你这样,你太扎眼,不安全,招蜂引蝶。”
傅承林道:“姜同学,请收回对我的歧视和偏见。”
他如实辩解:“我现在什么样,都是基因注定,没得选。”
他依然站在墙边,姜锦年向他走近。她不知为何胆子肥了起来,要尝试一件多年前就想做,却一直没机会付诸实践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预告【姜锦年的亲身经历:如何一句话惹毛傅承林】
第11章 烟尘
姜锦年步步紧逼,傅承林察觉了不对头。
他问:“你突然冲过来是要干什么?”
姜锦年回答:“你上大学的时候,经常给人感觉拽得不行。我一直想捏一下你的脸。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就让我捏一下好了。”
她态度诚恳,一改从前的刻薄凌厉,变得安静自持、温柔如水,目不转睛又殷殷切切地望着他,几乎将无理取闹上升到了一个高度。
傅承林却说:“不可能。”
他还想起了她方才的话,不由得打趣道:“刚用膝盖撞完我,这会儿又想玩捏脸?我跟你说,我这人特别看重尊严,不可能随便让人捏脸。”
灯火如昼,光明鼎盛,他倚墙而立,侧影与她交叠,若即若离的暧昧就在空气中繁茂滋长。室内静悄悄无声无息,她呼吸稍快,并不适应这种绮靡的勾缠。
为了打破此刻氛围,姜锦年顺势道:“我调整了心态。我现在不把你当男人看,我把你当姐妹,聪明可爱、幽默风趣的姐妹……”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他已经发问:“我在你眼里不是男人?”
他没有触碰她,甚至没撩起她的一丝头发,他仅仅是一步一步徐徐靠近,强迫她退缩到了角落里,攻城略地一般,富有危险的侵占性。
但他并不准备真的对她做点儿什么,男人脑子里的肮脏思想他也有,备受感官操纵,激越与冲动样样不差,而他和别人的不同之处在于,他极其擅长克制与无视。因为他不愿变成一个被欲念迷惑的投机者。
或许千变万化的市场规律才是引诱他的根源。
风险收益是一剂春.药,始终让他保持兴奋。
姜锦年觉得,他应该是个理智的人。
可他带来的压迫感,简直邪恶又放肆。
她下意识地脸红,羞恼,退避三舍,一边暗叹自己没有拿捏好分寸,更不该在他面前故作轻松,一边嘴上还说:“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这么严肃吧。”
他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并无一丝越界的行为,声调玩味:“你不必紧张,我是你的姐妹。”
姜锦年立刻改口,不忘捧他一句:“你不是我的姐妹。你高大帅气、男人味十足……”
他补充道:“幽默风趣,聪明可爱。”
这八个字也是几分钟之前,姜锦年形容他的原话。她被他堵得哑口无言,笑容隐有自嘲味道,唇角轻勾,眼波似水,像一桩偿不完的桃花债。
长夜漫漫。
万籁俱寂,走廊上鸦雀无声。
傅承林为她打开了房门。他一手搭在门把上,另一手抬到跟前,方便他看了一眼腕表:“快十二点了。我送你回房间?”
他这幅样子,颇具风度。
就好像他确实是为了修改演讲稿,才把姜锦年请到了房间里。他坦然与她对视,察觉她探究犹疑的目光,他终归只是淡淡笑了笑。
当两人踏进电梯,他又随意问她:“你明天会不会参加校庆?”
姜锦年坚决回答:“不会。”
他料到了这个结果,于是接话:“我给你带点儿纪念品。”
*
次日清晨,傅承林起床迟了半个小时。
秘书来接他时,他正在用剃须刀。刀片运转,听不见半点声音,秘书就站在一旁说:“不刮胡子也蛮好。”
傅承林不照镜子,打开水龙头直接洗脸,问他:“好在哪里?”
秘书答:“好看啊。”
这位秘书姓刘,浓眉大眼,身强体壮,行事相当利索。
刘秘书跟随傅承林三四年,很少见他推迟既定工作,他搞不清原因,便与老板闲聊:“欧美那边的男明星,有不少蓄络腮胡的,型男壮汉,高大威猛。年轻女人都喜欢。”
傅承林拽了一条毛巾,一边擦脸一边说:“你先蓄一个让我开开眼界,具体是怎么个威猛法,有多少年轻女人喜欢。”
秘书咋舌:“使不得。”
傅承林就笑:“怕什么?”
秘书道:“我老婆讨厌我用胡子扎她。”
傅承林记起刘秘书的家庭情况,顺便一问:“你老婆的预产期是哪天?到时候给你放假,你在家照顾老婆孩子吧。”
刘秘书拿出行程安排表,用签字笔圈出来几个日期:“我岳父岳母都来了,老婆孩子有人照顾。我只请两天假,两天就行。每年六月和十二月,公司太忙……”
傅承林没搭腔。
他这位秘书沉稳干练,工作效率高,近三年来几乎毫无缺点。但在上个月,傅承林发现,刘秘书与新来的女实习生不清不楚。两人在公司的监控盲区激情难耐,热烈接吻。而刘秘书是已婚身份,老婆马上就要生二胎了。
傅承林挺烦这种事,倒不是因为男人偷腥罕见,而是因为,秘书难过美人关。今天刘秘书和女实习生干柴烈火,毫无收敛,明天或许就要在办公室里为爱失神。
但是,管理公司,就好比行军打仗。
没有完美的士兵,更没有永远的情谊。
傅承林转身,走进卧室,关上门,换了一套衣服。
十分钟后,他从房间里出来,接着和秘书说:“昨天四大经济数据发布,模型和数据库都要尽快更新。你今天不用跟着我去学校,帮我盯着模型分析组,晚上给我传一份财报统计。”
刘秘书连忙应好。
傅承林仔细瞧他一眼,忽地笑了:“数据分析组的实习生,我一个都不会留。咱们这一行还是老员工可靠,你说呢?还有你孩子下个月就出生了,今后又得更辛苦,你最近注意点儿身体,少让家里人操心。”
他讲话时正在系领带,手法熟练,衣领齐整。
公文包摊放在沙发上,他径直走过去,自个儿拎着包,刘秘书方才回过神来。
傅承林没有点破男女间的那些事,但显然,他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就很难办。他并不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人,不过他有一条不能碰的底线。
刘秘书一路无言。
倘若问他喜不喜欢那个女实习生?肯定是动过一点心。不然也不会在外开房,和她亲热。
年轻、上进、活力充沛的女孩子,很能吸引一个即将步入中年、手头有些职场权力的男人。但是,这份感情比不上事业和家庭重要——这个道理在全世界范围内具有共通性。倘若能重新选择,美国总统克林顿也不会与莱温斯基发展地下情。
刘秘书掂量了片刻,赶在傅承林之前,为他拉开车门,言行态度都与往日一样。
傅承林坐在车内,掏出手机,看了一遍邮件,确认自己没有收到新消息。
他刚准备把手机放回去,梁枞的电话就打来了。
彼时正是上午八点半,交通运输的高峰期,车辆横行,路况拥堵。
傅承林的司机瞧着前方长龙,叹了口气,而梁枞又在通话中催促:“院领导给你安排了一场演讲……我才知道,你是青年毕业生优秀代表,不错不错!你几点能来学校门口?”
汽车的喇叭声交错混杂,此起彼伏。
天色阴沉,云翳分层,水滴接连落在车窗上,仿佛汇成一条条浅溪。
下雨了。
傅承林看向窗外,算了算时间仍然来得及,便说:“我差不多九点能到,你已经在学校了?”
梁枞正要回答,语调忽而上扬:“唉?我好像看见姜锦年了。”
傅承林先是质疑:“她昨晚说了她不会去。”随后又问他:“你怎么能认出姜锦年……你最近见过她本人?什么时候见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