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助男人的权势与地位,达到自己的报复目标,让姜锦年联想起一个词“狐假虎威”,亦或者“狗仗人势”。她和傅承林是什么关系?
同学关系。
真好笑。
“我又不是十八岁,”姜锦年扭过脑袋,目光空空望着她,“就算我让他们给我道歉,被我灌酒,那是看在谁的面子上?是傅承林,不是我自己。”
许星辰没有绕过那个弯:“有区别吗?”
姜锦年摊平手掌,摩挲枕头的侧面:“当然有。就等于给自己埋一个定时炸.弹……还是上学的时候快乐一些,考试比较公平,同学们不知社会险恶,没被算计过,也没有受过气。”
许星辰丧失了吃泡面的盎然兴致。
她把饭盒扔在茶几上,跑去厨房,洗了一碗圆滚滚的红色小番茄。姜锦年和她分食水果,她掏出手机固定于沙发,右手食指不断往上拨弄,原来是在看网络小说。
姜锦年偷瞄一眼,问她:“什么小说啊?”
许星辰煞有介事道:“不管它叫什么名字,核心都是突出金钱、地位、颜值、武力值、性能力……等等优越性。现实太残酷了啊,我要从小说里获取慰藉。”
姜锦年点头:“给我也推荐一本。”
此话一出,她又想起今晚错过了交易所报告,并没有时间休闲娱乐。她只能返回卧室,打开笔记本电脑,继续加班到深夜凌晨。
*
次日早上八点,姜锦年第一个抵达办公室。她快速浏览财经新闻,帮助罗菡为今早的竞价工作做准备。等到当日股票开盘,罗菡看中的‘四平购物’进入了估值区间,她直接就去下单了。
姜锦年留在办公室,收集了几份研报。
她的一位同事蓦地出声:“我和债市那边的哥们吃了一顿早饭。他们组开始半年考核了,表格已经交到经理手中,咱们这边也快了。”
这位同事名为高东山,工龄长于姜锦年,但是没做成基金经理助理。他仍然是一个部门研究员,而且本年度举荐的证券没有一个被公司纳入股票池。
午餐的饭桌上,罗菡偶尔会提点他。
他稍有长进,依旧没摸着诀窍。
姜锦年却暗想:他不怕风险,敢闯敢拼,兴许适合做私募。
高东山被她注视一阵,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回到座位专注本职工作,上午还跑了一场行业推介会,十二点多返回公司时,恰好赶上大家伙儿一起吃午饭。
高东山端着一盘牛肉盖浇饭,坐到了罗菡的左边。而罗菡正与姜锦年说话:“昨晚你们的聚会还愉快吗?”
姜锦年用叉子戳起一根花椰菜。她手指一转,唇边笑意隐现讥诮:“愉快,非常愉快。我见到了静北资产的郑九钧先生……”
罗菡忙着拿筷子挑鱼刺,一时没注意姜锦年的表情。
她剔好了一块鱼肉,才问:“傅承林去了吗?”
姜锦年道:“他最后出现了。”
罗菡了然:“那他是临时赶来的。”
姜锦年说不准傅承林的目的,也就没搭话。
罗菡便拿餐巾纸抹了一下嘴,迂回曲折道:“有几个P2P项目的综合评级不错,他们公司在组织联合调研……我们收到了邀请,静北资产也要参加,你问问傅承林现在是什么态度?”
她们二人说话声音偏低。
大厅里餐具敲击瓷盘,碰撞声不曾间断。姜锦年听得清楚,答得含糊:“嗯,好的。”
高东山以为她俩又在谈论股市或者债市。他便感叹了一句:“我们基金的排名跌了两位,今年在公司里是中游水平……等到十一月份,电商金融服务的APP上架,咱们的这些内部情况,每时每刻都要向使用APP的客户们汇报吗?”
“是啊,”罗菡笑道,“规则都是领导要求的,你改变不了,就只能遵守。”
姜锦年深以为然。
但她恐怕完成不了罗菡交代的任务。
傅承林还不知道自己被姜锦年惦记上了。傍晚六点多钟,他斟酌着给姜锦年打了一个电话,用的是第一次拆封的新号码。
姜锦年接听后,傅承林问:“你现在心情好点儿了么?”
她不吭声。
傅承林握着方向盘,车就停在姜锦年公司楼下。他今天没带司机,因为他要说的话,不适合第三方偷听:“昨晚你走得早,没听见他们发自内心的道歉。郑九钧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他最近闲的没事做,那一巴掌你扇得好……我也应该说声对不起,给你添了这么多无厘头的麻烦。”
姜锦年刚一离开大厦,就发现了傅承林的车。
她干脆挂掉了电话,走过去,站在车外,道:“不关你的事,你什么都没做。”
傅承林让她上来讲话。她拉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位,这辆车就开始缓速行驶,驶向前方一片未知区域。姜锦年问他要去哪里,他竟然回答:“跟我走,去我家。”
姜锦年没拒绝,只是调笑:“为什么要去你家?”
他认真道:“我有礼物送你,不能亲手带过来。”
姜锦年面露狐疑:“什么东西?活的?”
傅承林觉得女孩子太聪明不一定是好事,生活中可能丧失一些乐趣或新鲜感。总之,他用一个姜锦年已经猜到了的理由,将她本人骗进了家里。
正门一开,姜锦年一眼瞧见了一只趴在角落的橘猫。她沉思良久,叹气道:“房东介意我们养猫,所以我一直没养……”
傅承林住在一栋别墅里,客厅的天花板很高,边沿处镂刻了一层大理石浮雕。那只猫正在用爪子使劲挠墙,可惜墙壁质地坚硬,猫爪根本就抠不出什么。
傅承林忽略了宠物猫的调皮。他蹲下来,抚摸猫的脑袋,又说:“我有个妥善的解决办法,你可以把这只猫养在我家,想它的时候,就过来看看。”
第22章 秀致
橘色的猫尾巴拖在地板上,左右来回甩动。
地砖石料冰冷又坚硬,衬托了猫咪的蓬松柔软。姜锦年忍不住伸手触碰,尤其是猫的那双立耳,每摸一下她的心脏就颤一下。
啊,她爱撸猫。
她感慨道:“猫是造物主的恩赐。”
傅承林席地而坐。他拍掉了沾在衣服上的几根猫毛,解开袖扣,双手搭放在膝头。姜锦年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态度闲散放松,好像当年的学生模样。她知道他闲来无事时,就爱坐在公园里看景,临近草木树荫,假山凉亭。倘若有影影绰绰的光线被树叶筛落,那光斑会洒在他身上,深浅不一,悠然寂静。
这段记忆是很美好的。
她轻叹口气,将猫咪抱进了怀里:“说到底,这还是你的猫。等我以后攒够了钱,自己买了房子,我会再弄一只属于我的猫。”
傅承林私以为,姜锦年不按套路出牌。他随口一说:“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我只是帮你养着它……先给它起个名字吧。”
姜锦年不再推辞,斟酌着回答:“就叫汇率吧。”
她征求了一下傅承林的意见:“好听吗?”
傅承林答非所问:“今天英国脱欧的结果出来了,51.3%的群众支持脱欧,汇率市场大跳水,你还记得我们在泳池边打过的赌么?”
姜锦年立刻扭过脑袋。
傅承林将她的脸拨了回来。他的指尖轻轻杵着她的下巴,近一分则轻浮,退一分又显疏离。他其实挺想亲近她,就像她搓揉抚摸那只猫一样,这种冲动的来源不可寻——如果人类清楚自己每一种感官的发作机制,那么生物学将迎来一大飞跃。
姜锦年大约能猜到他已经不是坐怀不乱柳下惠。两人的对视持续了一段时间,她首先败下阵来,怀中抱着猫,脑袋慢慢垂下去,掩饰着微红的脸。
她说:“没错,我承认,我赌输了。根据新闻报道,英格兰地区下暴雨,冲垮了伦敦的投票站,一些支持留欧的人懒得出门……如果重新举办一次投票活动,我跟你保证,结果绝不是现在这样。”
傅承林抓了一把猫尾巴,念道:“你说过,输了要跟我姓。”
他嗓音更低:“傅锦年同学。”
姜锦年言而无信,反应很凶:“不要这么叫我。”
傅承林就叫她:“年年?”
两个字一出,化作珍珠般接连滚落心头,又在脑海里敲撞出重复的回音。他怎么能这样?怎么能随便叫别人的小名,可耻!姜锦年理当愤慨,但她眼眸里水色潋滟,回望他的目光飘忽不定。
他拉开旁边的柜子——那是一个嵌入式小冰箱。抽屉里放满了几种饮料,他给自己拿了一罐啤酒,又问姜锦年想要什么,她摇了摇头,坐在一旁看他喝酒。
他掀开易拉罐的银环,捏在指间,手指骨节弯了弯,他还没开口,似乎是欲言又止。
姜锦年只觉新奇……傅承林什么时候有了难言之隐?她要是坐到了他的位置,一定伺机而动、雷厉风行……她的幻想尚未开始,傅承林就问:“你现在还介意昨晚的事么?”
姜锦年轻抿嘴唇,笑意若有似无。
傅承林饮下一口酒,又说:“大学时代的事呢?那会儿你也没少遭罪。这些东西不摊开了讲,总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
他有椅子不坐,非要坐在地上。他支起一条腿,啤酒罐伫立于膝盖,右手在一旁虚扶着,他半是轻松半是紧绷地等待姜锦年回复。
姜锦年却道:“讲这些干嘛?没意思,你拒绝过我一次……”
她还没说完,傅承林就笑了:“那时候就算仙女下凡下到我面前,我也没兴趣。”
姜锦年两手握住猫爪,又问:“那后来呢?如果有仙女来了,你喜不喜欢?”
傅承林稍微捏了捏易拉罐。铝合金的包装向里凹陷,形成两三条曲折的纹路,模样凄惨。他被西装遮挡的手臂可能正在发力,显出青筋,总之他披了一层斯文败类的皮。
他肯定也是一个看中色相的男人,他绝对不是例外。
可他竟然说:“我送了仙女一只猫。”
姜锦年一时羞恼:“谁知道你给多少女人送过猫?”
她的语气里带了醋劲,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当然,她要是提前知道了,就不会用这句话作为应答。
傅承林放下啤酒罐,缓身站起来,走到了姜锦年面前。她坐在一把白色工学椅上,橘猫趴伏于她的大腿,或许是感觉到气氛紧张,那猫咪跳向了地面,弓背一溜烟钻进了沙发底下。
姜锦年以为,傅承林又要毫无征兆地吻她——那是绝对不行的。她就像一只有了应激反应的鸟,偏向猛禽类的小鸟,恶狠狠凶巴巴盯着他,可惜她的残暴眼神在他这里一点作用都不起。
他在距离她一尺的地方站定,向她提议:“你要是真介怀那些往事,你就别再想,我也不提。咱们俩还可以重新开始……我争取让你再一次对我感兴趣。”
天幕已黑,灯光流转在他的眼中,竟是清澈又温和。
姜锦年张了张嘴,想开口却说不出话。她脸上再度泛起红潮,这实在是很不争气的表现,她侧坐在那把椅子上,双手扶着椅背,下巴抵住了手腕,有意识地藏匿了半张脸。
然后,她笑得没心没肺:“我之前暗恋你,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仰慕,我从来没想过要轻薄你,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你。你懂吗?像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们追星。”
姜锦年的回答出乎傅承林意料之外。他正要与她接着谈,手机铃声就打断了他们的共处时光,他看见屏幕上写了“姜宏义”三个字,姜锦年就按下接听,出声道:“喂,你有什么事?”
她的弟弟对着听筒支支吾吾:“姐姐,我迷路了。”
*
姜宏义比姜锦年小八岁,前段时间高考结束,正在等成绩。
当年因为姜宏义的出生,父母闹了不少矛盾。姜锦年刚开始挺讨厌这个弟弟,他像是突然从天而降,打乱了他们的家庭生活——那孩子整晚啼哭,吵着父母喂奶换尿布,家中开销如流水,本不富裕的经济条件更是雪上加霜。
直到后来,姜宏义懂事了,姐弟之间的战火方才熄平。
他升入高三后,学业紧张,仍然每周给姜锦年打电话。父母不允许他接触智能手机,所以他还在用已经被时代淘汰的摩托罗拉——除了发短信和打电话,几乎没有别的功能。
他迷路之后,无法定位导航。
当天夜里,姜锦年在北滨河路的寺庙边上找到了他。
姜锦年自己打车过来,架不住傅承林跟在后面。他让司机找了个地方停车,然后下车绕到路边,瞧了眼姜宏义,又望向一旁的天宁寺。黑夜里八角形的寺庙宝塔尖顶如针,直入云霄,前门的装饰却显得古旧破落。
姜宏义先是没注意他,向远处喊了一声:“姐姐。”
他背着书包,身量偏高,但仍比傅承林矮了一截。他只能不太情愿地抬头看他,打招呼道:“你好。”
傅承林饶有兴味:“你认识我?”
姜宏义长相俊秀白净,鼻梁挺拔,眉眼细长,虽然不及他姐姐的五官精致,却有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意蕴。但他耸着鼻子撇了个嘴,这使得他的表情略显怪异。
他选择实话实说:“我姐姐上大学,暑假回来,桌上贴了你的照片,五六张,旁边有……爱心贴纸围着。”他腼腆地低下头,自顾自思索:“爱心还是桃心来着?反正是腻腻歪歪的粉红色。”
傅承林唇边笑意加深:“你知道我的名字么?”
姜宏义还没回答,姜锦年一把将他拽开,斗鬼神一样横眉怒目地问他:“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不该待在家里吗?”
为什么呢?
说来话长。
姜宏义解释道,他们明天要出高考分数,今晚班级组织了一场谢师宴。以防第二天结果不好,有些同学无颜面见老师……他们的班主任知道姜锦年的职业,就拜托他问问姜锦年,现在股票值不值得入市,哪些股票适合散户,升值空间有多大,年利润回报能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