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摘星公主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癖好:只爱美人服侍,如果不美的人站在她面前,她就会把眼睛闭上。
丁渭听完,看丁培都相信了,还问他:“爹,这是真的吗?”
丁渭斥退下人,“滚滚滚!每天在街上听这些流言蜚语回家来瞎传!罚你这一个月不许吃饭!”
下人委屈的出去,嘀咕道:“明明是你问我的……”
屋里,丁培还在追问:“爹,真有这样的公主吗?”他没见过一个活的公主,但听这传言,不禁在心中想像: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身披美德,锦绣加身,娇蛮任性,百般荣宠的养育着。
丁渭看丁培露出向往之色,一巴掌呼上去,“醒醒!”他深深叹道,“我想起,莲花台有座摘星楼,摘星之名只怕从此而来。”他冷哼一声,“只怕,大王对这个公主也是想要星星就给她摘,想要月亮也给她摘。”
丁培的呼吸都变粗了,这样的公主,由不得他不去向往!
若是去乐城,能不能见到公主呢?
“爹爹!大王既然说了,你什么时候去乐城?”丁培双眼晶晶亮的说。
丁渭斥道,“你别做梦了!我就是去也不会带你去!你给我好好留在妇方!”看他这样,还敢带去吗?若让他见到公主,只怕立刻魂都被钩去了!
但这样就更奇怪了,这么受宠的公主怎么会要妇方这样贫瘠的封地?只看这个将军一来就只顾搬空县库,想必公主就是想要钱。妇方哪有余力供她日日奢侈?
正好,到现在都是这个将军在说,他就给他来个糊涂应对!
丁渭打定主意,出去对其他人说:“只怕这是乐城有人在跟公主过不去,故意拿妇方来激怒公主。”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后,大半的人都相信了。何况,一来就抢夺县库,怎么看都不像是善人。
“如今一夜过去,粮盐库只怕已经失守了。”丁渭叹道。
另一人道,“我昨晚上爬上墙看了一眼,东粮西盐,一直有火光显现。”可见真是整晚都在搬。
“明日,请此人进来。”丁渭拍桌道。
这下立刻有人反对,“三思!这种凶徒,只恨不能拒之门外,怎么能还请进来?”
丁渭道,“一直关着门,他们早晚要闯进来。请进来才好跟他商量,这等人眼皮浅得很,只怕没见过钱,到时我哭一哭穷,他只怕也不敢要太多。”他叹道,“各位,那个公主如此豪奢,我不能眼看着她把妇方给搬空啊!”
门外,姜武身边的付鲤与吴月各出了一个主意。
吴月说:“放火,放一把火,烧死里面的人就行了。”他已经把粮盐都搬走了,杀了几个人,跑了更多,这个妇方的人实在是少,胆子又小,一吓唬就都跑了。
付鲤道:“不如我让人趁夜翻过墙去,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拖出那个老头,问出金库在哪里!”
这两人的主意,姜武都不敢听。
他见过吴月杀人,也见过付鲤杀人,连他自己都杀过。但杀的都是举着刀枪冲过来的敌人。可不管是昨天的那一对主仆,还是今日这门里的人,都是好人啊。这让他怎么下得了手?如果真杀了这些人,那他不就变成恶人了吗?
昨日起他们就一直围着丁家,他听得到墙里女人小孩的哭声。外面的街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所有的人都躲在家里。
他本来以为这里的人听说妇方变成公主的封地后都会高兴,他也会受到大家的欢迎,没有人会反对。可他现在就像是一个闯进别人家中的强盗。
这时,门吱哑一声打开了,付鲤他们立刻举起刀枪。
但却是个老头走出来,他看了眼周围凶神恶煞的强人,对站在强人中间的姜武当面一揖,清了清喉咙,勉强稳着声音说:“将军,我家县令有请。”
姜武说:“什么?”
老人忙道:“请您进来说说话。”
姜武:“说什么?”
老人犹豫一下,说:“你围着我家的门,我家……主人想问问你要干什么。”
姜武说:“我要把库里的东西搬走,那是公主的东西。”
老人抖了一下,说:“……也不是不行。既然是公主的,将军要搬走就搬走吧。只是……将军还是进来说话吧。”
姜武要跟这老人走,付鲤和吴月就要跟上,老人忙道:“将军,您身边的人太凶恶了,我家有不少女人和孩子,他们都害怕得很。还请将军自己进来。”
付鲤怒道,“那怎么行?万一你们害了将军怎么办?”
吴月豹眼圆瞪,杀气森森。
老人连连摆手,“我们怎么敢害将军?难道一家子的性命都不要了吗?最多盏茶功夫就送将军出来。”
付鲤听不懂什么叫盏茶功夫,望望天上的太阳,在路边的棵树下用脚划了一道痕,“等树影移到此处,将军若不回来,我们就冲进去!”
老人估了一下,至少半个时辰,忙道:“用不了,用不了。到时一定把将军好好送出来。”
姜武再见到丁渭,没想到丁县令竟然是躺在床上呼呼喘粗气,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
丁培跪在床脚,满面泪水,看到姜武进来,先砰砰砰磕几个头,然后大哭道:“求将军饶了我一家的性命!饶了妇方的百姓!”
姜武想过一进来会是什么样,是被一堆人拿刀指着?是头顶上再有一群人拿箭射他?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面。
“快起来……”他一步上去就把丁培给提起来了。
丁培要跪跪不下去,要磕也磕不成,只好继续嚎,一边嚎一边还把话说清楚了:“将军若要拿走县库,就先杀了我父子吧!”
他说完看姜武似乎并未被触动,连忙又加了一句:“你要搬空县库,就是杀我全家!”他已经看出姜武是个愣子,什么都不懂!
姜武果然糊涂了,“我只是搬东西,你不拦我,我不会杀你。”
“你这么做,就是在杀我全家!”
“为什么?”
丁培看他不像假装,一边感叹这都什么蠢才都能当将军,一边哭道:“那县库非王令不可动!将军既没有王令,搬走县库,我家人只能去死了。”
姜武就安慰他,“大王已经把妇方给公主了。你们不需要听大王的,只要听公主的就行。”
丁培:“就算是公主,也比不过大王!除非你有大王的王令,不然我不能把县库交给你!”他本以为这话一说就行了,结果姜武想了下,道:“那我回去找爹爹发个王令再来吧。”说完转身就要走,丁渭已经从床上蹦起来了,扑上去抱住姜武的双腿,“将军且慢!”
姜武被他一扑,连忙站稳,扶起他道:“你病着就回去躺着吧。”
“将军!”丁渭抱住姜武的胳膊,“不能搬走县库啊!那里面的钱都是要交给大王的!库中是全妇方人的心血!妇方要靠它修路、修城墙、抵抗强人、抚贫惜弱,绝不能搬走啊!”
姜武说,“这些公主都会做的。我搬走,也并不拿走,只是会放在我的寨子里。”
丁渭不信,“不搬走?那将军又何必如此费事?”
姜武说,“因为要知道库中到底有多少东西。”
丁渭大惊失色!丁培连忙道:“要知道这个也不必搬库啊,将军,拿账册就行了。”
姜武摇头,“库里有多少就是多少。”
丁渭一听这个,更不敢把金库械库打开给他看了!粮盐就算了,那个东西本来就有损耗。可没听说过老鼠偷钱吃的!
他抱住姜武的大腿不放,“将军!不管公主要什么,妇方必尽全力令公主满意!只是这县库万万不能都给公主!如果将军真要这么做,就先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他连连磕了几个头,丁培连忙上去扶他,“爹爹!”
丁渭抬起头,满额是血,他瞪大双目,喊道:“妇方可向公主每年贡五千金!五百石黍米!”
丁培倒抽一口冷气!这差不多就是妇方全部的县库了!怎么可能每年都有!
姜武不知道五千金是多少,但他知道五百石黍米是多少,他犹豫起来。
丁渭看他动摇,连忙说:“妇方也会事事听从公主号令!公主但有所言,妇方人人无不听从!将军!县库真的不能搬走!”
姜武说:“我已经搬走了很多。”
“那些就给将军!!”丁渭很痛快的说,“只求将军给妇方留下剩下的县库!”
丁培也在旁边帮腔,“妇方只有十六个县库,将军昨天搬走了十二个,只剩下四个,就留给妇方吧!!”
十二个里给他们留下四个……
姜武点了点头,“好吧。”
送走此人后,丁渭与丁培坐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丁培缓过来,不敢相信的说:“这人好蠢!”搬走的全是粮盐,价贱不说,再运就有了。留下的四个库却是金库、铁库、械库与油库。
丁渭摆摆手,“休要多言!扶我起来,等这人走后,立刻叫人来!”
丁培把丁渭扶到床上,不解道:“爹爹,这人不是走了吗?”
丁渭怒道:“我看你才蠢!这人无知至此,必定身后有人为他出谋划策!骗住此人不难!又怎么可能骗得了他身后之人?下回他再来,我们就是把刀架在脖子上血溅当场也拦不住他!”
丁培这才明白,连忙说,“那怎么办?”
“只能送他一条升天路了。”丁渭低声道。
第149章 困
付鲤和吴月都在外面等着,,心急如焚。付鲤越想越后悔,越害怕,对吴月说:“我们要不要多叫几个人来?”
吴月摇头:“不用,我让人把柴搬来,如果将军到时不出来,就点火!”
门里贴着大门听的丁家下人吓得魂飞魄散!恰在这时,姜武来了,他们赶紧打开门把姜武给推出去。
付鲤和吴月看到姜武出来了,连忙迎上去:“将军!”
付鲤道:“将军没事就好!库房在哪里?将军知道了吗?”
姜武摇头,说:“我们已经拿走了那些库房里的东西,剩下的就留给他们吧。”
付鲤不愿意,“那是公主的东西!他们是不是不肯说?”他凶恶的目光投向丁家,“等我带人杀进去!看他们说不说!”
姜武瞪付鲤,“我说了,这些留给他们!”
付鲤左右看看,见其他人还是听姜武的,只好点点头,“好,我听将军的。”
此时围在丁家的人也有一百多个,付鲤和吴月打了几个呼哨,把人都叫了回来,一群人这才从这条街上退出去。
门后偷听的丁家下人腿都软了,连滚带爬的去对丁渭说:“他他他们真的是土匪啊!我听到那人吹哨了!”他嘬着嘴学也学不出来,唾沫星子漫天飞,丁渭挥挥手叫他下去,对丁培说:“看来,不能再耽搁了。”
姜武回到将军寨,寨子里的剩下的人正在把搬回来的粮食重新收藏存放。胡鹿被留下来干这个活,见到姜武就跑过来说,“将军,这些东西都不能吃啊。”
“不能吃?”姜武跑过去,见大家正清理出一片空地,把袋中的粮食和盐都铺开晾晒,一股霉味扑鼻而来,眼前的粮已经看不出形状,不但化成了灰,看起来其中大半都是土。
胡鹿踢了一脚,“这种东西,喂马,马都不吃!”
“怎么会这样?”姜武目瞪口呆。
“哈哈哈哈哈!”一个肥头大耳的白胖男子坐在丁渭面前,“那蠢人把那些库里的东西都拉回去了?老天啊!”
“那些粮食,存了有十年了吧?”另一个人笑嘻嘻的说。
“不止,我记得朝午前就有了。”
一群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妇方的粮库,就是个摆设。
妇方以前在先王时附近有很多村庄种田,那时先王要求各城镇至少粮库要存满三成,也就是说妇方的十个粮库,要有三个是满的。当时妇方为了征足粮,很是花了一番功夫,不得不在那几年改丁税为田税,要百姓以粮纳税。
妇方家中无田的人还是更多,所以那几年怨声载道。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又变回来了,照旧还是按人头收税,收钱。丁渭猜测,那几年先王应当是担心鲁国会和郑国或燕国打起来才命令各城存满三成粮库,怕大军经过时要征粮没得征。但这个仗没有打起来,里面的粮食也早就被人遗忘。
妇方本地因为多山,并不适合耕种,城外有田的人家也只种一些自家吃的粮食,妇方城里大多还是从外地购粮。丁渭就很爱吃黍米粥和黍米饭,也喜欢吃麦粉做的饼。他还有个不为人知的习惯:喜欢吃炒黄豆。因为年纪大了,肠子总是不太通,吃些炒黄豆会令他排气顺畅,身心愉快。
总之,那个将军搬走的都是垃圾,一点也不值得可惜。
丁渭让这些人笑了一阵,道:“各位,休要得意。此人早晚会发现的,早不过今晚,迟不过明早,他必定会再来找丁某,逼丁某交出那剩下的四个库。”
这几人的笑像被掐住脖子一样,没了。
丁渭道:“诸位,丁某是无计可施了。到时我们全家没了性命是小事,他找不到钱,最后凶性大女,挨个把城中看着好点的房子一一走过,诸位家中只怕也难得安宁!”
一人强声道:“丁渭!休要危言悚听!我就不信他敢杀人!!”
丁渭指着门外的下人说,“昨晚是个什么情景?叫我家人来说吧。”
下人哆嗦着上来,把他听到的付鲤和吴月的话学出来,屋里的人都吓白了脸。
“这、这是将军还是土匪啊?”
丁渭道,“这有什么区别吗?他要钱,就来拿,拿不到,就要发火,就要找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