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姬(上)——多木木多
时间:2018-09-29 08:45:36

  禹叔悚然一惊:“……他不会想娶公主吧?”
  丛伯摇头,这是他最庆幸的:“他说不娶。”
  刚才他在室内试探蒋彪。结果他深思以后,一脸遗憾的摇头:“现在大王没有公子,又已经有了王后,只有公主了……”只有公主能交好他国。
  所以国中的人,不管是谁,都没有资格娶公主。
  谁要娶,他就干掉谁。
 
 
第124章 香魂
  美人痛饮了两壶的香饮,喝得肚子都撑了还想喝,不过看看公主,她还是放下杯子,小心翼翼的靠近公主,轻声问:“公主,你不开心吗?”
  她总觉得坐在榻上的公主像一具木偶。
  她想了一下,兴奋的说:“我给你说说大王的事吧!”
  姜姬:“不要把大王的事告诉别人,大王会生你的气的。”美人既天真又单纯,她亲手把她推进金潞宫,助长了她的野心与欲望,就只能尽力告诉她怎么在那里活下去。
  结果美人转了下眼珠子,继续兴冲冲的说:“那我告诉你夫人的事!”
  姜姬一怔,哑然失笑。
  美人所说的正是她为什么会被冯夫人的侍女追的原因,也让姜姬知道了追她的不是冯乔,而是玉腕夫人。
  从美人的嘴里,她知道姜元进宫后只碰过三个女人:蒋茉娘、冯半子与阿燕。
  “玉腕夫人不爱出声,我猜大王不喜欢她!”美人噘着嘴说,“大王最喜欢的应该是蒋夫人!”
  但听到姜元是如何对蒋茉娘的,姜姬却不寒而栗!
  “大王一看到蒋夫人进来就会立刻去抱住她!蒋夫人可能不喜欢大王这样做,她还会跑!被大王抓住后,大王都等不及抱她进帐!”美人难掩羡慕的说,“真希望大王也能这么对我。”
  而说起阿燕,美人就显得有些困惑。
  “阿燕明明不喜大王啊……大王去抓她的手,她就躲开;大王抱住她,她就大叫……她明明不喜欢大王的。但第二次她跟着玉腕夫人来,竟然在大王和玉腕夫人在床上时,也钻进去了。”美人想起这一幕就心里痒痒,她多想也钻进去啊,“玉腕夫人吓得大叫呢!还要从床里逃出来,大王在笑,阿燕跑出来把玉腕夫人给推了回去,她连衣服都没穿呢!”她脸红红的笑着说。
  “后来玉腕夫人就讨厌阿燕了,阿燕一点也不怕,每回大王和玉腕夫人在一起,她都要挤进去。玉腕夫人还打了她巴掌,我看到阿燕捂着脸扑到大王怀里去,她好坏啊……”虽然懵懂,但对男女之间的事却有着天然的直觉。
  “那些人为什么抓你?是因为你看到了他们吗?”会是因为美人看到了冯半子和阿燕同榻侍候大王,所以冯半子才要抓她?
  以冯半子的身份这样做,一旦传出去,不说冯家,冯瑄就没脸再进金潞宫了,冯家积累百年的好家声,一朝尽毁。
  美人懵懂的摇头,“不是,我只是在跟那些大人们的小童儿说话。”
  姜姬立起身,“你把这些跟他们说了?!”
  美人点头,“大王说,可以说啊。”
  怪不得冯半子要抓美人!
  姜姬没料到,姜元竟然是这样利用美人的,她也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以为姜元看到美人只会把她拉到床上去,没想到竟然是让她去传冯家的流言。
  “你暂时留在这里,不要回去了。”她道。
  不料,美人摇头,“我要回去大王身边!”她起身往窗外张望,见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连忙下楼,不等姜姬留她就跑了下去,站在楼下对姜姬欢乐的喊:“公主!我以后再来看你!”喊完,蹦蹦跳跳的跑远了。
  “美人!”姜姬推开窗对着她喊,“如果照明宫的人再抓你!!跑到我这里来!!记住了!”
  离得远,她看不清美人的脸,只觉得她灿烂的一笑,胜过春光、繁花、星海。她用力的向她摆手,很快就跑得不见影了。
  姜姬滑坐在地上,一时脑袋乱成一团。
  姜礼走过来,扶她起来:“公主,地上凉。”他轻声说,“公主是怕她出事吗?”
  “冯家必不会放过她!”不知美人是不是第一次这么做……应该是,如果已经满宫风言风语,也没必要抓美人了,冯半子一定想在事情还没传开前把美人抓起来,是杀是关……
  她不敢去赌冯半子敢不敢杀人!
  “明日再开鼎食!”她道,只要赶在冯半子动手前把事情传扬出去,她再对付美人就没必要了。
  姜礼明白了,“公主放心,明日之后,宫里的人一定都会知道的。”
  这时姜义上来说:“公主,有人来送礼。”
  “哪一家?”她问。
  “是蒋太守。”姜义身后的白奴抱着一个大木盒。
  没想到蒋彪这么周全,她明明今天才回来,礼物竟然就送来了。这一点,冯家、龚家都远远不及——他们都看不上她这个小孩子。就算蒋伟也没有这么做。
  “是为了替王后结个善缘吗?”她叹了口气,让白奴把木盒放下。比起照明宫,她对承华宫真是束手无策:狗咬王八,无处下嘴。明明一个王后,一个出了名的美人,从进宫起就被冯家两女夺去全部的风光,却缩在承华宫一动不动。
  她觉得不止是她,姜元肯定也有同样的感受,他亲自下场,不惜舍身,既盛宠冯半子,又留下足够大的把柄。如果承华宫想对付半子,半子简直满头小辫子!结果承华宫还真是坐得住。
  想了一息,她打开盒子,见里面竟然是红白玛瑙的食器,有碗有杯有盘,小巧玲珑。在这里,红白玛瑙也是玉的一种,而且能起出这么大一块用来做碗,那这碗袖珍一点也可以理解。
  她捧起一只碗,惊讶的发现这碗在她手上刚刚好。要知道她现在用的碗都太大了,虽然收的礼物中也有小碗,却是金的,沉得叫人吐血。
  这个碗刚好合用。
  ——蒋彪特意准备的?
  这个礼物是花了心思的。
  姜礼在旁边道,“这个好,公主用它喝汤就不会烫手了。”
  姜姬放下来,问姜义:“送礼物的人还在吗?”
  姜义点头。
  “叫他上来。”
  她没有见过蒋彪,只收过他的礼物,钱物就算了,最得她心意的,一个是轻云,一个是蟠儿。
  走上来的人出乎她的意料,她本以为还会是一个年轻漂亮的男人,结果竟然是一个年约五旬的老人。他一步步的走上来,脚下极稳,像山岳立在地上,不动不摇。
  以前听说过用“下盘极稳”来形容武林高手。当看到这个老人,她才算理解什么叫下盘稳,跟他相比,其他人走路都显得脚下不够稳当,容易摔跤。
  他肯定从没摔过跤。
  这个老人在离她十几步远的地方就停下来,行五体投地大礼,“小人的主人,蒋太守,特意遣小人来问候公主。”
  “你叫什么名字?”顶上那个女童问。
  丛伯不抬头,看着眼前的地板,“小人无姓,单名一个丛字。”
  他听到那个女童竟然有一丝熟悉的喊他:“丛伯?”
  丛伯心如止水,平静道:“不敢当公主如此称呼,公主不弃,唤小的一声阿丛就行了。”
  女童不理会,“丛伯,你抬起头。”
  他依言抬头,直视公主,见公主身旁果然坐着四五个小童,看他都是一脸陌生,唯有公主,眼中的意思是“原来你长这样”,就像一个只听过名字的熟人,今天才见到他的真颜。
  ——公主知道他。
  姜姬听他问:“公主,眫儿呢?”
  这个老人虽然一开始上来时行大礼也不看她,但当她让他抬起头后,他就坦然自若的直视她了。
  “蟠儿不在。”她道。
  “公主给他改了名?”
  “他跟了我,当然要另起一个名字。”她说。
  “是什么名字?”
  “蟠龙。”
  蟠龙。
  丛伯在心里把这个名字来回念,目光如电:“公主可是喜他容貌?”
  姜姬也坦白道:“蟠儿长得很俊美,我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不过他的脸很容易给他惹麻烦,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游荡在外,她真要担心他的脸不知会招来什么样的人。
  丛伯没从公主的脸上看到爱慕或妒嫉,连一丝丝向往都没有,反倒是担忧。
  他沉默半晌,起身道:“……好叫公主知道,蟠儿不在蒋家。”
  蟠儿不在蒋家?
  姜姬反应过来!这是说他没死在蒋家!!
  完全没法自控!她的脸上就露出狂喜之色来。等她感受到丛伯的视线,又勉强压抑下来,努力镇定。
  丛伯看着公主扭曲的脸,总觉得看到了另一个眫儿。小小年纪,想哭、害怕、疼,最后却总是露出笑来。从忍受到平静,似乎只有一瞬间,在他警觉间,发现那个小童儿不知何时,就学会了生存。
  他看了眼摆在公主案几上的木盒,状似不经意的说:“蟠儿到蒋家时才三岁,夫人那时也不过十一岁而已,看到蟠儿,总会生气,主人看到夫人追打蟠儿,说就像看到两只小猫在打闹呢。现在夫人死了。”
  他注意到公主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似乎在回忆,然后终于想起来——
  夫人?赵氏?死了?
  “蒋太守的夫人去世了?请太守节哀。”姜姬道。
  谁知丛伯下一句就说:“而我会杀了蟠儿。”
  他抬脚就往下走,听到身后的公主撞到案几站起来,喝道:“站住!!”
  姜姬不知该说什么,电光石火间抓住一个念头就开口:“莫非你怀疑是蟠儿杀了赵氏?不可能!蟠儿从来没怨恨过赵氏!他非常尊敬赵氏!”
  丛伯停住脚,“不是蟠儿?”
  公主肯定的点头:“绝不是他!”
  丛伯点头,“我会回复主人。”他又睇了一眼那木盒,下楼走了。等他走到殿外,听到楼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破碎声。唇边勾起一丝笑,大步下了台阶。
  “公主?”姜礼看到公主拿着那玉碗举高,然后放手,玉碗摔到地上,碎成了好几块。明明刚才看到还很喜欢啊,和刚才那个人聊得也不错,他不是说了蟠大兄没死吗?还答应回去告诉他的主人,不是蟠大兄杀的那个女人。
  但公主竟然把盒子里的每一只碗都摔了,摔完轻轻说了一句:“我讨厌玉碗!”然后指着木盒说,“既然没法用了就收起来吧。”
  仔细想想丛伯的话,再想起以前蟠儿露出的只言片语,姜姬再看那盒礼物就浑身不舒服!
  丛伯回到蒋家,笑意盈盈,步履轻快。蒋彪和禹叔正坐一起用饭,这次回到蒋家后,虽然照旧住在原来的院子中,但侍候的人都不见了,所以只有他们主仆三人在一起。
  蒋彪喜道:“阿丛快过来坐。公主可喜欢那礼物?”
  禹叔抓着半只酱鸭,啃得呲牙咧嘴。
  丛伯拱手后就坐下来,伸手抓起案几上的一整块烤羊肉,一边吃一边说:“公主大概太讨厌照明宫的玉腕夫人了,见到玉碗就不高兴,全砸了。”
  “咳!咳咳咳!”禹叔呛到了,脸上还带着笑。
  蒋彪黑了脸,拍桌道:“那冯家女实在可恶!”
  其他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都很无奈。
  丛伯道:“主人休怒,公主还说,绝不是眫儿杀的夫人。”
  蒋彪挑眉,“公主说的?”
  丛伯道:“公主说,眫儿十分尊敬夫人。”
  这倒是……蒋彪对眫儿的人还是看得很准的,就像赵氏怜惜眫儿,眫儿对赵氏也存着几分怜惜——让他相信眫儿会杀赵氏,不如相信是赵氏杀的蒋盛。前者无法想像,后者却有几分可能……他捂住侧腹,想起自己在年轻时拿短匕给赵氏玩,以为她不敢用,结果被捅了一刀的旧事。
  禹叔啃完鸭子,说:“眫儿奉公主之命杀蒋盛应当是真的。蒋盛在成亲当晚就杀了公主的侍女,之后此女的尸体被扔到了城外野坟。而在那之前,冯玉郎带另一个侍女进宫见公主了。想必是公主见了一个,就想见另一个,结果当时人已经死了,蒋盛交不出人来,公主就让蟠儿来杀了他。”他擦擦手,站起来走到隔壁的书房,打开柜子,“眫儿杀了蒋盛后藏身在此,这里才有他的血,当时他应该已经受伤,伤得还不轻,之后他从主人床榻上的暗道跑了。但夫人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又是谁杀的,这就真的不知道了。”
  蒋彪当时是惊怒交加,此时回到家中,再看这件事,确实有很多疑点。
  禹叔继续说,“我抓了夫人的侍女,她们给夫人换过衣服,但换下的衣服上没有血。如果当时是眫儿杀的夫人,他身上的血不可能不沾到夫人的衣服上。而且,夫人不是被匕首刺死的,是被人抓住头发,在地上磕破了枕骨。”
  蒋彪握住掌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丛伯沉默不语。
  禹叔回来,坐下说:“蒋家中可能有不少人恨夫人,而主人走后,夫人又不爱与人交际,可能就是个庶奴,看到夫人来主人书房……或许是他在这里偷东西,被夫人撞见,索性起意杀了夫人。”他说到前面时,蒋彪浑身杀意蒸腾——只得匆匆改口。
  蒋彪道:“……乖儿在下面无人服侍,我要多送几个人下去陪她!”说罢起身,去找蒋伟了。
  蒋珍听到蒋彪那个院里发出的阵阵惨叫,去找蒋伟。
  蒋伟道,“赵氏死了,他要杀人出气就由他去吧。”
  蒋珍道:“他还杀了阿盛。”
  蒋伟冷哼,“如果他不是我的儿子,我都想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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