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非眼睛一亮,哄道:“只怕大夫已经叫人给害了!”
下人先吓后怕,又不敢信,“不会吧?不会的!”
曹非叫这人看外面,“你看,公主已经被人给领走了,如果不是大夫已经被害,怎么会这样?大夫难道不是要一直跟随公主吗?只怕是有人要害公主,担心大夫碍事,这才先害了大夫,再来害公主。”
下人听信了,又悲又苦,又惧又恨,呜呜哇哇哭着向公主的车驾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大夫叫他们害了!他们还要害公主啊!快救公主!快救公主!!”
队伍中顿时惊慌起来!
许多被赶开的人开始想向最大最高的公主车驾涌去。
将军一见此,连忙抽出刀剑,命身后的人:“保护好魏国公主!!来者皆可杀!!”
阿笨听到车外的声音,又惊又怕,小声问乳母:“怎么有人说有人要害我?”乳母也吓了一惊,道:“公主不要出去,我去看看。”
乳母悄悄从车后面爬下去,没走多远就看到有士兵向她涌来,当中一小将用刀剑逼她上车,道:“不要出来,有恶人意图趁乱取事,你们在车内保护好公主,不要下车,不管是什么人来都不必害怕。”
乳母吓得站都站不住了,爬上车,对阿笨说:“外面的人说有人要害公主,在外面吵嚷,公主,你不要露头。”
此时,一个宫女捂着嘴尖叫:“他们在杀人!!”
阿笨连忙掀起车帘,看到外面有无数的宫侍正向这里跑来,可他们没有靠近就被杀了。
她尖叫:“不要!不要杀!不要杀啊!!”然后跳下车往前跑去。
乳母等人也不得不跳下车去追她,拦住她,把她拖回车里。
阿笨浑身发抖,“不要杀!不要杀!!”
为首的一个小将看到此景,心生一计,过来对阿笨说:“公主,有人故意吓唬他们,叫他们乱跑乱撞,说不定其中会有混起来的刺客。可他们这样一跑起来,我们根本分辨不出哪些人是坏的,哪些人是好的。你不要出来,叫一个你身边的人,出来对他们说,不要乱跑,乖乖原地趴下,束手就缚,到时就能看出谁是坏人了。”
阿笨连忙点头,在身边的人中看了一圈,乳母年老,她不忍,宫女年少,她也不忍,侍人年幼,更不行了。
她说:“我、我来……”
小将摇头,“公主千金贵重,万一恶人有弓箭,一箭取了公主性命就不好了。”
乳母此时站出来说:“我来,我一直侍候公主,宫内外的人都认识我。”
小将说:“如此,我护送夫人过去,夫人放心,要害夫人,先要问过我手中之剑!”
阿笨还是被人给送上了车,她只能看着乳母被小将护着到前面去,现在除了她这辆车的周围是干净的之外,前面不远处就都是倒下的人了。
“奶娘……”阿笨害怕的直掉泪。
宫女却在车里看了一圈,吓得对阿笨说:“公主,大公子和那个小童不见了!”
阿笨:“什么?”
宫女:“莫非刺客的目的不是公主,而是大公子?”阿笨惊的站起来,“那怎么办?要赶紧告诉他们啊!”宫女拦住道:“不行!公主,不能说!”说了的话,公主竟然帮助魏国太子私逃?这罪过就太大了!公主会被千夫所指!
一地尸首中,阿陀护住包包,两人一起趴在地上,躲着。
刚才公主和其他人都跑了出去,他就知道有问题了。显然曹非不抓到他不罢休,竟然惹出这种乱局。
他如果继续留在车内,一定会被曹非发现。到时真嚷出来,他没有把握鲁地的人不会把他交给曹非带回魏国。
万一此地的人不敢惹怒魏王,将他交回,他就无计可施了。
他不能被人发现,尤其不能被曹非当众嚷出他是魏太子。
“包包,不要叫。”他小声叮嘱包包。
包包点点头,指给他看:“公子你看,是他。”
阿陀看到了曹非,他正背对着他们,想往公主车驾那边去。
他沉思片刻,放下包包:“我去去就回,包包好好躲着,等我回来找你。”
说完,他捡起旁边掉落的一枝断箭,悄悄潜了过去。
曹非正远远望着公主车驾那边,见一个宫妇出来后,正在那里喊着什么,前方已经有人听到她的喊话后渐渐不再惊慌了。
时间不多了。
他伏低身,向前走去。突然身后扑上来一个人,他向一边倒去想避开,结果腰后一疼,一根断箭扎了进去,咔的一声,箭头断在里面了。
要糟。
曹非心中喊道,一手却半点不迟疑的抓住了此人。
正眼一瞧,果然是太子。
曹非深吸一口气,不顾腰后激疼,挟着阿陀就要逃。
阿陀使劲用拳头重击他的伤处,又奋力挣扎,曹非终于抓不住他,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阿陀想挣脱,可曹非的两只手一直抓住不放。
“太子,太子不何不肯回国?太子竟然如此懦弱吗?没有丝毫野心?为了贪图安逸,宁愿当一个臣仆之子?从此做一个没名没姓之人?”曹非喘道,“如果我是太子,大王不认我,无妨,大王另有爱子,也无妨。我有太子之位,年长于其他人,自可等到大王去后,继位为王,一展抱负,不管往日是何人瞧我不起,我都可以还给他!太子,太子不懂吗?”
阿陀被他说的心里乱了一隙,手上的劲就放松了。
曹非以为说动了他,连忙道:“太子,某是真心辅佐太子。太子随我回去,不必做什么,只要一心孝顺大王,日后大王自然会看到太子的孝顺之处,公卿们也会支持太子继位的。”
阿陀突然一脚踢在曹非腹间,把他给踢开,像鱼一样从他手中溜了出去。
两人站在两边,都不敢出声引来旁人。
阿陀说:“先生雄才伟略,非凡人不及。我不过一个小孩子,没有那么多人要报复。我不想以后都在王宫里住着,我也不想要大王那样的父亲,也不想要杀掉我的兄弟。”
以前,他也觉得当大王会很不错,或许去魏国当大王很艰难,但只要当上了大王,一切都是值得的。可当他真的踏上了魏国,真的见到了魏王,领会到父亲告诉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之后,他发现他就不想要这样活着了。
亲生的父亲和亲生的兄弟全是敌人。
那他宁愿要养父,要养兄弟,至少在父亲的家里,他不用担心父亲是不是不想要他,是不是想立另一个儿子为太子,是不是嫌他碍事。他如果有养兄弟,也不必非要杀掉所有人,这样自己才能活。
阿陀说完就跑了,曹非连忙去追。可追上一会儿,他后腰的伤处就让他连跑都跑不动了,只能拖着脚慢慢在地上挪。
很快,阿陀就跑得不见影了。
曹非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拿不准他还会不会回到公主这边来,如果他不回来,他也会说鲁话,扮成鲁人,混入鲁国,也不是难事。
难道,他真的把太子给丢了?
包包在原地等了很久,等到士兵们打扫战场,发现了他,把他送回到公主身边。
阿笨抱住他小声问:“公子呢?”包包消沉的摇头,还要再回去等。
阿笨说:“不急不争,我们多等两天,等他来找我们。”她不敢说的是,如果太子被害了的话……
阿笨装病装了七天,实在装不下去了,队伍才再次出发。
公主走后,大夫才被放出来,刚想去追就发现曹非重病,他左右为难,最后只得派亲信家人把曹非送回魏国,他自己去追公主。
他对曹非说:“你可别死在路上啊。”
曹非浑身火烫,摇头叹笑:“不会的。”箭头他已经挖出来了,药也上过了,燕人奴隶常有外伤,用上这药就会好了。
只是太子,不知在何处……
在军队的军奴中,负责背粮煮饭的粗役拾了个孩子。
“狗头,把这捆柴背过去。”
“哦!”一人答应着,扛着两捆柴跑了。
一人问,“这人哪来的?”
那人说:“他说是浦合人。我听话音确实像浦合那边的。说是被拐了,打算自己找回家,我一听,确实挺可怜的,就带上了,他也能干活了,不费粮食。”
第495章 传承
阿笨生病了, 那一日的情景,事后收捡出来的尸首都堆成了山,还有不少断手断脚的在哭号。
她现在都不敢睡觉,一闭上眼睛就是那天的情形。
事后,将军亲自来向她说明, 她怕得不敢见, 只能由乳母去询问。
确实有人在人群中鼓动大家,因为大家看到公主的车驾动了,以为公主被鲁人挟持带走, 所以就有人想来救公主,有的人则是害怕被丢下, 于是都向着公主车驾这里涌来。
将军不明底细,担心这些人中混着不轨之徒对公主不利, 这才命人将公主车驾包围,冲上来的都格杀了。
阿笨事后回忆,确实将军的人除了在外面之外, 并没有主动上前杀人。
而想跑出营的人也都被外围的士兵抓回来了。
“到底是何人在胡说八道?”阿笨难得发了怒,要人将此人抓出来砍头。
乳母摇头:“将军没抓到。全是魏人,将军只说是魏人, 到底是谁, 他的人没抓到, 而现在再去问,剩下的人也说不清楚了。”
将军还说,既然发生了这种事, 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全,他请公主速速出发。
阿笨与乳母和亲信宫女商量过后就答应了,但出发之后,她就开始生病了。
乳母很害怕,连忙拿药喂她吃,但也没什么用,阿笨还是一天天消瘦下去。
乳母不得已,向将军求助,请将军尽快赶到附近的城镇去,好替公主求医。
将军就先把自己军中的医士荐了来。
乳母觉得信不过,问:“寻常医奴怎么可以替公主诊治?”将军:“你这婆子好不懂事!我家这医士可不是寻常人,都是正经读过书的!在军中可有四品军衔呢!比老子的衔都高!”
乳母先被他的话气得头晕,再听他说的,就请医士过来看一看。
医士带着徒弟来了,看起来衣著干净整洁,行止有度,确实不像奴隶。
他还自带了席子,进来之后徒弟把干净的麻布铺在地上后,医士才进来坐下,替公主诊治:“公主,请看向我这边。”
“公主,请伸出手来。”
“公主,请解开衣襟。”
乳母拦住道:“为何要公主解衣?”医士对公主很和气,对乳母就很不客气:“休要多言!是你治还是我治?”
阿笨止住乳母,“你们都在,也不需在意。”说罢解开衣襟,露出里面的里衣。
医士瞪了一眼乳母,一边解释一边说:“接下来,我要摸摸公主的肚子,看里面是有气还是有积物。”
阿笨此时才有些不适的样子,不过医士伸手进去摸,确实并没有任何失礼之处,摸完出来问:“公主是不是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半点不动?可有便意?”阿笨红着脸点头:“有一点。”
医士:“解得畅快吗?”阿笨看看乳母,捂脸道:“不、不太畅快……”
乳母回忆了一下,道:“公主这几日吃得并不多。”
医士白了她一眼,“吃再少也要解啊。”
然后就说,公主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受到一点惊吓是真的,不过已经好了。剩下的问题是公主可能因为害怕不敢下车,这几日一直躺在床上装病,结果下解不畅,腹中积了轮回之物。
他开了一方药,让人煮给阿笨喝,然后叫乳母替阿笨揉肚子。
“就这样揉。”医士手把手的教乳母揉腹后,说:“如果明天还不解,那就再来找我。”
乳母又把前几天给公主吃的药给他看。医士拿过来嚼了一颗,呸的吐了,“我说怎么……这药越吃,她越解不出来,身上越难受。这是春药,她现在需要的是下火的药!你这给她吃了,不是火上加火吗?”
乳母吓了一跳,连忙向阿笨请罪,她绝非有意要害公主!
阿笨当然不信乳母会害自己,扶乳母起来:“是药不对,不是奶娘不对啊。”
医士在旁边说:“也不能怪这妇人。这药是用来救命的,提气,火性大,久病、重病之人吃了,多少能缓过来一点,有点力气,但不是什么病都能吃啊。”
阿笨第二天就好了,之后特意让人去谢医士,结果医士没功夫来见她,就命小徒弟过来陪公主说话。
阿笨趁机问了许多关于鲁国的事。
小徒弟说,他师父这个医士是有品级的!有官袍官帽官衔!他以后也要像师父这样,当一个四品医士!
阿笨问:“为什么是四品?”小徒弟不好意思的说,在医士中,九品、八品是学徒,他再考一级就能当九品医士了。七品可以称官了,却只能做一些分药、辨药、制药的活。
六品可以在街上行医坐馆,也可以在医署行医。
五品起就可以任职了,却只能在官办的医署,治的也只是普通百姓。
四品可以随军,每治好一人就可以记军功,治得人越多,军功越高,升衔越快!
一品到三品都是御医了,只替大王诊治,也可以被大王赐下给公卿诊治。
小徒弟记得师父说过,以前他喜欢钻研医术,却不敢宣之于口。因为这在外面都是骗子的把戏,外人听说他爱在生病的人身上摸摸碰碰,都觉得他是怪人,有怪癖。
现在他可以凭此晋身,也可以扬眉吐气,不必再躲躲闪闪,害怕家人、外人耻笑。
他会跑来随军,当军医,就是希望日后能凭军功光耀门楣,让父母妻儿也能以他为荣。
“你比我幸运得多。”师父摸着他的头说。
小徒弟还告诉了阿笨一个好消息,之前那些受伤的人,只要不是砍死了的,哪怕缺手断脚也都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