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笨坐在车上,车一摇一晃的,她趴在栏杆上,望着外面的风景,怎么都看不腻呢。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马过来了,是绿玉!
她立刻探出身,对他招手!
绿玉笑着跑过来,来到她的车驾前,也不下马,将马调转过来后,站在马背上,跃到了她的车内。
阿笨一直捂着心口脸蛋红红的看着他,等他上了车才扑过来拉住他的手说:“你怎么才过来?”
绿玉坐下,一旁的宫女早就捧来了甘甜的泉水,他接过说:“公主刚才休息了,我才过来的。你上午干什么了?”
阿笨拿出她花了一上午的功夫编的花结,“看,这是你昨天教我的!”
绿玉接过来赞道:“你真聪明!编得真好!比我编的都好了!”阿笨被夸得脸都红了,一双眼睛闪着水光的看着他。
绿玉抬头撞上这样的眼神,心一下子酸得厉害,又甜得叫他害怕,更让他恐惧——这样的爱意能停留多久?她会在多久之后离开他?
公主并没有对他做过什么。公主说过,他就像她的小弟弟一样。公主说她很愧疚,因为他可能是他的主人为了献给她而特意准备的。
“你是因为我才会来到这里,我对你有一份责任。”
他听不懂,公主的话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觉得他的来历很不堪?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为此不安。
直到现在,他才隐约体会到公主的意思。
责任。
一个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的词。但在公主的眼中,她却要像严师一样教导他,像父母一样照顾他,替他的一生做打算。
这就是公主的责任。
他并不觉得公主有这样的责任啊!
但蟠大兄说,公主一直是这么做的,虽然有很多人伤了她的心,但她一直都是这么慈爱的人。宫中有很多姜姓侍从,绿玉才知道,那些姜姓侍从都是曾经侍候过公主的。然后他就懂了,那些伤了公主的心的人,就是太子那里的姜良与姜礼了。
他是绝不会像他们一样的!
他向公主求姜姓,公主拒绝了。他伤心了很久,可在他受伤之后,公主一边愤怒的叫人替他诊治,一边对他说:“如果你想要赐姓,那就不要姓姜,姓林吧。”
但公主要他不要在此时说出来,等到了凤凰台,他的名字就会变成林绿玉。
他有了姓氏,就不是无名无姓之人。
公主说,他既然求姓,就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要考虑自己的家在哪里,要一个什么样的妻子,要日后如何教养自己的孩子等等。
他要交什么样的朋友,要建立什么样的事业,未来要做什么样的事,这些他都要想清楚并告诉她。
打个比方,公主这么说,“如果你喜欢琴,那就要当举世闻名的琴师名家!”
把绿玉吓了一大跳!
他的梦想一直是能够一直一直的留在公主身边,一直侍候公主。他会弹琴,会跳舞,会唱歌,还会品酒、调香……
公主说可以啊,那他要把琴弹到人人都夸奖,舞要跳到人人都比不上,歌要唱的比所有人都好,品酒就要熟知天下的酒,调香要能调出世上所有的香。
绿玉连忙摇头,他做不到的!
“那就选你能做到的事,做为你终身的事业和追求吧。”公主笑着说。
所以,绿玉一直在找什么是他能做的一辈子,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的事呢?
阿笨听了公主的要求后也吓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在公主身边只是做一个普通的侍从都要这么厉害才行。
她也在帮绿玉想,什么是绿玉能做的呢?在她看来,绿玉当然样样都好,可她知道的算是有本事的事也只有读书、习武这两样而已。但绿玉既不擅长读书,对武艺也没什么天分。
“今天公主又问你了吗?”阿笨发愁的说。
绿玉点头,叹气:“是啊,又问我了呢,可我还是答不出来……”
等绿玉走后就是黄昏了,队伍停了下来,他们每天都在路上慢慢走着,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凤凰台了一样。
前面的队伍早就停下来了,可以看到不远处冲天而起的烟柱,那是粗役在煮饭了。
宫女们都跳下了车,跑到草丛里去方便。
阿笨在车中方便,之后才下了车散步。不过野外有好多的蚊虫,她下去一会儿就忍不住要上来了。
车中只有她和乳母,要过上好一会儿,饭才会送过来,而且大半已经是温的了。
阿笨不怎么想吃饭。因为最近佐餐的东西只有盐了,听说连咸菜都吃完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宫女们终于都回来了,还有两人丢了腰带,一人丢了鞋子,她们脸蛋红红的,笑嘻嘻的,一身香汗的跑回来,爬上了车。
乳母拦住他们道:“快把身上的草梗子和虫子赶一赶。”
宫女们这才互相在彼此的衣间、领后、发间寻找,打理干净才后进来。
看到她们这样,阿笨又是好奇,又是带着一点点的羡慕。
她忍不住问:“你们的情人……好吗?”
在魏国宫中时,她的宫女虽然也有几个情人,但并没有这么多。不知是不是鲁国的男儿更加英武多情,她的宫女们来了这里后都找了鲁地的情人,每一晚都要出去与情人相会,一会儿等大家睡了,溜出去的人更多呢。
有了绿玉之后,阿笨的心中也像是长了春草,疯长起来,搔得她心尖痒痒。
她也想和绿玉做情人之间的事,像宫女们一样,亲吻、拥抱,在夜里无人时睡在一起,互相相亲相爱,那会是多么美妙?
但乳母却不许她在路上这样做。
“你是要见皇帝的,不能像她们一样疯!”
阿笨说:“可我是选不上的。皇后一定是公主。”
乳母说:“可如果公主成为了皇后,你是要回国的,绿玉公子却是要留下来的啊。到那时,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阿笨愣了,难过道:“那……可,我要是留下,当了皇帝的妃嫔,也不能和绿玉在一起啊……”
乳母说:“你终于知道了?你和他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
她那一次哭了很久,哭过之后,绿玉来找她,还问她怎么了,是不是想家了?
她从没有瞒过绿玉任何事,却在那时点了头:“嗯,我是想家了。”
绿玉就学了魏国的歌唱给她听,还习了魏曲。
她就对乳母说:“不管我要回国还是要嫁给皇帝,我都要喜欢他。”
乳母就不再限制她了,改为教她怎么在皇帝面前假装,“你要掩盖自己的眼神,只要丈夫不知道,女人其实可以有很多情人的。”
但在见到皇帝之前,她还是不能跟绿玉相亲相爱的。
“见过皇帝之后就可以?”她问乳母。
乳母说:“可以,那时就没关系了。”
她就一直在等,等到她见过皇帝,就能跟绿玉在一起了。为了能和他在一起,她要留下。
宫女们的情人有很多,经过她们的口,所有人都知道了公主仍在车里。
虽然她不见人。但那是因为路途辛苦,公主来不及梳洗整洁,所以不肯见人。
虽然像白哥这样的大人也见不到她,但像绿玉一样的侍从却天天都陪伴着她啊。
虽然没有人再听到公主的声音,但车中时常有谈话声传出来啊。
总之,公主在队伍中。
至于公主是不是跟人私奔了……
这种可怕的事他们才不想知道!!
第506章 粮少只能抢
去凤凰台的队伍所需的粮草是从鲁国送来的。
因为商业不发达——她真的已经对这个世界的商业服气了!——所以, 路上基本不可能在任何一个城买到能满足整条队伍所有人的粮食。
四五万人呢……
鲁国当然也没有。
但鲁国有发达的商业体系!商人多,商路就多,他们能从别的地方把她需要的粮食源源不绝的送过来。
前提是要钱。
嫁一个公主给皇帝,在看到好处之前,诸侯国真的要大出血。怪不得她读过的大梁历史上有皇帝借着选后这个借口掏空诸侯国的。
她现在就很肉疼。
唯一可以叫她开心的是队伍走过的地方都修成了路, 而且全是可以走大车的路。
她的车太沉, 单是她的那两架座驾都比十辆粮草还重了。
为了让这样的大车、重车通过,路面不但要平整——掉坑里了没人能抬出来——还要结实,要很结实, 才不会把车陷在地里。
就算这么小心了,车也不止一次出意外。
她走以后还接到两次车陷入坑洞的消息, 因为是她的车嘛,车一陷进洞里, 哪怕只是车身稍稍倾斜,都吓得一堆人跑来关心车里的“她”。
不过倒没什么人坚持要把公主请下来,就是最怀疑她不在车里的白哥也只是一再请求她把车帘掀起来, 叫他们看看她,只要看到她平安无事,他们就能放心回去睡大觉了。
白哥会这么紧张也不奇怪, 因为要是他把鲁国公主丢了, 送了一辆空车去凤凰台, 那他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听说白哥已经盯着每天去倒马桶的粗役想查看马桶中有多少污物时,她决定先回去一趟,安抚一下人心。
路上还是同样的风景, 除了蓝天白云间偶尔飞过的鸟雀,周围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一只动物。车上的人都把车帘高高的掀起来,吹风乘凉。车下步行的人不管男女都拖着沉重的脚步,有的人的鞋已经磨破了底,有的则是舍不得鞋子,把它挂在脖子上,赤着双脚走路。
最习惯的是干惯了活的粗役,他们本来就没鞋可穿,脚底磨了厚厚一层硬茧,踩在草梗上不觉得扎,踩在石头子上也只是一点钝疼。
其次是士兵,他们都是先当匪再当兵,漫山遍野跑惯了,有马骑马,没马只能靠两只脚,现在慢悠悠的走着,也不觉得多辛苦。
最辛苦的是没能坐到车上的侍人和侍从,还有不知为何跟上来的百姓。
她发现有百姓跟上来后就命人驱他们回家乡,但就算再怎么赶,还是会有人追上来,跟着队伍走。有时赶走了,过几天再看,又远远的跟上来了。
她的原计划中根本没有这些人,当然也不会准备他们的粮食,但现在更不可能把他们给饿死啊。
这些人看到这么伟大的队伍,这么华丽的车马,他们久闻摘星公主的神女之名,现在更是听说她要去凤凰台给皇帝当皇后。
这种种相加,都让他们相信一个虚无的假像:那就是跟着这条队伍走到终占就一定能得到幸福。
幸福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对百姓说,比以前的日子好就是幸福了。
这个好到底有多好呢?梦想是无边际的,现实却太遥远看不到。
姜姬带来的人不够多,没办法给他们做登记。她想知道他们的家乡、姓氏、父母亲友等这种详细资料都不可能。
最后也只能视而不见,除了给他们活口之食之外,她暂时什么都做不了。
这次她回来之后观察了一下,后面跟上来的百姓变得更多了。
看到她正在出神,白哥大声叫她:“公主!”姜姬抬头:“什么事?我坐车坐得头晕,难得想下来看看风景,你不要跟我说话!”
白哥气得头晕才对!他以为摘星公主想去当皇后,从来没想过她会偷跑!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公主明明出去跑了一个多月才回来!现在看来她不是跟情人私奔,而是出去玩了!
“公主,你不能像在鲁国那么放纵了。”白哥语重心长的说。
跟着,姜姬就上了三天的思想品德课,总得来说就是如何从身心都做一个高尚的皇后。
白哥也是才发现,他漏了一件重要的事没做!
就是考查一下摘星公主的学识。
当皇后肯定不能大字不识。不说学富五卒,但也最好能够读书万卷。要知道公主们到了凤凰台后,会有很多人上门拜访,其间如果公主出丑,那这个皇后就算想当也当不成了。
但他一考之下傻眼了。摘星公主接近大字不识!她连字都不会写!不对!她会写,但只会写鲁国那什么发明的新鲁字!那怎么能算数啊?!
更别提她读过什么名书苦卷了,他提起最近一百年来还算比较有名的文章学子,她一个都不认识,一个都没听说过,一篇文章都不会读!
白哥当时就吓呆了。
姜姬看他这样都有点同情他了,而且她也听他说了,原来此时跟中国古代的选秀不太一样,那是皇帝或太后这些后宫BOSS们以能生会养的标准来选,而此时的选秀是群众公选。公主们到了凤凰台后,就必须登场亮相,会有许多人去求见公主,如果没有意外,公主们必须全都接见。
这就相当于群面,不过是一群人面她一个。
席上这些人会提出很多问题,她都必须一一答出来,还要答得漂亮!答得让人没有话说。
这既是考查公主的学识,也是替公主们扬名,日后这样的公主们站在皇帝身旁,众人才会觉得够资格。
在这种前提下,读书破万卷只是基本要求,不能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不行的。
白哥抖了一阵后,立刻定下了如何替她作弊的一二三策。
比如,他现在就写信,把徐公门下所有会读书和有急智的人全都叫来,到时这些人就陪她上群面,有人说话,他们抢答,到时她只要不出丑就行了。
第二,必须要先预设几个她会擅长的问题模式,到时让她也能答出来一两道,不显得是个彻底的草包。
于是,白哥急问:“公主可有什么擅长之事?公主喜歌舞,可通琴曲?”
不通。
“可通音律?”
不通。此时的通音律要求太高了,还要会自己做,做得还要好听,还要能引起传唱才能通呢。她当然是不通的。
“可爱歌舞?”
这是问她会不会自己写诗赋叫人演唱?能不能自己编排歌舞叫人表演呢?
当然不会啊。她对歌舞的全部需求就是在必要时可以用,所以只要她身边的人会,她就不必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