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男友非人类——布丁琉璃
时间:2018-09-30 08:32:57

  林见深在厨房忙碌,徐苗打下手,夏语冰本来想去厨房帮忙——做菜她还是很有天分的。但一看徐苗在那里,她就突然失了兴致,加上天热,长途劳累,更加懒得动。
  一楼客厅内,头顶的吊扇吱呀吱呀作响,夏宗泽衬衫汗湿一大块,将外婆的遗像和骨灰在神龛处摆好,又细心地擦拭干净,这才对趴在客厅原木长桌上的夏语冰说:“东西已经给你搬上二楼了,待会休息一下,你自己整理好,爸爸吃过午饭就和你徐姨回杭州。”
  “这么快?”夏语冰猛地坐起,有些无措地看着夏宗泽,“不休息一晚上?”
  “公司有事,不休息了。”夏宗泽放下抹布,擦干净手,走到夏语冰身边坐下,大手揉乱她的丸子头,笑着说,“舍不得爸爸了?”
  夏语冰鼻根发酸,眼里有些热热的,扭过头逞强道:“从这里开车回杭州要十多二十个小时,太累。”
  “没事,下午开车去市里睡一晚,明早再出省。倒是你,真的要在这乡下待几个月?”
  “来都来了,说这些还有用吗?”
  夏语冰环顾空荡古朴的房间,除了一台老式彩电、沙发藤椅和随处可见的刺绣之外,再没有多余的现代化家具。虽然和大城市比,这里深山野林的条件十分落后,但她知道外婆家算是整个村镇里的大户了。
  父女俩相顾无言。
  夏宗泽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拿起手机点了几下,不多时夏语冰的微信传来提醒声,打开一看,夏宗泽给她微信转账了五万元。
  “给钱做什么?”
  “你拿着,想添些什么家具就自己去镇上买。”
  夏语冰放下手机,没有接受他的。
  “小语。”夏宗泽有些无奈。
  “我自己有钱,不要你的。”夏语冰有些烦闷地解开皮筋,将松散的头发重新绑了一下,“你也说了我已经大四,再拿你钱不合适。”
  夏宗泽望着她,“爸爸给自己女儿钱,还要说什么合适不合适?”
  夏语冰张了张嘴,还要说什么,就见徐苗端着两盘热腾腾的菜从厨房出来,“开饭啦!”
  针锋相对的话到了嘴边,又被夏语冰咽回腹中。她沉默着起身,去盛饭菜。
  饭菜是林见深亲手做的,很家常的口味:醋溜藕尖,冷切大片卤牛肉,农家一碗香,再加一碗飘着细葱花的丝瓜肉片汤。林见深洗刷了锅子,关上煤气罐,一边慢斯条理地擦手一边坐下,说:“没准备什么好菜。”
  他的嗓音冷冷的,说话的时候习惯性垂下眼睫,黑色唐装的盘扣扣到了最上一颗,看起来一丝不苟又有些生人勿近,有点高冷。
  “都是你做的?现在会做饭的年轻人少了。”藕尖酸爽可口很开胃,牛肉肌理切得薄而漂亮,十分入味,夏宗泽给女儿夹菜,笑着说,“小语也很会做菜,有时间你们可以切磋切磋。”
  徐苗在一旁附和:“是呀是呀,小语……语冰做的饭菜很好吃的。”
  夏语冰知道他们是在活跃气氛,但一听到徐苗故作熟稔的样子就浑身不自在,心想:我送外婆落叶归根,你个外人跟着瞎掺和什么?
  她不说话,林见深也不爱搭理人,两人闷声扒饭,屋内一时安静得只有头顶吊扇嘎吱嘎吱转动的声音。
  明明是同龄的两个人,却仿佛横亘这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夏宗泽不由地有些担忧起女儿未来几个月的生活。
 
 
第3章 独居
  吃完饭,夏语冰将外婆的遗像和妈妈的照片一并挪到一楼的卧房。她想,外婆应该习惯呆在自己的房里些。
  卧房里还保留着外婆离开的模样,被褥叠放得十分整齐,床头有用了一半的药瓶和一副瘸了腿的老花镜,窗边的长桌上按照由浅至深的颜色排放着针线,还有一幅绣了一半的《银红鲤鱼戏荷图》。
  夏语冰将外婆的遗像摆放在矮柜上,往香炉上插了三炷香拜了拜,这才低声说:“外婆,咱们到家了。”说着,眼圈儿泛了红。
  “小语!”夏宗泽在屋外叫她。JSG
  夏语冰擦了擦眼睛,起身走到玄关处,就见夏宗泽提着满满两手的烟酒和杭州特产,站在绣球花丛绕的青石小路上朝她抬抬下巴,示意她出门。
  “干什么去?”夏语冰蔫蔫的,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太热了,不想出去!”
  “初来乍到,带你去拜访邻居。”夏宗泽戴着墨镜,鬓角全是汗珠,却一点怨言也没有,“要讲规矩,小语。”
  “来了。”夏语冰认命地换好鞋子,走进一片骄阳灿烂中。
  接下来两个小时,夏语冰被热情的老人家和婶娘们强势围观了一阵,不断地重复着“XX好”‘我叫夏语冰’‘下半年就二十一岁了’‘回来住几个月’‘丧事在杭州办过了’……像个机械的复读机。
  回到家,夏语冰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脸颊晒得发红,又累又热。
  她想上楼去换身衣服,走到一半,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过一楼卧房,从半开的门望去,刚好可以看见林见深跪在木地板上,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抚摸着外婆的遗像,眼睫垂下,淡色的薄唇紧抿着,竟显出几分忧郁悲伤的样子来。
  他是在怀念外婆吗?
  到底是朝夕相处了三年多的人,外婆去世,身为孤儿的他一定也很伤心吧?
  她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直到林见深发现了她的存在。
  仅是一瞬,林见深又恢复了平常的清冷,站起身出了卧房,轻轻掩上门,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夏语冰一眼。如果不是他眼里还残留着一点湿红,夏语冰几乎要以为方才是自己看错了。
  夏宗泽和徐苗迎面走来,对林见深道:“听说家里的事务都是你在打理,今后也要请你多多费心了。小语自小在城里长大,身体也不太好,除了做菜之外没让她碰过其他家务活,请你这个做哥哥的多照顾她些。”
  林见深点头。
  夏宗泽又抬起眼,对站在楼梯上的夏语冰说:“你见深哥哥要打理菜园和后山的林子,十分辛苦,你也要多帮衬些,别给你哥添麻烦。家务活分着干,衣服自己洗,这里可买不到家政保姆。”
  夏语冰没回答,只问道:“你要走了?”
  夏宗泽笑得很硬朗:“嗯,再不走就天黑了。”
  父女俩沉默了一瞬,夏宗泽对徐苗说:“你先上车。”
  徐苗看了夏语冰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出了门。
  林见深见他们父女有话要谈,也很识趣地上楼回房了,一楼只剩下夏语冰和夏宗泽。
  夏宗泽示意她从楼梯上下来,低声问:“小语,和见深哥哥相处还好么?”
  夏语冰走到他面前站定,低着头说:“才刚开始,就那样吧。”
  夏宗泽拿出一根烟含在嘴里,低头要点燃,顾及夏语冰在场,只好又作罢,捏着没有点燃的烟哑声问:“小语,你想好了,真不跟爸爸回杭州?这里的生活对你而言很陌生,别指望林见深能像爸爸一样照顾你。何况,让你和一个陌生男孩同吃同住,爸爸真的不放心。”
  “我能照顾好自己,就回来住一个暑假,受不了了我自己会买票回杭州!”夏语冰有些恼怒,望着夏宗泽的眼睛发红。
  夏宗泽看清了她眼里的怨怼,硬朗的唇线微微下压,说:“你还在怨爸爸,小语,我……”
  “别说了,爸爸,你不用和我解释什么。”夏语冰握紧手,声音有些发颤,“我能理解你这十多年来的辛苦和孤独,可是,我不能接受她……凭什么呢?徐苗才比我大多少?你和一个可以做你女儿的人交往,有考虑过妈妈的感受吗?”
  夏宗泽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哑声说:“小语,你妈妈已经过世十二年了。”
  说着,他终是低头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奶白色的烟雾再呼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拉满了血丝。
  父女俩像是仇人似的对峙。片刻,夏宗泽戴上墨镜,遮住眼睛里的痛楚,良久才说:“爸爸走了,你照顾好自己,随时跟我联系。”
  夏语冰有些茫然地伫立在寂静无声的屋内,直到夏宗泽推门出去,她才回过神来似的跑出玄关,连鞋也顾不得换,站在阳光热辣的花圃中,朝夏宗泽喊道:“爸爸,我不会祝福你的。”
  夏宗泽的背影一顿,汗湿的衬衫在阳光下晕染成一团深色的水渍。
  近两年来压抑的不满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夏语冰一点也不会可怜他,接着又说:“你背叛了妈妈。”
  过了很久很久,夏宗泽才转过身来,伸指扶了扶墨镜:“晚上睡觉记得反锁好门。”
  夏宗泽开车走了,夏语冰仍站在原地。明明是相见时针锋相对的两个人,一旦他们离自己而去,心里又忍不住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满院子蔷薇、茉莉和绣球花争妍斗艳,她却觉得阳光辣眼,不住地用手背揉着眼睛,哭了好一会儿。
  上楼的时候,楼上的林见深刚好下楼。
  夏语冰哭得眼睛红肿,不愿被林见深看见自己丢脸的窘态,便低着头一个劲地往楼上走。谁知楼梯很窄,夏语冰险些撞进林见深的怀里。见他直直地杵在那,夏语冰没好气道:“让开一下,谢谢。”
  林见深没有让开,反而递过来两个厚厚的信封,看得出大概是两万块钱。
  “什么意思?”正难受着,夏语冰感觉自己像个炮仗,一点就炸。
  林见深说:“你爸放我房里的,我不要,你拿走。”
  “我也不要,你扔了吧!”
  说完,也不管林见深是什么表情,她吸了吸鼻子,埋头快步走到二楼自己的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卧室里堆满了纸箱子和行李箱,东西还没来得及归类整理,看得她又是一阵心酸。手机没什么信号,她独自在没有铺床垫的硬板床上坐了一会儿,等到心情平复了,就开始动手收拾衣物和行李。
  这次带来的东西不多,只有换洗的衣物、日用品和化妆品,还有笔电、平板和绘图用的数位板等电子产品。
  整理打扫完已经是六点钟,屋里就差床没有铺好了,夏语冰找不到铺床的被子,只好下楼去询问林见深。
  客厅和厨房都没有林见深的影子,夏语冰轻手轻脚地走到外婆的卧房,果然在房中找到了他。
  林见深正坐在卧房窗边的大桌子边,凝神绣着那幅未完成的《银红鲤鱼戏荷图》:深青和浓绿绣成一蜷一展两片莲叶,茎干绣挺,卓然而立;莲叶旁,一支粉白的荷花将开未开;莲叶下,银红二色的两条鲤鱼恣意畅游,神态潇洒。
  一个大男孩绣花,夏语冰还是第一次见。尽管她早知道外婆将湘绣的手艺传给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子,但初见之下,她仍是小小地震惊了一番……
  不为别的,林见深认真的侧颜真的太好看了,从额头到英挺的鼻尖再到下颌,线条流畅完美。尽管捏着绣花针,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女气,飞针走线灵活又坦然,如同以针为笔,以线为墨,在锦缎上恣意泼洒。
  看得正入神,林见深绣花的手一顿,扭过头看她。
  夏语冰偷看被抓了个正着,只好硬着头皮说:“那个……”
  话还没说完,林见深又扭过头,继续穿针引线,当她没存在。
  还在为那两万块钱的事生气?
  夏语冰拿不准他的意思,但既然是同居的‘兄妹’,关系总这么僵也不太好。夏语冰决定拿出城里人的气度来,轻手轻脚地走进门,给林见深解释:“刚才在楼梯上,我不是故意凶你的,当时我心情不太好,正哭呢,不想让你看见。”
  林见深没说话,依旧认真地勾勒鲤鱼的鱼尾。
  夏语冰望着锦缎上田田的莲叶,以及那两尾栩栩如生的鲤鱼,没话找话地说:“这是你绣的吗?好逼真,像活的一样!”她是个直肠子,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林见深终于开了口,抬起漂亮清冷的眼睛看她:“有什么事?”
  他的瞳仁偏淡,在夕阳的余晖中呈现出淡淡的碎金般的琥珀色,不像是人类的眼睛,像是某种兽类……
  但定睛来看时,那金色又不见了,成了寻常人的茶褐色。
  “找不到被子铺床。”她说。
  林见深随手往身后一指:“那个漆花的高柜里有新晒的被子,自己拿。”
  夏语冰‘噢’了一声,转身拉开了柜子门。
  高柜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掉了不少漆,很是斑驳。柜子很高,大红花被叠好放在最上层,夏语冰踮起脚尖也只够得着被子的一角。
  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被林见深坐着,没有东西垫脚,她干脆扯住被子角一拉,顿时稀里哗啦一片杂物倾倒的声音,被褥劈头盖脸将夏语冰整个儿罩在里头,眼前一片墨墨黑。
  “啊……救命!”
  林见深听到动静回头,不由眉头一跳:乱糟糟的被褥下,一团人形的物体在不断挣扎。
  作者有话要说:  夏语冰:爸!妈已经走了十年了!你清醒一点!
  谢谢每一位小可爱的撒花留言~感恩!
 
 
第4章 炸茄盒
  “呼!”夏语冰拼命扒拉着罩在脸上的被子,好不容易才露出脸来,头发凌乱,抱着被子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然后就看到林见深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很浅,转瞬即逝。
  夏语冰瞪他’:“说好的哥哥照顾妹妹呢?”
  林见深敛了笑意,淡淡反击:“你也没叫过我一声‘哥哥’。”
  夏语冰将被子揉成一团随意抱在怀里,问道:“你哪一年的呀?”
  林见深又将注意力放回到绣花上面,半晌才低低地说:“97年。”
  “哎,我也是97年的!你97年几月的?”夏语冰来了兴致,手撑着地刚要起身,却碰到一个硬硬的物件。
  她顺手摸出来,是一只扁平的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无非是些古旧的物件:蝴蝶胸针啦,钢笔啦,还有一个泛黄得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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