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想跟你合影。”
面对着如此热情的外国友人，尽管脑门上长了痘，周芜还是答应了。
当晚，周芜睡得迷糊的时候，手机突然震个不停。
【艾希：芜姐，什么情况啊，白褚怎么跟你一个酒店？】
【艾希：关于陆老师和瑞和那个女老板的事情你看了没啊？】
【艾希：那边才十点，你不会睡了吧？】
【周聊：姐，你回来的时候小心，我怕机场会有人堵你。】
……
周芜揉了揉眼睛，睫毛硬邦邦的，妆都忘记卸了。
她看了半天艾希的消息，都没看明白。
【周芜：什么啊？】
【艾希：你自己去微博……】
周芜起身拿了卸妆水去厕所，然后打开微博。
进了两次都进不去，她记得上回微博卡成这样的时候还是某演员出轨的时候。
【周芜：卡了，进不去。】
【艾希：……】
艾希那头许久没回应，周芜倒了卸妆水敷在眼睛上，等两只眼睛卸干净以后，发现微信界面上五六条语音。
周芜耐着性子一条一条打开，艾希那机关枪一样的嘴突突突往外冒着她听不懂的“知识点”。
“有人爆料说裘云新片本来找的是陆老师，然后他不接。不接的原因是男主的经历和陆老师的经历一毛一样。”
“昨天上午爆出来的，然后今天就有人在推特上发现一个外国妹子和你的合照，你笑得很开心，网友就讲你巴拉巴拉巴拉。”
“合照也就罢了，他们那些人看见你俩后面一个侧脸的男人，多方比对后说那是白褚……”
周芜愣了一会儿，擦了半边脸的粉底，然后低着头打字。
【周芜：什么经历？什么照片？哪有白褚？】
她又上了一遍微博，之前还能进去，只不过热搜是空白，这会儿好了，变成闪退了。
艾希那头发了几张截图过来，其中一张是她和服务员的合照。
周芜把照片放大了好多倍，才找到艾希口中的侧脸男人。
那人五官都糊了，恨不得连鼻子眼睛都看不出来。
【周芜：这是白褚？他亲妈都认不出来吧？】
【艾希：确实是他，他微博里有酒店的早餐，桌子和窗户也拍到了，算是石锤了。】
周芜无奈地洗了把脸去床上坐着，然后开始看那张密密麻麻全是字的截图。
“陆炤刚出道的时候和瑞的王茜很欣赏他，给大家科普一下王茜……”
周芜没带隐形眼镜，眯着眼睛看得十分难受。
这个所谓的知情网友，将网传的裘云新片的剧情和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陆炤刚出道的时候的经历做了对比。
裘云新片讲述的是一个男明星，新人的时候被女老板潜规则，然后想办法脱离控制，最后成了影帝的故事。
早期男主试图反抗，被人关在储藏室里一天一夜。
看到这儿周芜心里一揪，陆炤是怕黑的，上回杨宜被关在储藏室里的时候，他的反应也不太对劲。
后来男主发现女老板沾毒，设局。
尘埃落定后男主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交了个女朋友，是剧组的工作人员。
二人甜蜜了一段日子，女朋友出轨了……
周芜暗骂了一句，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芜：？？？】
【周芜：有人信？】
【艾希：有……陆老师之前一直不火，到《人间》才火起来，而且被人翻出了很多年前的报道，有王茜和他一块儿的照片。而且他出道第一部戏就是王茜公司的。】
周芜咬着唇，事情的真实性有待考察，是真是假她也不想知道。
她现在无比后悔来法国出差，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
踌躇半天，给陆炤发了条消息。
等了许久，不回。
周芜又给林皓发。
【周芜：陆炤在哪儿？】
【林皓：在家，不开门。】
【林皓：事情不是传的那样，公司已经在处理了。】
【周芜：我尽快回去。】
王茜五年前就去世了，而且那件事当时闹得很大。
跳楼自杀，后来警方在她家里查出了大量du品。
陆炤和王茜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还有待考证，可王茜是十余年的瘾君子，跟她走得近了，谁知道沾没沾那东西。
光是疑似吸毒这一条，陆炤的演艺事业基本上就算完了。
周芜给尤遇发了信息，那头回得很快，可能也是收到了国内的消息。
【尤遇：明天八点的机票，你赶紧收拾东西，这边快收尾了，我一个人在就够了。】
周芜一夜没睡，坐在床上看着天蒙蒙亮。
后半夜的时候微博恢复正常了，她翻了好久的评论，心里闷闷的。
之前碰着陆炤的新闻，评论里全是一水儿地夸的。
如今鲜少看见几个说消息不一定属实的，也很快被人刷下去了。
周芜点了几个骂得特别难听的评论进去，都是刚注册的新账号。
《逆行者》开机在即，一个疑似吸毒的人去演消防战士，网友自然是不同意的。
五点半，周芜匆匆拎着行李下楼打车。
尤遇让人给她定了个商务舱，人不算多，清净。
周芜在飞机上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梦里是陆炤一个人坐在墙角的场景。
他一身白衣，头发微长，额前垂下的发丝遮住了小半边脸，瞧不出面上的表情。
周遭都是黑的，没有灯，没有光。
空中还弥散着雾气，影响视野，周芜看不真切。
她挣扎着想出声叫他，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Ladies and Gentlemen，We wil soon be……”
周芜被即将降落的广播惊醒，空姐正一个一个地提醒乘客收起小桌板，系好安全带。
她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抚着心口的位置。
“没事儿吧？”空姐看她脑门上出了汗，好心问了一句。
周芜摇摇头，扯着唇角笑了笑。
飞机准时降落，拿了行李以后，周芜匆匆往外走。
她昨日让林皓帮忙找个人来接她，估计这会儿也到机场了。
一路上，周芜低着头，披散的长发和帽子将半张脸遮住，快步到达了约定好的地方。
“周小姐。”
司机在驾驶位远远地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赶忙下车帮她将行李放进后备箱。
周芜认出来这是之前一直跟着陆炤的司机，“去他家。”
“好。”
第47章
正值晚高峰, 一个半小时的路程愣是开了四个小时。
周芜到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了，司机一直开进了地下车库，送她到了电梯口才离开。
拉着箱子到了门口，周芜盯着大门, 傻站了好久。
先前着急上火地想见他, 可如今真到了家门口, 她却又有些怕了。
那扇大门像是有千斤重, 压得周芜喘不过气来。
她深呼了几口气，掏了钥匙, 插进锁眼。周芜的手心沁出了不少汗, 拧钥匙的时候还有些打滑。
“嗒……”
陆炤出门绝对会锁门，此刻门没锁，他一定在家。
周芜推开门进去，房子里漆黑一片。
她吃力地拎着行李进门, 脱了鞋子直奔楼上。
打开房门，周芜看了一圈, 随后开了书房的移门。
书房里头有光，很微弱，像是随时都会灭一样。
陆炤穿着白色的家居服坐在窗户下面, 手里捧着那盏熊熊灯。
周芜咬着嘴唇，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
“吃饭了吗？”
陆炤抬手似是想去触她的脸颊, 手抬到半空却落了下去。
“回来了？”他的声音很哑。
“嗯，我饿了，你给我做点吃的好不好？”
周芜用很平常的语气跟他说话, 话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的味道。
“你不想问我什么吗？”
陆炤多年来午夜梦回的场面，被人铺到了所有人面前，还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十四年前，他二十岁。
从电影学院毕业出来，跟其他所有的毕业生一样，对演戏怀揣着梦想。
一次次进剧组试戏，一次次被拒绝。
在他身上就剩了五十块钱的时候，那个古装剧要了他。
当时试镜的时候，导演旁边有个女人。
面容姣好，却很轻易能从她脸上看出来岁月痕迹的女人。
导演那时候有些犹豫，是那个女人拍板定下他的。
后来陆炤进组，杀青。
杀青的那天晚上，他被王茜叫到了剧组的化妆间。
王茜直白，问得也露骨。
陆炤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她，那反应似乎在她预料之中。
王茜笑了一声，然后出了门。
她将门从外头锁了，陆炤敲了许久，没人应答。
一直帮他化妆的化妆师听见了他的声音，脚步仅停留了一会儿，还是离开了。
房间是密闭的，没有窗。
他在里头呆了好久，因为看不见日月交替，陆炤也不清楚他到底呆了多久。
剧组杀青，楼里暂时没有人。
直到下一个剧组进驻，门外响起了小女孩儿的声音。
陆炤坐在门边，不断地敲门。
“里面有人吗？”女孩子声音清亮，听见里头的陆炤敲门，她的小手也敲着。
“然然，你在干什么？”
“里面有人。”
“里面是堆杂物的地方，别闹了，过来。”
……
又过了许久。
或许也没多久，只是黑暗将时间无限拉长了。
小女孩儿拿着砖块过来，砸了木门下半部分的玻璃。
那门上一半是木制的，下一半外侧是磨砂玻璃，里侧是几根不锈钢管。
女孩儿灵巧，伸了头进来。
陆炤皱了皱眉头，她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穿了件清宫戏的衣服。
“我们老师说头能进去，身子就一定能进去。”
女孩儿使劲儿伸了手臂进来，随后是肩，最后手脚并用地往里头爬。
“诶呀……”
她被地上的碎玻璃扎了手，低着头用衣角擦了擦血迹，“嘶……”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啊？”
女孩儿打开了手里的手电，那光亮让处在黑暗中已久的陆炤有些不适应。
见他不说话，女孩儿也不再问。
她关了手电，清了清嗓子，开始哭。
边敲门边哭，“救命啊，救命啊，妈妈……”
没一会儿，门外传来脚步声。
然后是一群人闹哄哄地砸锁的声音。
门一开，陆炤跌跌拌拌地起身，推开众人往外走。
王茜公司在E市，陆炤后来就去了M市。
从小角色开始接，一步一步地才有了后来的成绩。
陆炤小有名气以后王茜还找过他，那时候她已经略显病态了，整个的精气神都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那是在某个活动结束以后，酒店的会客厅里，王茜见他想走，上前纠缠。
陆炤将人推开，王茜虽身形富态，可人却虚得很，跌在了地上。
之后没几天，就在新闻上看见了王茜跳楼的消息。
周芜听他讲得脑壳都痛，“那个女孩儿是薛然？”
“嗯，是她。”
陆炤一直都不知道，直到几年前薛然爆火，他看公司人整理的资料的时候，才发现她小时候饰演过某清宫剧里的小格格。
周芜：“事情你准备怎么处理？”
陆炤：“薛然给我打过电话了，你不用担心。”
周芜蹲累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用担心？”
“你不回我消息，林皓说你把自己锁家里不开门。我火急火燎地回来你让我不用担心？”
说到这个，陆炤低着头，“我……睡着了，没听见林皓敲门。”
周芜刚走的时候他失眠了好几天，午睡好不容易睡着了，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
完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周芜安静了几秒，咬牙切齿道：“可以，你很棒。”
她睡着的时候被人微信轰炸醒，这当事人倒是好，自己在屋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我都怕你自闭了，恨不得插个翅膀越过太平洋飞回来。”
陆炤皱了皱眉，颇为认真地说道：“法国飞M市走不到太平洋。”
周芜白了他一眼，“就你地理好。”
“让你担心了……”陆炤伸手摸了摸周芜的脑袋。
周芜气得踹了一脚他的那张老贵的椅子，“那你没事儿干坐这儿干嘛？还不开灯？”
她方才进来的时候看见陆炤那副样子，差点儿吓得给他预约心理医生。
“我想看看能不能克服一下怕黑……”
他刚坐下没多久，周芜就进来了。
“克服怕黑你带着灯？”
周芜指着旁边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熊熊灯，将它调了个方向。
陆炤咳嗽了两声化解尴尬，“克服不了。”
到特别黑暗的环境还是会冒冷汗，心跳加速，不过已经比从前好一点了。
周芜摆摆手，“算了算了，您一把年纪了，依我说也别克服了。”
她右臂伸直，绕了个圈指了指房里，“反正咱家灯多，我明天再买点蜡烛回来，以后停电也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