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刀应声后带着担忧消失在她面前,水落时江调整了下心态,往楼上走去。
机房那边没什么人去,绕过楼梯就有人三三两两地聚集在走廊边。她穿过人群,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地议论。
“……又有哪里炸了吗……”
“我们现在怎么办?”
“糟了刚才的火——我妈的公司就在那个方向——”
时江在自己班的教室外站住,她叹口气,推开门。
教室里多媒体电视正放着的新闻立时漏进了耳朵。
“截至目前,”女主持人报出数字,“已有七十三个恐怖组织接连作出犯罪宣言,全球共计发生三百余起恐怖袭击事件。仅限东京,死伤者已超过三千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还在说这个。”
一个男生抱怨道:“这不是在助长恐慌吗?”
“但果然还是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吧,”有个女生小声说,“爸爸妈妈他们一直不接电话……也不知道我妹妹她在小学怎么样了……”
教室里还坐着寥寥十几人,一时都安静下来,空气中都有种不言自明的不安。
还差那么段时间才成年的少年少女,一出什么事最先想到的还是自己的家人。
时江走到桃井旁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小时江联系上父母了吗?”桃井五月低声问。
“爸爸他们没事,”她还让博多去亲眼确认过了,森下尚弥估计也猜出些什么,“妈妈她还……”
她原本以为远离东京就不会出事,现在看来错得彻头彻尾。
江之岛盾子为首的那群人,他们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全世界。
“没关系,”桃井五月摇头,她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一定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
水落时江这么想着,望了眼窗外,不知从哪里又燃起了点点火光。
新闻至少带来了一条好消息,政府会在镇压恐怖活动的同时逐步护送幸存者转移至安全地区。只是这个“逐步”实在没个定数。
天色暗了下去,学生们被赶回教室,人手发放一条面包充作晚餐——他们不知道要留在这里多久,节省着资源以防万一总没错。
夜幕降临时,承诺的救援终于姗姗来迟。
天空中的小黑点逐渐放大,直升机的巨大噪音也开始震颤鼓膜。老师们组织着学生男女分开有秩序地等在教学楼门口,队列中不乏有人终于安心地松下气。
舱门在空中打开,那一瞬,有什么东西伸了出来。
“危险——!”
时江蓦地反应过来,第一时间一把拉倒桃井五月的同时,还顺带拉下了旁边一个正想要招手的女生。
弹壳从她们头顶擦过。
方才还带着点欣慰和安心的感叹转眼就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出现在机舱门口的不是所有人想象中的警察或是自卫队,架枪对着人群扫射的家伙戴着古怪的头套。
那是熊吗?
水落时江匆忙回头望了一眼,不知是谁的血溅上她的脸颊。
半白半黑的熊脑袋上一边是微笑一边是闪电,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在新闻的转接画面里见过惊鸿一瞥的一眼,作恶的恐怖分子也一样戴着这玩意。
不是援助,这是又一场——终于轮到这里的恐怖袭击。
学生们惊慌地四下逃去,大部分人纷纷拼命往走廊里挤。最前的学生早就中枪倒下,排在后面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见这声音也知道不妙。
时江和桃井带着那女生走不了几步,只好暂时远离人群,躲在墙的另一侧。
“还能站起来吗?”她压低声音问。
“我……”女生苍白着脸,声音发抖,“我尽量试试。”
时江视线往下一扫,这才看到她的袜子已经被染红了,血还在汩汩往外冒。
“你们怎么还——”
青峰从人群中艰难地挤过来,“不要命了吗?!”
“她腿受伤了,”时江尽可能平静地开口,“青峰你搭把手。”
桃井帮忙扶着让女生靠向他的后背,青峰才刚刚背上,四人眼前都忽然一黑。
青峰:“……停电?”
“不一定,也可能是故意想制造恐慌。”
水落时江闭了闭眼,试图尽快适应这黑暗,“我知道从这里怎么走,跟我来。”
摸黑走了约莫一分钟,枪声渐弱,时江无声地拧开门的把手。
然后就和正举着板凳的家伙打了个照面。
水落时江:“……”
松沢阳向:“!!!”
“怎么是你,”他们部长悄声问,“吓得我——”
“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躲在这里不锁门。”时江没好气道。
“这不正想锁吗,”松沢翻了个白眼,“别说,我要锁了你们还进得来吗?”
桃井五月扶着那女生在墙边坐下,青峰吸取教训反手就锁了门,时江打眼往里一瞧,熟人基本都在这,还有一堆不认识的,不知道是她不在的时候新招的还是一起跑过来避难的。
她刚想悄悄地靠向窗边,就被松沢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他急忙道,“不怕被发现?”
“放心,不会的。”
时江拍开他的手,“我就看一下。”
她埋伏在窗边,侧眼望向楼下,十来个戴着黑白熊头套的家伙正持枪走进楼里,在他们身后,还有直升机在降落。
与此同时,室内忽然一片大亮。
所有人都是一惊。
亮起的不光只有灯泡,还有角落里的电视荧幕。
那上面不再是新闻直播的画面,取而代之地摆上了一把椅子。古怪的开场音乐后,一个玩具熊似的家伙一摇一摆地走了过来。
“这个——”不知是谁惊恐地出了声。
时江明白她在害怕什么。
那玩具熊的模样,和那群家伙戴着的头套如出一辙。
“唔噗噗噗噗!”玩具熊蹒跚地走到画面中央,鞠躬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只是谁都笑不出来,“初次见面!”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大家好,黑白熊是也!”
第135章 刀剑现世
希望之峰旧校舍,校长室。
一片安静。
“唔噗噗噗噗, ”压低声线发出与负责代言的机器人玩偶如出一辙的笑声, 黑白熊形象的真身翘着腿坐在办公桌上,她把玩着一本电子学生手册, “没想到来一趟居然给了我这么大的惊喜。”
“不愧是水落前辈。”
她余光瞄向屏幕上的邮件, 真心实意地赞叹道。
“我居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不不, 所以姐姐那天可能感觉得没错?嘛,虽说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最开始果然没看错水落前辈, 要是这真的做到了的话——”
“自己精心策划的计划全部付之东流……”江之岛盾子的语气陶醉, “该是怎样的令人dokidoki的绝望啊!”
“——可惜,”她低下声音,“就晚了那么一点点。”
在她身后, 正一动不动被战刃骸用手|枪指着的雾切仁脸色青白交加, 他的视线倒没看向枪口, 而是在不断往下飘, 像是试图在隔着办公桌去确认什么。
“只要你动一下。”
战刃骸当然瞧出他的意图,佣兵冰冷地警告道:“我就杀了她。”
“明明察觉到不对禁止她查下去了,明明威胁她只要做出一点危险的举动就开除, 结果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江之岛盾子闲来无事地摆弄着染成鲜红的指甲,“雾切校长真的有保护好自己最最担心的女儿吗?”
她从桌上跳下走过去,弯腰从被打昏的雾切响子兜里摸出一本黑皮的小册子,随意翻了两页。
谁都没注意到的地方, 屏幕边角的红光一闪而过。
“这边也是只差一点点,”盾子遗憾地摇摇头,“雾切同学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了,栽倒在成功前一步真是让人绝望。”
“遗憾,实在是太遗憾了。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只要能稍微早一些揭开真相,外面的世界现在都不会变得这么一团糟。”
雾切仁没有理会她身为始作俑者还倒打一耙的做法,他开口,“你真的觉得他们什么事都会遵照你的吩咐来?”
他本想转移江之岛盾子的注意力,却不料她满不在乎地一耸肩。
“谁知道呢。”她无所谓道,“那七十多个犯罪团伙,未必人人和我想的一样。不过恐怖活动又不需要理由,只要大家的目的都是让这个世界陷入绝望,互相利用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就和那个男人一样。”
她没有点明,然而雾切仁也不言而喻地明白了她说的是谁。
神座出流。
希望之峰一手创造出的“希望”。
“再说也不是没有和我思想相同的人存在,他们应该已经在行动了吧。”
一扬手将侦探笔记丢到一边,盾子冷笑道:“‘江之岛盾子’只是个符号,是他们向世界散播绝望的象征。而我留在这里,当然是为了下一步计划。”
雾切仁:“你要做什么?!”
“唔噗噗噗,明明是自己亲手钉好的避难所,一觉醒来却在所有人眼中变成了□□他们的牢房,会发生什么事呢?”
一脚迈出门口,江之岛盾子咧开嘴,“不用担心,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打算杀了雾切同学。只是想抹掉大家的记忆,再向全世界直播这场杀人游戏而已。”
“不过,不管发生什么,都跟雾切校长没关系了。”
她侧过头。
“——永别了,校长先生。”
灯光一片大亮的活动教室中鸦雀无声。
“你说什么,”同摄影部的志田学姐刚刚撕了外套帮受伤的女生止血,闻言皱眉道,“反击?”
“嗯。”
水落时江又往窗边望了一眼。
“根据我刚才的观察,加上还在直升机里的几个,大约一共有四十人。”
“四十个持枪暴徒,哪边占优一目了然。但是,现在为了搜寻躲在各个教室里的学生们,他们也是分开行动的。”
“五人一组。”
她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对手无寸铁的学生而言,这样完全够用了。如果只是这个人数,我们未必没有胜算。”
“说胜算……”
松沢部长不甚赞同道:“他们手上有枪啊。”
“可除了这么做也没有别的方法了,”时江道,“听。”
众人都随着她的话屏住呼吸,果然听见从走廊远处有微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的还有一下下的踹门声——毫无疑问,这是那群戴着诡异黑白熊头套的家伙正在挨门搜查躲在里面的学生。
值得庆幸的是前面的教室似乎还没有人在,但要搜到他们这里只是时间问题了。
眼下只剩破釜沉舟一条路。
“相信我。”
水落时江闭了闭眼,最后这么开了口:“我有办法让大家都活下来。”
又是个没有人的空教室,透过被蒙得朦朦胧胧的熊眼,男人看不见半点人影,他收回枪口,将目标转向了下一间。几人经过窗户时,一片黑漆漆的室内看不清其中景象,男人没说话,只是用枪托捅了捅同伙,示意对方也来看这间和亮堂得如同白昼的走廊截然不符的教室。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学生们用来掩耳盗铃的小把戏。
所以男人也压根没留意到门扉虚掩的小缝,他所做的只是又一次抬起脚,猛地踹开挡在眼前的沉重木门。
他这一脚用的力道不小,在木板上都裂开了几道纹路,可在门扇轰然洞开的同时,有什么架在上面的东西也“哐当”摔了下来。
“什——”
一个词都还没来得及说完,桌角重重斜着砸在他脑袋的黑白熊头套上。即便有头套当了下缓冲,身高马大的男人还是被课桌砸得趔趄一步,还不等他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迎胸撞来的椅子让他整个人都登时向后飞去。
男人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他身后的几个同伙见势不对就端起枪想往教室里扫射,可偏偏在这时候,“咔哒”一声,所有人都眼前一黑。
习惯了光亮的眼睛在猛地进入黑暗时自然是一团抓瞎,举着枪的几人没头苍蝇似的面面相觑摸不着方向,其中一人的肩膀歪打正着地撞到了门框,与此同时,有谁的声音轻快地从上方响了起来。
“我在上面哦。”
“……?!”
同伙悚然一惊,他正欲抬头,一只独齿木屐就轻飘飘踏在了他的肩膀上。和这轻松的语调相反,来人下手毫不犹豫。短刀的刀背一经击打在他的后颈,他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鞍马山的小天狗满意落下,“抓到你了。”
一言未发的小夜左文字动作同样利落,男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倒了地。山姥切国广安静地收刀入鞘,一向对枪炮没什么好感的加州清光踢了踢脚边的mp5。
白虎嘶吼一声按倒最后一人,五虎退捏着刀柄低声说:“要是弄痛了请告诉我,我、我会下手轻点的。”
话音未落,他手里的短刀狠狠往下一敲。
水落时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