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江勾勾唇角,眼神中都是势在必得。
“我还得感谢您告诉我这么好的地方,放心,我一定会把那里拿下的。”
“要我说,”后藤抱着胳膊,“大将不应该一起来。”
水落时江:“嗯?为什么?”
“这还用说嘛。”
今剑接上话,“我们当然会顾虑到主公大人的安全了。”
“今剑——”
小天狗踩着独齿木屐“嘿嘿”笑出声,全然没把审神者警告般的语气放在眼里。
“都叫我‘大将’了,”时江也就是跟他闹着玩,就像刀剑们要是真不同意也不会让她来一样,她耸耸肩,顺着他们的话往下道,“毫不知情地在后营待着算什么大将。”
药研低笑了声,信浓歪着脑袋想想,还真有要被这理给说服的架势。
当然,这不是审神者就这么跟着来的理由。毕竟大家都是成百上千年传承下的刀剑,哪怕这不是水落时江的专业领域,作为在这个时代生活的人,她遇上什么装置机关也能理解得比刀剑们快点。
至于身手——
“我回来了。”
回来汇报结果的不动行光一扬手,“有东西挡着,侦查不到多少东西。不过,和之前猜的一样,占领这里的八成是袭击主人学校的那些家伙。”
“那么,”时江看向一边,“我们第一个障碍就是那道门了。”
刀剑们的视线跟她一起转过去,被他们看着的男人双膝一软,差点又跪倒在地。
“知道怎么做吧。”
她问:“需要再教你一遍吗?”
专门挑了个最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就是为了这时候,男人把头摇成了拨浪鼓,连滚带爬地赶向门边,刚直起身想敲电子门就觉某处一凉。
“他们的镜头好像拍不到你脖子下面,”毛利藤四郎笑得可爱,“我正好想试验一下我的新型小孩子杀术。”
“要是你到时候没说错话就太好了。”
他弯了弯眼,“毕竟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呢。”
男人:“………………”
他敲门时真的带了几分急切求救的味道。
“谁?”门内有人问。
“我,029号,”男人恐慌地往后看了一眼,“只剩我一个回来了,我有重要的敌情要汇报!”
像是确认过他的脸,门内人又道:“输密码。”
他抖着手指把密码输了一遍,“咔哒”一声弹了锁,沉重的人防门缓缓开启。持枪的守卫刚刚往后退开一步,门外光景一映入眼中,他猛然发觉出不对。
“yahoo~”
加州清光招了招手。
守卫第一反应就端起了枪,可他甚至没来得及按上扳机。他刚感受到手上一阵剧烈的钝痛,摔落的枪支就从他脚边一直滑到墙角。
山姥切手腕翻转,刀锋进一步抵着他的脖颈,垂下眼低声道:“现在带我们进去。”
刀架在脖上,明显未被洗脑过深的守卫不敢不从,他一步步倒退着把入侵者们往正厅带去。水落时江刚走过先前那男人的身边,就看他的反应有点不对劲。
“怎么?”她多问了一句,
“其、其实——”男人结结巴巴道,“平时都是两个人——”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见况不对就藏身在阴影处的另一名守卫冲着这个方向举起枪口,可他才刚刚瞄准女孩的后背,横里一柄刀尖已经蓦地将他手里的武器挑飞。
“这可不行呢。”
髭切笑眯眯道,眼中却没含一丝温度。
“要是伤到家主,这条胳膊就由我收下了。”
“好快,”旁边的膝丸又一次为兄长折服,“不愧是兄长!”
在两名守卫难以置信的视线中,压根没担心过自己人身安全的水落时江回过身。
“听说你们到了这个点就是作战会议时间,”她问,“他们在哪?”
没费多少吹灰之力。
和时江想的一样,这种位列组织下层的小团伙,只要躲开枪支的威胁就一切顺利。刀剑们的作战能力本就优秀,长年累月和溯行军的战斗更是磨炼得更上一层。
把一干人堵在会议室,连带着拎进了路上试图反击的杂兵,看着这林林总总一百多人,审神者开了口:“都在这里了?”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被大典太一瞪,其中一个小头目失声叫道,“平时都是他在联系上面,我们也是遵照这些指令做的!”
水落时江心道不妙。
要真像他说的,那他们就漏了个最糟的对象。
“他在哪?”她问。
中央控制室的大门被一脚踹开,佝偻着背的男人僵直了正在敲打键盘的双手,他仍不死心地想再多做点什么,身后已经响起了警告的声音。
“把手拿开。”
保险栓被拉开的清脆声音在偌大的控制室里回响,水落时江收回手,捡来的手枪枪口仍然对着他,“不然……”
男人显然受到了威慑,慢慢转身举起双手。他一步步向后退去,面上满是畏惧,身上的衬衫也皱皱巴巴的。
时江的视线扫过还亮着的屏幕,“你做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生怕她一枪崩了他,男人再三保证,“我还没发你们就进来了,你们不信可以确认!”
让谁去确认——
水落时江余光瞟过去,平时偶尔会炒股的博多?
“别让他们来!”
男人惊恐地看着那些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家伙,哪怕是小孩子也——他在监控上都看见了,所以最好的人选恐怕只有——
“你,就你过来!”他慌乱道,“不许拿枪!”
要求这么多?
介于还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时江耸耸肩,随手把手|枪递给了旁边的陆奥守——他眼馋地盯了好一会儿了。
无所谓,反正就是拿来装装样子的,她又不会用。
她走到中央电脑边附身,果然,程序刚刚启动,光标正在“连接”的按钮上还没来得及点下去。
幸好来得及。
“你们平时是用这个联系的?”
“对、对,”男人畏畏缩缩地答道,“只有我一个人有权限……”
“什么时候开始?”
“日子我也记不清楚了,只是半年前就陆陆续续在计划……”
男人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步,他的手伸向怀里,“那个时候开始,有的人就开始变得不对劲。”
“……”想到预备学科的事,时江垂下视线,没去看他的方向,“怎么个不对劲法?”
回答她的不是男人的声音,而是匕首划破空气的尖锐刺鸣。就在刀尖即将碰到衣角的前一秒,有谁的手指搭上他的腕部。
不知是哪里使的巧劲儿,对方生生拧过了他的手腕,男人“啊——”地痛呼出声。他的胳膊反向横在肩上,关节因为扭曲而一阵阵发着疼,连本应架在对方颈动脉上的刀刃都反过来在自己的脖颈上划破了一层血皮。
“活着不好吗?”
水落时江笑了一声,“你可以试试,今天要是挟持了我,你还能不能得出这扇门。”
她没有放松手上的力气,手肘也还死死地抵着他的胸口。男人被反将一军,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后背瘫靠在巨大的显示屏上,不然只怕是下一秒就要滑落下去。
“好了。”
时江抬眼,那一眼压得男人越发喘不过气。
平时好说话归平时,这几天的一桩桩一件件让她再没有隐藏什么,那是长久以往身为上位者、身为领袖自然而来的压迫感。
“来,现在告诉我,”她道,“指使你们的是谁。”
第137章 国宝
那是上位者天然特有的气势。
平时好说话归平时,自己的刀的要求怎么跳脱现实她也纵着他们来。可是在朋友和学校的大家接二连三丧命于这些家伙之手的现在, 水落时江的眼里连一点温和都不剩, 被以这样的视线盯着,男人的额角生生沁出了冷汗。
“我说——我全都说!” 他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被个矮自己不止一头的小姑娘给威吓得腿软, 忙不迭叫道, “是江之岛大人!”
这句话没有超乎时江的预料, 她早猜到这里面有江之岛盾子的手笔,只凉凉地反问了句, “大人?”
“——江之岛盾子!”男人求生欲极强地立刻改口。
看来也不怎么忠心啊,那就好办多了。
“还有呢?”她压低声音, “别的消息。”
“我们这边的资金是十神财团提供的, ”他把老底揭了个干净,“据说是他们少东家的意思!”
水落时江听得一愣。
她手指一别,男人手里还攥着的匕首“当啷”一声落了地, 后者像是终于解放似的靠着显示屏滑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松开手的时江看也没看他一眼, 从旁边绕过去后走到正中的控制台前。
“把他绑起来——等一下, 龟甲先生, 没说让你绑。”她弯腰仔细去瞧那一排排的旋钮,看上面那不明所以的假名看得直皱眉,“专业外就是这样……但校长和老师他们应该有谁懂。”
男人被严严实实地捆成了个粽子, 压切长谷部直起身,嫌弃似的拍了拍手。
“完成了,主人。”他道,注意到审神者方才一瞬间的异样, “他刚才说的资金来源——”
“十神白夜。”
时江回答,“我和他不熟,但征君有点往来。圈里对他最糟糕的评价也只是毒舌又自我中心,我不认为他会做这种事。更何况——”
本人现在还在希望之峰的旧校舍里关着呢。
“那儿的高层大概出了叛徒,”她道,“又或者有什么家伙混进去了。”
那她这边呢?
时江想。
优子不在,她不一定压得住那群老狐狸。而现在航班八成全部停运,如果不靠着这些资源人脉,她也没法派人飞去纽约找失联的妈妈。
——简直成了个首尾相连的死循环。
“哈哈哈,”有人笑道,“小姑娘有什么烦恼吗?”
“如果有吾能帮上的。”
小乌丸也悠悠开了口,“尽管提就是。”
灵光蓦地在水落时江脑海里闪过,她看看三日月又看看小乌丸,不由得一笑。
也是,还有谁的人情世故能比得上活过上千年、见过了那么多荣辱兴衰的平安刀剑,常伴在历代掌权者身边的更是大有人在。有他们在,她还担心什么呢。
“没关系,一步步来。”
只是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得抓紧才行。
“别的话留着到时候再说,那么现在,”她转身面向众刀剑,“是时候让大家都转移到这里了。”
他们离开的短短两小时里,留在学校里的学生们已经完成了她先前交代下去的事。
天早蒙蒙亮了,教学楼后的空地上多出了前后两排浅浅的圆丘,隔着落地窗,水落时江看见他们正在搭建最后一个坟墓。男生撒上又薄薄一锹土后,旁边的女生将墓碑固定上去。
哪怕看着很寒酸,学校里材料有限,他们只好用临时扎的木牌当成死者最后的纪念。
“你在那个时候站出来。”
老校长在她身后开口,“虽然可能有人还没察觉到,但如果再发生什么,想必大家都会下意识想依赖你们——或者说,依赖水落同学你的。”
“那就让他们这么做。”时江道,“现在世界这鬼样子,人总要相信点什么才能活下去,如果能让大家多点信心和希望,我很乐意。”
“这么一来,压力可就全担在你身上了。”
“没关系,”时江侧首,平静地笑笑,“我有那样的觉悟。”
校长凝重地望着她,他叹气出声,沉默半晌后轻轻拍了拍这位年轻学生的肩膀,“下一步打算如何?”
“其实……”
水落时江斟酌了下。
“我说过,他们是用灵力呼唤出的付丧神,这个时间不是现在。”她道,“在未来,付丧神是和另一类敌人作战的主要战力,一定程度上……您可以认为是未来的政府向我出借了这些刀剑的分灵。”
“未来啊……”
校长若有所思道:“我们度过这次劫难了吗?”
“我相信是的。”时江点头,“然后,因为这个时代相当于过去……”
“明白了。”
头发花白的老人沉吟片刻。
“如果这些名刀剑在这里的本体受到损伤,也就相当于未来会直接崩坏。但现在是乱世,人在乱世里连自己的性命都难以保全,还哪来余力去护身外之物。”
审神者安静数秒,然后才开了口。
“对我来说,他们不是身外之物,”她道,“是豁出性命都想救下的同伴。”
这一次,也该轮到她保护他们了。
校长这回是真切叹息了一声。
“我们学校,”他哑然失笑,“出了一位了不得的学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