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有几张照片我看过啊,脸对得上号,就说怎么有点眼熟……所以都是这小姑娘拍的吗?!”
“不、不好意思我知道现在说这个有点不太合适,”女生语气里的兴奋掩都掩饰不住,“但我关注那推特超久了,我记得——”
“这位的设定是药研藤四郎,然后……不动行光?”她看向时江后面的短刀们,“这位大家一直都没猜出来……”
“乱。”
乱笑眯眯地介绍,“乱藤四郎。”
“乱?!”女生茫然,“乱是女生吗,啊但是和五虎退都好可爱啊——!”
五虎退闹了个大红脸,他怯怯地缩在审神者背后揪住她的衣角。
“太好了。”
女生从兴奋中回过神,长长叹了口气,“像这样激动起来就忘了害怕了,怎么说……”
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
“看到熟悉——我可以这么说吗——的人,稍微有点安心了。”
“但是,难道你们平时也穿着这样的衣服——”
女生的问题没来得及问完,博物馆大厅一角,平时用作介绍的电视蓦地亮起,声音随着扩音器响彻了整个大厅。
“……咦?”
随着发出了疑惑声音的女生一同抬头,水落时江看着上面的画面眨了眨眼。
看样子……是国家紧急播出的新闻直播。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站在演讲台中央的那位大人物,议论声渐渐弱下去,政坛的领袖出现在民众面前总是能安抚下民心的。
但是……
“奇怪,”时江听到旁边的那个女生也小声道,“首相以前有这么胖吗?”
“国民们。”
排除体型的差异,他的声音和样貌都没有任何异样。再怎么看都比几天前电视上圆了不知一圈的日本首相板着脸,双手按在话筒两侧的桌边。
“幸运地活到现在的各位,”他道,“请记好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
“敌人潜伏在你们身边,绝望会蔓延到整个世界。”
“从现在起,”他嘴边的笑容诡异,“才是真正的开始。”
影像到这里戛然而止,留下漆黑的电视屏幕和在厅内面面相觑的人们。
“什么啊这个……”
“他疯了吗?!”
“这说的算什么?所以是没有人会来救我们的意思了?!”
“不……”水落时江意识到什么,不由自主地喃喃道,“那个人搞不好……”
搞不好是冒充的。
声音没有任何破绽,样貌连眼角的褶皱都一模一样,但她知道基德平时是怎么做的,世界上不是不存在这样的手法。
只说这么段话的目的也实在明显,就是为了散布恐慌。
只是这往深里想也同样绝望,她刚才看到的背景里可有熟悉的内阁背景,如果高层已经被那群人渗透进去……
……这个国家已经完了。
仿佛为了迎合那个冒牌首相口中的“开始”,空气中有嗡鸣声在震颤。
天边的一排黑点迅速接近、放大。
“呀啊啊啊啊啊——!”
其中一架战机根本没有改变方向的意图,自杀式直直撞破博物馆窗顶玻璃的同时,炮弹被一连串地抛了下来。
周遭尖叫四起,水落时江反应过来,“趴下!”
——什么都没有发生。
炮弹炸开的瞬间,没有想象中的火光和灼热,除了落了一地的碎玻璃碴,一切似乎只是虚惊一场。
可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下一秒,忽然有人掐住自己的喉咙惨叫着倒下。
栽倒的人接二连三,无力地瘫在地上时不时抽搐一下。一阵晕眩猛地涌上水落时江的脑袋,她蓦地捂紧口鼻,尽可能屏住呼吸。
——毒气弹。
她意识到。
无色无味的毒气正在空气中扩散,这时要站着都已有些勉强,挣扎着起来的人们都纷纷想往门外冲去。可最先冲到门口的那一批人又发出了一声声惨叫。
血直溅了三尺高。
少说上百个戴着黑白熊头套的家伙堵在大门前,后面还有不少正翻过博物馆的外墙。他们手里的斧头一下下麻木地砍在想往外冲的人身上,最前几人的血一直喷到了后面数米远。
往前走也是死,往后退也是死,剩下能选的似乎只有哪条路死得更痛快点。
“黑白熊!”
有巡逻的警卫一把推开走廊的大门喊道:“后门也——”
他没来得及喊完那句话。
他惊愕地低下头,看见贯穿自己胸口的尖刀。身后的恐怖分子缓缓抽出刀的同时,随着胸口喷溅出温热的血液,男人的身体也无声地软倒下去。
水落时江呼吸越发困难,她强忍着这窒息感。比起她,本就不是人类的刀剑们没受到影响,正担忧地望着她。
“主公大人,”今剑的声音已经快哭出来了,“主公大人不要紧吧?”
审神者艰难地摇摇头。
“你们去清路。”
她低低地用气音说,“能让更多人跑就让更多人跑。”
“药研,不动,”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跟我去十三号展厅。”
如果敌人是无差别地破坏,最危险的当然是这几天公开展览的刀剑。
她让alter ego调查时就查到有一振刀正值展览,海报上写明了展厅的开放时间。平时少来博物馆,匆忙下兜兜转转地好歹绕到了第十展厅,可敌人的数量实在太多。
真应了电视上那人的话,和这比起来,先前的事真只能算“小打小闹”了。
药研早在上一个路口就留下垫后,当又被一茬江之岛盾子的信徒堵住时,饶是不动行光也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继续屏住呼吸,应该能勉强撑到逃出去。
水落时江迷迷糊糊地想。
但刚才也看到了,投放毒气的战机不止一架,如果外面也……
她身体情况已经比一般人强了,可这样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刻不容缓。
她闭上眼睛。
“你拖住他们,”再睁开时,时江说,“我去取。”
没有别的选择了,不动行光咬牙点点头。
一低头从一人的胳膊下钻过去,身后的极短及时架住了对方要转劈下来的柴刀。
十三。
十三——
水落时江的视线拼命搜寻着这个数字,她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按理说只在大厅的毒气飘不到这里来,但显然,那群家伙在这里又嫌不够毒死自己似的释放了大量的毒雾。
——找到了!
她心跳都是一停,然而在推开展厅大门的那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拿开你的手。”
审神者冷声道:“那不是你能碰的东西。”
旁边是已经砸得稀巴烂的展柜,戴着黑白熊头套的人闻声回过头,手里的砍刀仍然高高举起,他又缓慢把头扭回去,毫无感情地用力往下劈下——
水落时江在地上滚了一圈,她顾不上被砸碎的展柜玻璃划了一道道血痕的手背和胳膊,只护着怀里在最后一刻从他刀下抢出的打刀。
她仍然不敢吸气,把呼吸放到最轻,吃痛得死死咬住下唇。对方立即转移了目标,砍刀转眼就朝着她这边挥来。
瞄准他动作中一瞬的空隙,审神者抬腿一个横扫正中他的手腕。
她没剩多少力气,这一脚还是踢得砍刀脱了手。砍刀在空中转了两个圈,直插进边角的木柜,时江身形一晃,还不等站稳,腹部就重重中了一拳。
她的第一反应是幸好,幸好自己是斜抱着龟甲贞宗的刀身的。
完了。
她紧接着想。
腹部挨那一下的同时,条件反射倒抽的一口凉气让毒雾直直灌进了肺部。视野越发模糊,水落时江双膝一软栽倒在地。
“主人!”
不动行光的声音听着很遥远,她只听得到什么重物沉闷落地的声音……想来应该是他及时赶来把这人也一并处理掉了。
“明明……”他话里带着哭音,“明明想这回一定要保护好主人的,为什么——”
“不动。”
时江低声道,“不是你的责任。”
“我找到一个还没有多少毒气的房间。”
接着响起的声音是刚刚赶来的药研,“先把大将扶到那边去。”
水落时江没有印象自己走了多久,她只感觉到后背靠上了冰凉的墙壁。
“……去找大家。”
她忍着一阵阵的抽疼,尽可能平静地开口:“然后分头去收好剩下的刀。”
不动:“但是主人——”
“我没事,”时江打断他的话,“这是命令。”
“我保证,”她道,“我可以撑到你们回来见我。”
“……许下了不负责任的诺言啊。”
一放松下来,力气就在一点点流失,混乱得快要炸开的脑袋让水落时江一时半会儿无法回应诺亚说什么,她只是听着。
“您应该很清楚自己的情况,”他道,“身体早就承受过量的毒气了。”
“但我总不能让他们亲眼看着我这样。”
时江好不容易挤出了声音,“所以……先支开也好。”
“我在想,”诺亚说,“就算强抢也是,您从馆长办公室出来到袭击,前后不出十多分钟,您和刀剑们还是会在这里。”
“您应该也是能说服那位馆长的,如果再多些时间。”
“……什么?”
“所以,这是必然,”ai温柔地笑道,“‘果然是今天’……这样的感觉。”
“我说过见到初代是我最大的愿望之一,事实上,我还有一个愿望,可惜无法亲眼得见了。”
水落时江朦朦胧胧地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我估算了馆内的毒气密度,以及绝望一党在外界投放的毒气密度,即便您能走出去,也不一定能撑到和大家汇合。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审神者在极短时间就可以致命的沙|林毒气里暴露得太久,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他能做的只有用支撑他运行的全部灵力梳理被毒气破坏的神经,把影响强压到最低,可以再多争取那么一点点时间,直到回到安全地带,时之政府赶来施以救援。
“你……”水落时江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关里挤出来,“给我住手……”
“我又不是没有违背过您的命令。”他轻快地说,“更何况,从一开始,我就有这样的觉悟了——所以,至少想让您知道一件事。”
“能遇见过您……”
诺亚那自始至终都十分温和的声音弥散在空气中。
“真的很开心。”
第139章 七十七届
之后的事,水落时江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再睁开眼的时候, 她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房间里没点灯, 黑暗里泛着点特有的潮气。时江眨了两下眼,逐渐清晰的视野中, 顶上的灯绳一动不动地挂在那里。
也是, 她想, 现在……应该在地下。
原本正要走向门外的人察觉到这边动静,脚步倏地一顿。他快步往回走了两步后明显克制下来, 哑着声开了口。
“有哪里不舒服吗?”
脑袋还有点昏昏沉沉的,但总体上没什么异样, 审神者闭上眼摇头。
“我昏迷了多久?”她问。
守在房间里的打刀安静了一瞬。
“……没有太长时间, ”他低低道,“八个小时十二分钟。”
……是吗。
时江下意识摸向耳朵,在摸了个空后不自觉地一僵。山姥切注意到她的动作, 他别开视线, “因为已经……时之政府留在这边了。”
循着那方向望去, 她看到银灰色的耳夹正静静躺在床边矮柜上。审神者想伸出手, 然而理智和山姥切先前的话都告诉她,连确认的必要都没有了。
“出去吧,”她出声道,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山姥切像是想说什么,但他张张口,最后只是安静地掩上门。水落时江还注视着床头柜上的东西,一言不发地揪紧了床单。
那是神经毒气。
0.5克就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在短短两分钟内毙命, 她在充斥着沙林毒气的大厅和走廊徘徊了十分钟有余,早就超过了正常人能承受的极限。
别说是尽可能放缓呼吸,这种可以通过眼睛和皮肤侵入的毒气也会将神经破坏到濒临崩溃的边缘。她连返回通道的冲撞都承受不起,更别提即便撑过去,已经摄入的毒气也会在体内留下各种各样的后遗症。
比如,现在还能看见都是个奇迹。
时江用手挡住一边眼睛,再放开后,眼前的一切依旧明晰如故。
然而就像是有只手在不断攥紧她的心脏,让她难受得抱紧了膝盖,把下半张脸埋在盖在身上的薄被上。她不清楚是过了几分钟,但不多时就又听到了有人推门的声音。